生死
已然不再看他,依然坐在那張長椅上,他翻著手裡的書,輕輕念道:「雖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聖人不由,而照之於天,亦因是也。」說的正是《齊物論》的一段。又翻了幾頁,是《列子·楊朱》,「已經死了,難道還由得自己嗎?把屍體放火燒了也可以,下水沉了也可以,用土埋了也可以,扔到野外也可以,拿柴草遮住丟進溝壑里也可以,穿著禮服錦衣裝進石頭棺槨也可以,總之,碰上什麼算什麼吧!」念完這一段,抬頭看了一眼小領走的方向,「生死是大事,不過在以前的人看來,生命不過是暫時來到世上,死了不過是暫時離開而已,所以能夠依循自然,從心所欲,不被萬事所累。你奶奶是個有道之人呢,你又有什麼好傷心的。」風吹過,書一頁頁合上。
……
霧氣消散,「咳咳,大爺的,這是什麼地方?」被一陣刺鼻的煙味嗆醒,小領揮了揮手,將眼前的煙霧拍散,一旁的小個子殷切地看著他,「大哥,你醒了?哎呦我去,大哥你可把我嚇壞了,你可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這遊戲死亡懲罰太重了,你要是死了,保准就得刪號了,你東西還沒轉給我呢!」
那小子一臉諂媚地看著他,想了半響,他從懷裡摸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這就是你的任務物品了,滾吧。」「哎哎,馬上就滾。下次有事還找您啊!」小個子卑躬屈膝地走了。留著小領在原地罵娘,「媽的,這年頭,豬都成精了不成?什麼智商。」看著黑漆漆的山洞還在冒著紫煙,不禁一陣后怕,這要是死了,半個月來的積攢恐怕得爆一半,要是再有什麼殘留的隱疾什麼的,真得刪號重練了。
原先定的是,他去將盒子偷出來,如果被發現了,小個子就放火燒洞,不讓裡面的東西追出來。可能是他在裡面的時間太久了,小個子著急了,直接放火,反倒把洞里的東西給驚醒了,本來已經得手的小領只得撒腿就跑,他用在輕功的時間最多,輕功也是他最好的武功,即便如此,還是被那東西打在了背上,現在整個肩胛骨都有種冰凍的感覺,肺部卻是火辣辣的疼,可能是出來的時候被煙火撩著了。咳了幾聲,看那小子遠去,扶著旁邊的樹撐著自己起來。搖了搖頭,要是那小子看到自己受了重傷,肯定不介意補上一刀的。
強忍著傷痛,運轉著輕功往西奔去,西邊有一座夏峰,前幾次路過那裡時看見過草廬,想來也只是個赤腳醫生,不過現在的情況,有總比沒有強。蜻蜓點水草上飛,雖然是大眾的功法,但是對於他來說還是買不起的,他現在的輕功名字叫做疾走,聽著就很low,實際效果更low,不過是提升百分之三十的移動速度——這已經是他將疾走修到最高層的地步了。
蝙蝠洞離著草廬約有十分鐘的路程,要是有匹馬的話能夠縮短到五分鐘,然而就是這五分鐘就能生出不少事端。小領身上有傷速度不免下降了許多,一道劍氣襲來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便橫躺在地上,身上的銀票材料什麼的在身邊散落一地,他就像一個旁觀的人看著自己的屍體慢慢消散,遠處兩人激烈地打鬥著,那道秒殺他的劍氣不過是二人出手的餘波而已。身體重塑,身上的重傷狀態使他不得不坐下調息一番,那二人分出了勝負,落敗的一方被一道影子穿過身體,一刀兩段,小領知道,那是驅影之術,江湖裡的大宗獨有的武學。調息完畢,趕緊去拿掉落的東西,至於報仇什麼的,目前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單憑他無門無派沒有傳承,每個月只是為了生計來遊戲里淘金來說,沒必要再招惹一個強大的敵人。
伸手探向地上的東西,身上有傷,他也很是艱難,誰知他的手卻被一道影子夾了起來,準確的說,是影子手中的劍,影子單手持劍,身體扭來扭去,似乎在戲弄他,一會兒影子消散,劍飛回遠處的人的劍匣里。來回幾次,小領忍不住想要強行拿走地上的東西,一道影子穿過他的身體。鮮血飄灑,在他的眼中卻是灰白的液體,一花一木都沒有了顏色。他又被一招秒殺,連一絲反抗都做不到。
灰白的視角下,遠處應當是驅影宗的人斷斷續續的與不同的人打過,不少人死在他的劍下,東西爆了一地,那人也不去管地上的東西,只是調息,然後再與來的人打,似乎只在意自己的開心與否。其間小領復活了幾次,最終還是被影子一劍穿過,身體資質越來越差,就是能夠將東西都撿回來,這個號也得刪了。看了幾次黑白電視,他心態反而平和了,想著
反正這個號已經沒用了,不如用它來拖著驅影宗的那個人,也好過無辜的路人被他當成練習的靶子。
裝作要拿地上的東西,影子果然出現,小領用疾走與影子玩起了老鷹抓小雞,因為死了幾次,功法的經驗掉了不少,疾走現在只能加百分之五的移速加成,跑起來有些慢。影子也好像在與他玩一樣,動作慢悠悠地,但是只要前一個影子消散,立馬會有一個新影子衝到他的面前繼續追他。隔了許久,驅影宗的那個人再沒有與別人打起來,就當小領覺得自己成功的時候,那人興許玩膩了,指示影子一劍殺了他。眼前又是一片灰白,但他的心中坦然,也許在他死了前幾次的時候就應該放棄了。
身體重塑,盤膝療傷,經脈斷了一大半,想來是修不好了。他坐著看向遠處的那個人,神情從容,隱隱還有一絲微笑在臉上,那意思好像在說:「我等著你來殺我。」心頭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