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傾巢出動
當晚，非魚輕車熟路地摸進了王宮。麵對熟悉的一磚一瓦，非魚再沒了那些追憶過去的心思。
她心裏想的，隻有王宮裏，那位魔君。
燈火搖曳，偌大的王宮裏，那些暗處，燈火看不見的地方，藏匿著多少見不得人的東西。
非魚熟門熟路地往前走著，她絲毫不擔心身後會不會有守衛突襲。這一趟，她抱著必死的決心，身後的騰蛇會保護自己安全見到王座之上的那個人。
手裏的劍上還沾著燕釋的血，非魚腦海裏突然爬起來一股讓她毛骨悚然的想法。
若是這把劍，也沾上了魔君的血，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這個想法像一條細小的蛇，在她身體裏每一條血管中，慢慢遊走。一點點吞噬掉她對於魔界最後一點點的幻想。
“父王，您為何如此對我？”
這是她最想問的，相比彘崖，相比燕聽風，她都能原諒，唯獨父王……
年少時，非魚從未想過和幾位王子爭什麽，母妃總是說希望自己能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就好。
生在魔界，身為公主，她很多選擇都是無可奈何的。
一路走著，每一步都是無比沉重的，非魚心裏很明白，自己一步步走近的不僅僅是那座輝煌華麗的宮殿，還有一個巨大陰謀。
黑暗裏，書髏精看著非魚的背影，歎了口氣，喃喃自語：“因果報應，你怨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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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之中，往生客棧。
鬼司被閻醉生定在原地動彈不得，他紅著眼，額頭上青筋暴起，若不是閻醉生術法強大，估計他這會兒都要跳起來咬人了。
孟婆看了不忍，便求情道：“薑今夏是鬼司的親女，擔心她也是正常的。況且……薑今夏也是為了地府才讓自己陷入如此危機，我們實在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鬼上大人，求您了，救救今夏吧。”花花跪了下來，苦苦哀求。
閻醉生捏著眉心，表示很無奈，如今魔界情況不明。孟婆說薑今夏是借著非魚的靈魂布局。若是此時他們大舉進攻魔界，雖然能占盡上風，可若是惹毛了那位殺人不眨眼的魔君，薑今夏會比現在更加危險。
可若是毫無動作……他抬眼看了麵前被定住的鬼司，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鬼司要是犯起混來，估計比魔界中人更難對付。
薑今夏啊薑今夏，你可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啊。
正想著，突然勁風一閃，一個女子落在眾人眼前。
緊接著，以孟婆為首，所有人都拔出了兵器，滿臉戒備，因為這女子身上沾滿了魔界的氣息，毫無疑問，是魔界中人。
“你是何人？居然敢闖地府！”孟婆匕首出鞘，指著女子厲聲質問。
“見過鬼上大人，我是魔界四王燕聽風的暗衛，我家主人讓我往地府帶句話！”女子聲音清冷，臉上毫無懼怕之色。
聽她說是燕聽風的人，閻醉生示意孟婆收手，問到：“有何憑據證明你是燕聽風的人？”
“幻兒出發前，主人並未給任何信物，不過主人說，我隻需要把話帶到，鬼上大人自然會相信的。”
“什麽？”
幻兒看了看眾人，緩緩道：“薑今夏此去無回，地府莫動。”
平底一聲驚雷！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尤其是椿生，差點一個踉蹌倒在地上，被術法定在原地的鬼司，瞳孔一縮，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眼珠都變得灰白了。
“你說什麽？”閻醉生咬牙問。
幻兒低下頭，恭敬道：“我隻負責傳話，這就是我家主人的原話。”
什麽叫薑今夏此去無回……
孟婆慢慢走近幻兒，問：“這真的是燕聽風讓你傳回來的？”
幻兒點頭，表情堅定，一點兒也沒有撒謊的意思。
閻醉生一揮手解開了鬼司的術法，已經失去力氣的鬼司頹然倒在地上。
“召陰兵，集怨靈！就是踏平魔界，也要把薑今夏給本尊帶回來！！！”
是了，閻醉生真的怒了。
孟婆往前想去扶起鬼司，可是他已經自己站起來了。
所有人齊刷刷地回答：“是！”這樣的陣仗倒是很久不曾有過了。
閻醉生看著門口奔騰不息的忘川河水，腦子裏突然想起薑今夏以為自己溺水，跳進忘川河撈自己的事情。嘴角不自覺的浮起一抹笑。
魅兒立在他身邊，輕聲說：“鬼上大人很在乎薑姑娘吧。”
這一次，不是疑問句，而且陳述句。魅兒能感覺的閻醉生對薑今夏於常人不同，那種可以不顯山露水的在乎，大概是藏在心裏很深很深的人才配擁有吧。
閻醉生轉頭看向魅兒，心裏說不出的複雜。那張臉他太熟悉了，本來以為是他此生記憶裏最清晰特別的一張臉。
可是如今看著，閻醉生總覺得，時間太久了，即使有一個人頂著這張臉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他還是覺得，模糊了不少。
是自己忘了嗎？忘了鬼姬落下祭台？忘了鬼姬以身祭天嗎？
他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終歸還是對不住鬼姬了。
不得不承認，如今他記憶裏最鮮活的一部分，全部都是薑今夏給的。
孟婆帶著花花和椿生走了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身上都穿著玄色的盔甲，所以腳步都很沉重。
“鬼上大人，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閻醉生轉身，眼神決然，冷冷說：“出發！”
就在黑壓壓的陰兵集結到黃泉口時，一抹驚心動魄的紅衣立在一旁，手中的劍橫檔住了鬼司等人的去路。
“燕聽風！你想幹嘛？”鬼司毫不客氣地拿出軒轅弩，對準了燕聽風。
“你們不能去魔界。”
閻醉生走上前來，按下了蓄勢待發的軒轅弩，對燕聽風說：“如今情況，地府不可能袖手旁觀。薑今夏為了地府把自己扔進魔界這趟渾水中，地府也應該為了她，傾其所有！”
燕聽風放下劍，頹然道：“來不及了。”
他早就應該猜到，薑今夏來魔界找自己不是為了封印一事，她就是想借魔界，複活非魚。然後苦苦設局，徹底攪亂魔界！
如今，燕釋死了，燕皈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他有蒹蒼瑲這個西靈聖女，登上魔君之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可是，她從一開始就騙了燕聽風，從一開始就沒有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鬼司猛地衝上去，揪住燕聽風的衣領，惡狠狠地問：“什麽叫來不及了？！你說！夏夏到底怎麽了？”
燕聽風任由鬼司揪著自己的衣服，完全沒有了昔日的放肆輕狂。
“薑今夏回不來了，非魚在她身體裏寄存太久，薑今夏的靈識已經一點點被非魚的魂魄取代了。”
閻醉生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張臉，那是三百年前，非魚公主的臉。
兩個靈魂共用一個皮囊，注定有一個會被慢慢消磨幹淨。以薑今夏的力量，再加上封印，她可以擺脫掉非魚的。
可是……她選擇了退讓。哪怕放棄自己的皮囊和靈魂，也要促成一場局，為地府爭取時間，讓魔界和地府都能免遭生靈塗炭。
鬼司咬牙，一把甩開燕聽風就往外衝，閻醉生沒有攔住他，隻給了孟婆一個眼神，示意她跟上去。
“我們的計劃，因為薑今夏，提前了，甚至完成得比想象中還要好。”燕聽風頹然地倒在椅子上，喃喃自語。
閻醉生反問：“那你開心嗎？很快你就能坐上王位了。”
高處不勝寒。閻醉生這個地府閻王雖說沒經曆過奪位之亂，但為君者，注定要比常人犧牲得更多。
花花和椿生站在一旁，進退兩難。
“你們跟鬼司去吧，本王隨後就到。”
燕聽風閉上眼，“薑今夏這麽做到底是為了誰，我們都清楚。三百年前有鬼姬，三百年後有薑今夏。閻醉生啊閻醉生，若是有一天你做了人，還是什麽樣呢？”
“不，本尊這次不會欠她的。”
說完，閻醉生手腕一轉，一把折扇淩空出現。“本尊踏平魔界，也要把薑今夏帶回來。”
“薑今夏不願意看到兩方生靈塗炭，才如此犧牲，你難道要讓她白白計劃這一切嗎！”燕聽風起身攔住了他。
紅色的衣袍再也此時的閻醉生眼裏，不再如當初的明媚。折扇橫在他們中間，竟然變成了一把劍！
原本的折扇流蘇變成了劍柄，閻醉生握劍，一字一頓地說：“地府還有鬼上大人，哪怕我灰飛煙滅，也不需要一個薑今夏為我犧牲！”
青色的身影化作一團煙霧，消失在了往生客棧。
“對不起，我攔不住他。”燕聽風在原地輕歎了一口氣。
幻兒抱拳道：“主人，竺瀾已經去了西靈域，相信很快就會查到事情的真相了。”
地府的忘川河依然奔流不息，沒有人知道它的源頭在哪兒，也不知道它終究會走到哪裏去。
路邊的燈籠閃爍著幽幽綠光，隻可惜，這一點點熒光，根本照不亮前路。
彼岸花開了又謝，沒有人特意去看它是不是一千年一開花。在這個詭異地方，每一個鬼都有去處。
而薑今夏的去處，讓整個地府都為之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