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兩難
一道清澈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謝雙溪笑了笑,撥開了畫簾,道:
「燕雲居士貴人多忘事,謝家三小姐哪有一刻是能聽從指令的?」
「你倒是會說。」蘭子衿嘆了一口氣:「要蘭子佩?不給。」
「為何?」謝雙溪裝作不知。
「你如此了解我,不許裝作不知。子佩尚且年幼,不過十五,不能上戰場。」
「要是她能呢?」謝雙溪問。
「我不給機會。」蘭子衿立即洞察謝雙溪的心思。
謝雙溪不過是輕輕笑了一聲。這就是麻煩的地方,蘭子衿太了解她了,她們太過相似,導致一切的偽裝都是無用功。
「行酒軍需要將軍,」她說道:「二哥哥已是朝廷的人了,他是文臣,放眼整朝,你認為哪個武將能敵得過十萬大軍?」
蘭子衿沒有說話,定定的看著謝雙溪。
謝雙溪說的沒錯,只是她不會同意。蘭子佩沒見過真正的戰場,在世人眼中更是一介女流,太危險了。
她沉默半晌,道:「戰場是會死人的。」
不等謝雙溪說些什麼,蘭子衿便繼續道:「沒有半個月,你勸不來東朝聖上,更勸不來我。」
謝雙溪問道:「那行酒軍該如何辦?」
「這你不用擔心,」蘭子衿抬手撥下謝雙溪馬車的畫簾,理了理自己的衣角,道:「三日內,行酒軍只要撐過三日,便能有援軍。」
「幾人?」
畫簾外,蘭子衿凝語不說,她自己也不確定多少人,畢竟季懷夏他本身就是個意外,他身後的勢力,更會是個意外。
「或許一人,或許千人。」
蘭子衿拍了拍馬兒的背,甚熟悉她的馬兒嘶鳴一聲,緩緩的走了起來。
「那人是誰。」
謝雙溪沉穩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來,雖然不見蘭子衿人,可她彷彿直視著蘭子衿一般,不由得讓人膽寒。
蘭子衿那雙清澈的眼眸微微瞥向一旁,心想著季懷夏的身份不能輕易泄露,便大聲道:
「無可奉告。」
只得看著謝雙溪的馬車越行越遠,徹底使出了視野之外。
蘭子衿目送馬車離開后才轉向身旁的紅豆,問道:「東朝大內高手選比賽是今日幾時?」
要找到季懷夏,唯一的一個方法,就是往人多架多且高手雲集的地方瞧一瞧。還記得季懷夏連比武招親都不知,只上台與那大漢比試,她便認定季懷夏一定會去東朝大內高手的選比賽。
紅豆有些疑惑,今年是大內高手第一次舉辦選比賽,因為這五年內,大內高手們被一支莫名的勢力迅速消滅,人手不足,無奈之下才舉辦選比賽。
要說大內高手只有十人,可每人都是武功絕佳,更別提那個第一大內高手'黑',更是東朝第一的武功,無人能敵。小姐問那個作甚?
「今日申時三刻。」紅豆答道。
蘭子衿抬頭看了看這天,少說也有未時了,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后才嘆了一口氣,快步走回了相府,看向院子里不斷耍槍發泄怒氣的蘭子佩,出聲打斷道:
「我出去一趟,戌時回來,若你不安分,那我就把三妹帶來。」
耍槍的烈紅身影倏然一頓,握著銀槍的手僵了半分,一陣寒顫迅速遍布身體,她立即應道:「是,我自會安分。」
三妹蘭子寧一直是蘭子佩的噩夢,不同於兩位姐姐,蘭子寧性格活潑開朗,隨了端木虞,平日里她都是在自己相府外的閣樓里住著,鮮少會回來,可一回來絕對不會歇著,體力令人髮指,每次蘭子佩都會被她拉著逛街到雙腿打軟。
不過大姐是要去哪兒?
蘭子佩沉吟了半晌,疑惑的看著蘭子衿從容讓紅豆備馬車的身影,越發覺得看不懂這位長姐——她似是有些變了,可又感覺她沒變,只不過是隱藏了什麼,直到現在才展現而已。
今日似乎格外的冷,就算是蘭子衿這等練武的都需在外套一外褂禦寒,蘭子衿卻絲毫感不到冷,撥開畫簾,望向遠方的山林,彷彿穿越山林,她能看到行酒軍征戰的平原。
她想張口讓馬車再快一點,但她深知:再快也沒有用,行酒軍的性命在季懷夏的手裡,在蘭子佩的手裡,在東皓宗的手裡,在汝珏的手裡——速度不能決定行酒軍的死活。
蘭子衿一直想浪跡天涯,如今江山卻不穩,她無心思浪跡天涯,隱居山林。
畫簾外繁華的鬧市逐漸隱去,穿過民宿后,蘭子衿一改乘坐馬車,讓小廝拿著銀兩另買一匹馬駕車回府,她和紅豆則是共乘一匹馬駛向無人的竹崖腳下。或許唯一的問題就是,蘭子衿並不會騎馬,所以好幾次都差點被馬甩下去。
「小姐,您有方法上竹崖?」在竹崖腳下停頓的紅豆好奇的問道。
蘭子衿抬頭望了望高聳入雲間的竹崖,又看了看面前崖身陡峭,堪比蜀道,沒有絕佳輕功的人斷然上不去,她這等對輕功一竅不通的人自然是不會:「沒有。」她說道。
紅豆早就料到,於是陷入了一陣猶豫的沉默。
「小姐啊,您既然內力高深,為何不去修習輕功呢?」紅豆頗有些無奈的問道。
「我不喜歡高處。」蘭子衿淡淡偏頭。
「為何?」
蘭子衿悠悠看了一眼竹崖之頂,半晌,隨口吟了一首詩:「雲頂非凡俗,似仙難寒骨,我自高處走,歸塵難尋路。」
紅豆愣了愣神,剛想尋筆墨把這隨口一吟記下來,便聽身後一陣輕笑,伴隨著兩下清脆的鼓掌聲,春風一般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好詩!隨口一吟便如此深省,白衣妹妹竟是位了不得的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