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動了凡心
黑與蘭子衿是舊相識,他們二人之間也有段淵源。
「那便不說。」黑的嗓音渾厚冷寂:「總有一天他會自己說出來。」
他不怕懷揣秘密的人,他看人准,看中了季懷夏,那就不會顧忌他的身世。
季懷夏握著劍柄的手這才放鬆了下來。
這個節骨眼上,黑注意他的身份其實也沒什麼錯誤。
大內高手正被一支勢力迅速消滅,不排除那個勢力想要派內鬼進大內的可能性。
「多謝,」蕭宵抬頭笑道:「不知這幾位高手們都如何稱呼?」
蘭子衿卻覺得蕭宵早已知道他們的名字,只不過在裝作不知罷了。
「在下白虎。」鷹鉤鼻站出來說到,他是個大塊頭,相貌堂堂的,唯獨那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只給人精明的印象。
「青龍。」那是個少年,雙頰消瘦,眼神極其澄澈有力,手中卻拿著與瘦弱身材不符的大刀。
「朱雀。」那男子手持羽扇,漫不經心的扇著,臉頰蒼白到極致,唇卻硃砂般紅。
「玄武。」這位男子在蘭子衿看來最為靠譜,眉眼之間沒有其他的慾望,只是從不抬頭,周身氣息也顯得過於沉重。
山頂上只有五人,白虎、青龍、朱雀、玄武,還有最為神秘,也是最為強大的黑。
這些便是大內高手們各自的代號,他們沒有本名,不為自己,不為私慾,只為國家。
蕭宵與季懷夏二人頷首示禮,蘭子衿的耐心卻一點點被磨滅。
行酒軍還在苦苦硬撐,她今天就算是跪下來求季懷夏也可以,只要國泰民安,能把汝珏防守在外,一舉殲滅就好。
「我們也需要用代號嗎?」蕭宵問道:「若需要的話,那我便用迪奧二字便好。」她似乎一點也不好奇這五個人的真名是什麼,彷彿早就知道。
黑點點頭,轉而看向季懷夏:「季公子呢?」
季懷夏低頭思量了許久,蘭子衿只見他眸中一閃而過的一瞥寒意,聽他抬頭開口道:「莫土。」
旁人可以不懂,可蘭子衿與文字是上天賜的緣分,她若不懂莫土其中的含義,那她這十年就白寫了。
從剛才季懷夏眼裡的寒意開始,蘭子衿便覺得季懷夏的心思沉重,不像表面的單純,再加上莫土這兩個字,更是坐實了她的想法。
黑聞言深深的看了季懷夏一眼,點頭道:「那便如此定了,送客。」
啊?蘭子衿和季懷夏二人皆是疑惑。
白虎快步走了過來,把他們三人拉到一旁,小聲對他們耳語道:「黑這人性子古怪,從不願解釋,大內高手的所有任務皆由朝廷發布,並無統一著裝,因大內高手人數極少,所以彼此相熟,不需通過信物來辨別,除此之外,並無其他。」
「只是.……我需要提醒你們。」白虎頓了頓說道,眼神來來回回在季懷夏與蕭宵身上遊離:「大內高手的命並非自身的,是朝廷的,作為大內高手,盡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蕭宵現在還是被懷疑的時間,白虎的目光自是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刻。
「兄台,別看我,」蕭宵無語的攤了攤自己的手臂:「我只是個窮孩子,我全身家當還沒你腰間那個玉佩貴呢。」
白虎腰間的玉佩是拍賣會得來的靈玉,他著實沒想到蕭宵居然還能看出來,被蕭宵狠狠的噎了一下,砸了砸舌:「廢話什麼,好好的嚴肅氣氛全被你給攪和了,快下山吧。」
「是是∼再見咯白虎大哥!」蕭宵一個飛身跳下了崖,蘭子衿有些訝異的低頭看蕭宵在雲層之間穿梭,想了很久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白虎也在一旁小聲吐槽蕭宵的那一聲大哥。
她總覺得大內高手的儀式過於簡單了,還是說黑就是這樣無趣的人?
「白衣妹妹,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少年聲音溫潤如玉,倏然攬住她的腰間,對白虎露出一個笑容,俯身倒回了雲層之中。
烈風在蘭子衿耳邊呼嘯而過,她抬眼去看少年的側臉,問道:「季公子說,我想要什麼?」
季懷夏笑了笑,腳尖輕點,飛躍竹崖:「我是東朝人,自然不喜汝珏,若是能一舉擊潰,也並沒什麼不好的。」
「公子如何知道?」
柔下來的風掠過少年烏黑髮絲,掠過他依舊掛著的笑容,在蘭子衿眼裡卻顯得意味深長:「白衣妹妹的眼神,很像我一個故人.……白衣妹妹這次是故意來尋我的,若說沒有請求,我不信。」
他沒有繼續說他那個故人的事,反而一轉語調,理性的分析這件事。他看得很清,恍然讓蘭子衿覺得他所有溫和笑容都是表面功夫。
蘭子衿雙腳落地,季懷夏便立刻鬆開了手,對蘭子衿說道:「我會去的。」
紅豆在一旁疑惑的張望二人,對他們說的話不明所以,又不敢開口去問,只能在一邊看著。
壓在心頭的大石彷彿被搬走,蘭子衿鬆了一口氣,深深行禮,開口說道:「謝公子援助。」
「無需行禮,」季懷夏把蘭子衿虛扶了起來:「這不過是我需要做的罷了。」
季懷夏與蘭子衿第一次見他時不同,好像更加懂禮了,也更加清醒了,不知是不是因為在蘭子衿身邊的緣故,季懷夏似乎比第一次的單純要更放的開。這就像是她在剝殼,第一層名為單純,第二層名為清醒,一層比一層更難令人琢磨。
蘭子衿抬眼望向他,嘗試著看透他的靈魂。
可惜,她沒有謝雙溪那樣敏銳的洞察,她做不到這樣的事,她只能用時間一點點消磨掉季懷夏的殼,看到他最真實的那一面。
「白衣妹妹,我要先離開此地了,」他笑道,令人更加捉摸不透:「破曉時分,汝珏必退。」
這番話紅豆沒有信,可蘭子衿信了。
季懷夏消失在原地,一晃已經不見身影,輕功巔峰造極,蘭子衿竟是差點不知道他已經離開。
「大小姐,季公子真的能夠辦到嗎?」紅豆偏頭問蘭子衿,遠遠望著山林。
「便暫且當他可以吧,」蘭子衿說道,翻身上馬:「畢竟,他是我們唯一的變數了。」
紅豆一直不懂蘭子衿口中的變數為何意,可季懷夏出現之後,她才明白:季懷夏是唯一擁有未知勢力的人,是唯一一個可以不用身披盔甲在戰場上戰鬥的人,他會比平常人更容易利用,也是東朝的生死一子。
「您……好像很信任他。」紅豆遲疑的說道,被蘭子衿拉上了馬,調轉馬頭的蘭子衿則是倏然一頓,回眸看去:「我有嗎?」
「前所未有,嗯。」紅豆鄭重的點了點頭。
「那便當作我信任吧。」蘭子衿說道,駕馬西行:「不過是燕雲居士對其他人的普通信任罷了。」彷彿是在故意掩藏著什麼。
好吧,那便當作是燕雲居士動了凡心。紅豆想到:因為信任這個東西,哪裡能是那麼容易就產生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