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節
外麵的雨下得更大了，好像從天上拿盆子潑下來的一樣，嘩嘩啦啦地傾泄而下；雨霧彌漫，隨著風向在空中來回的飄蕩，天色頓時暗淡無光。
柴東跳下車，一隻手遮住頭部，另一隻手急速地把大門打開，然後，他又匆忙跳上車內，開到院子裏停放妥當，並隨手按了幾下喇叭。
樓上屋裏麵的幾個人正在說話，忽聽下麵有車的轟鳴聲，停下之後，過了一會兒，從樓道裏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大家知道這是胖子返回來了。
緊接著響起“叮鐺、咣啷”的聲音，屋門開處，柴東左手牽著男娃，右手牽著女娃，走了進來，後邊跟著兩位老人家。
金虎三人連忙起身相迎，江小會和田漢光緊走幾步，接過老人手中的物品。“坐了一天的火車，都累了吧？快來坐下歇歇！”大胡子金虎笑著迎上去，跟兩位老人打了聲招呼，又回頭問胖子，“東弟，這兩位你給介紹下，該怎麽稱呼呢？”
待兩位老人落座，胖子指著個頭兒較高的說:“這位就是我的父親！”又指了指禿頂的老者，“那是我的姑父！”江小會連忙從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來，抽了兩支遞了過去，並拿打火機上前點燃。
兩個小孩子緊緊依靠在胖子身邊，望著這些陌生的人，露出拘束的神情，也不敢說話。“柴東，你挺厲害的嘛，要了兩個娃兒，都多大了呀？”田漢光問了一句。
胖子用胳膊摟著自己的兒子和閨女，無比驕傲地說:“哈哈，光哥，你又羨慕我了嗎？妮子是老大，已經六歲多了；小孩兒今年三歲了！”
江小會眯著眼睛，瞅著兩個孩子誇讚道:“柴東，你眼下可是兒女雙全，多有福氣啊！為了讓孩子有個溫暖、完整的家庭，老弟，聽哥一句勸，不要再鬧啦！”
這時柴東的姑父，在一旁幹咳了兩聲，開言道:“東娃子，這次姑父為啥非要跟著你爹來，你心裏應該很清楚，不就是操你倆人的心嗎？聽話吧，別再瞎折騰嘍！”姑父在親戚們中的份量，或許還是比較重的吧，否則，柴東的父親也不會拉著他親自來一趟。
胖子把兩個孩子交到父親手裏邊，然後走向櫥櫃那裏，取了幾個喝水用的杯子，返回桌前拿起水壺，給父親和姑父倒上茶水。“姑父，侄子害得您大老遠從老家跑來一趟，真是慚愧得很呐，我這心裏麵實在是過意不去，您也受累了這麽長時間了，先休息一下，等吃罷飯再說吧！”
姑父把頭一甩，眼睛瞪得似銅鈴，抬高嗓門大聲說道:“那不成，吃飯都是些小事情！大侄子，我大老遠從家裏趕來，不是稀罕你這頓飯，你現在要是不把話說清楚，甭想讓我吃你的飯！把小玲去給我叫出來，咱這就當麵鑼、對麵鼓的把事情講好，等解決了問題，再吃飯也不遲！去呀！快點去叫！”
金虎朝廚房裏麵，叫了一聲:“小玲，你先別忙了，出來一下！”
很快，腰上係著圍裙，胳膊上戴著袖套的何小玲，從廚房裏麵慢吞吞的走了出來。兩個小孩子瞅見自己的親娘，叫喊著圍了上去:“媽媽！媽媽！”女人的眼睛有些泛紅，疼愛地左右各摟抱一個在懷裏:“哎！冬梅，果果，你倆兒咋也跟著來了？是想媽媽了嗎？”
“嗯！”小女孩兒冬梅抬頭望著母親，眼淚“嘩！地流了出來，嘴裏抽泣著說:“我和弟弟在老家，每天都很想念爸爸、媽媽呀！每天都盼望著你們能夠回去！可是——爺爺卻說，你倆兒準備要離婚，不要我和弟弟啦！媽媽，媽媽，你說——這是不是真的呀？”
果果看見姐姐哭得傷心的樣子，緊跟著也站在那裏，低著小腦袋，嗚嗚地哭了起來。何小玲的臉色悲戚，兩眼泛著淚光，隻是摟抱著兩個孩子沒有言語。
姑父喊了一嗓子:“小玲啊，來，你過來坐下咱們說叨說叨！”何小玲手牽著自己的一雙兒女，緩步來到姑父的旁邊，用顫抖的音色輕輕說道:“爹，姑父，你們來啦！”
父親拿了一把椅子，遞給兒媳婦:“來，小玲，坐下說話吧！”何小玲接過椅子，緊挨著公爹和姑父，坐了下來，她知道隻有這兩位，才能讓自己獲得安全感。
胖子十分不悅，板著一副麵孔，騰地站起來走到何小玲跟前，一把搶過兩個孩子:“你有什麽資格跟孩子說話？冬梅、果果，你倆到爸爸的身邊來！”
稍大一點的冬梅，懼怕爸爸的威嚴，不得不鬆開媽媽拉著的手，站到了胖子的身旁，而果果畢竟年紀尚幼，還處在有奶便是娘的依賴時期，小家夥怎麽也不肯離開媽媽的懷抱。
父親嚷了柴東一句:“好了！好了！你就讓果果在那裏吧！回你的座位上去！”
姑父掐滅了煙頭，瞅著大侄子說:“東娃兒，你先穩當的坐著，聽你老姑父給你嘮叨幾句。我跟你父親為啥要不遠千裏之外，親自跑過來一趟呀？那是因為你的脾氣-——太不將就了！我這次來的最終目的，就是要搞明白，你跟小玲之間到底有啥仇、有啥怨，非要走到離婚這一步？你以為離個婚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嗎？到時候呀牽扯到方方麵麵，你跟小玲離了婚，讓這兩個孩子咋弄？以後沒有了一個完整的家，還怎麽在人家麵前抬頭做人？”
胖子沒有心情聽這個，打斷了姑父的講話:“姑父，你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我也是被逼無奈，才選擇了這條路……”
“你給我住嘴！聽我把話說完！”
姑父唾沫腥子噴灑著，嚴厲地大聲說道:“離了婚，你讓你爹媽還怎麽在村子裏做人？離了婚，你讓親戚們怎麽看待你？你讓鄉裏鄉親怎麽看你？東子，你能不能聽點兒話，讓你爹媽少操些心呢？你倆人能不能少吵架、好好的過日子，不要再提離婚這回事兒了？”
胖子坐在一旁耷拉著腦袋，扭著眉毛，吊喪著臉，嘴裏麵咕嚕著道:“誰讓她做出對不起我的事兒來？我絕對不會原諒，非離不可！”
父親聽聞此言，不由得氣惱起來，臉上的肌肉都在抖動，咬著牙齒恨聲說道:“行！行啊！柴東，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要飛上天了呀！那好，你有種就離吧！你記住——以後我和你媽不會再給你帶著孩子，這不倆娃都給你領過來了，你有本事就自個兒養活吧！”
他惱怒地甩了甩手，氣得呼呼直喘氣，把臉扭到一邊，不再搭理這個倔強的兒子。
冬梅和果果嚇得麵容失色，禁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嘴裏叫喊著:“爸爸，你不要跟媽媽離婚，好不好？我和弟弟不能沒有爸爸，更不能沒有媽媽呀！嗚嗚……”
這一場景感染了屋內的其他人，大家紛紛投來同情的目光。金虎氣得直跺腳，指責著自己的這位把兄弟:“老弟啊，你就算是一根木頭，也會有感情吧？你瞅瞅這倆孩子，你仔細睜開眼睛瞅瞅有多可憐，難道你就不為孩子考慮一下嗎？”
江小會和田漢光倆人，也隨聲附和道:“是啊！是啊！柴東，為了兩個孩子著想，你就別再強了，離婚對誰都不好哇！”
姑父更是大聲吼道:“柴東，今天我把話給你撂這兒啊，隻要你敢跟小玲離婚，我以後就跟你斷親，所有的親戚都跟你斷絕來往！話已經給你挑明了，你自個兒看著辦吧！”
說完這句話，姑父站起身來，就扭頭朝門口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