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紅顏舊
四人在一座接近巷尾的閣樓旁停下了腳步，小孩對三人說道：“我先進去跟姐姐說一聲，幾位恩人請稍等。”說著跑進閣樓，興奮地叫道：“姐姐，我回來了，有三個好心人堅持要來看你。”
裏麵傳出一個女子的虛弱聲音：“姐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帶人過來嗎？怎麽不聽話呢？”
小孩回道：“他們三人救了我。”
姐姐的聲音繼續傳出：“既是如此，那我要親自下床去迎接！”
不久，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傳出，一位麵色蒼白，身材瘦弱的女子出現在三人麵前。她看著眼前的三個人，突然瞳孔放大，眼神中充滿了錯愕與悲愴，她喃喃道：“陳公子，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過來？”話沒說完，眼淚就撲簌撲簌地掉下來，扭過頭去吃力地跑回閣樓。
陳威一臉蒙圈：“這演的又是哪一出？”
姐姐在一旁問道：“莫非你認識這位女子？”
陳威搖搖頭，拉過小孩問道：“你姐姐叫什麽名字？”
小孩說道：“我姐姐叫紅玉。”
紅玉！陳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紅玉不是死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是說兩人同名？但若是同名，這個紅玉見到自己時為什麽會有那麽強烈的反應？
姐姐在一旁責備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的老相好呀！怎麽轉身就不認識人了？”
陳威回道：“我腦子有點亂，先讓我靜一靜吧！”
姐姐說道：“一切因你而起，怎麽做就看你自己了，我們在這裏等你，你進去吧！”
聽完姐姐的話，陳威隻得硬著頭皮走進了閣樓。
閣樓雖然破舊，然而卻被姐弟倆打理的井井有條，幹淨整潔，紅玉正伏在案頭輕聲抽泣，淚水浸濕了她的衣襟和手帕。
陳威不知道該如何啟齒，他從未想過會麵對這樣的場景，處理這種棘手的事。
他坐在紅玉的對麵，看著她哭，他真想告訴紅玉，她麵前的陳威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陳威，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紅玉本已傷心欲碎，此時若說出那樣的話來，讓她知道這個男人不再愛他，那他豈不是會崩潰？
不能表現出淡漠，也無法表現出曖昧，這可難倒了陳威。思索良久，他才說道：“聽說你生病了？”
紅玉依然哭個不停，陳威便說道：“你既然不想見我，那我這就走了？”說著起身準備離開。
紅玉止住了哭聲，追上去從後麵抱住了陳威，陳威感覺心髒都快要停止了跳動，完全不敢動彈。
紅玉哭道：“我們為什麽這麽命？我死也就是了，你為什麽那麽傻，還要為我去死一次，我真的值得你去赴死嗎？”
陳威大氣不敢喘一下，心念道，真是冤家路窄，本公子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樁糟心事，便小心翼翼地說道：“要不你先放開手？有話慢慢說！”
紅玉卻把她摟得更緊了，撒嬌道：“我不放，我怕你又要離我而去。”
陳威欲哭無淚，他這回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突然嚴肅地說道：“你快放開，我有重要的事要對你說。”
紅玉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自己的“情郎”，瘦小的身子不住地咳嗽。
陳威忙問道：“你還好吧？”說著給她倒了一杯水。
紅玉喝了一口水，才慢慢止住了咳嗽，說道：“放心，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你一定想問我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何還會在這裏是不是？”
陳威點點頭，不置可否。
紅玉說道：“事情還要從兩個月前說起，你也知道令尊和令堂得知你我相愛之後極力反對，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我們走到一起的，生怕敗壞了門風。當我傷心欲絕的時候，有一位婆婆找到我，說是奉令堂的指令，要我死的這顆心，對我威逼利誘，說我如果放不下你，堅持進入陳府，則不僅會毀了陳家，也會毀了你。最後還說隻要我乖乖聽話，會每月托人給我送來銀兩，否則便對我們姐弟倆不客氣。我當然不甘心，她最後說你已經有心儀的女子，將在不久後成婚。話說到這個份上，我還能怎麽辦？隻能認命吧。”
“可是那位婆婆還是不依不饒，要我配合她演一出戲，由她對外宣布，我已經死了，恰好當時教坊司有一個女子病死，便將我的名字給了那位女子，於是世間便沒有了紅玉這個人。”
陳威終於意識到父母為何總是將他囚禁在家了——他們知道紅玉還活著。
陳威對紅玉的遭遇深表同情，他問道：“既然那婆婆說過我母親每月會給你送了銀兩，那為何弟弟還要出去打短工？”
紅玉哭道：“你以為我願意讓小莊出去幹苦力嗎？全然是那位婆婆沒有信守諾言，至今為止，她從未給我們送過一文錢，我身患重病，無法幹重活。小莊是個懂事的孩子，他見家裏窮困，連藥費也無法籌措，便出去做苦力。當初爹娘臨死前把他托付給我，沒想到我卻辜負了爹娘，虧待了弟弟，我還有什麽顏麵活在世上？還不如死了算了！”
陳威說道：“你放心，今日既然與你相見再次相見，我便絕不會讓你們姐弟倆繼續受苦！”
紅玉啟動毫無血色的嘴唇說道：“有你這話，我便是死也心甘情願了。公子，此生你我是不可能在一起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也知道你注定會和其她女子成婚，但是我不後悔愛過你，因為我的心上人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男兒。有此真愛，此生也就無憾了。”
一番話說得陳威感動莫名，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內心在一點點融化，然而歸根結底，他隻是一個披著紅玉心上人皮囊的局外人而已，他說道：“先別說這麽多了，你病情怎麽樣了？有沒有找大夫看過？”
紅玉搖頭道：“隻是自個兒熬幾副藥，苟延殘喘罷了，小莊正是見我沒有好轉，才心急如焚地出去做苦力，他剛剛說是你們救了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陳威便將今日在街上所遇之事說了一遍，末了說道：“他是一個堅強勇敢的孩子，自始至終沒有向那三個人屈服，不過你放心，從今往後，我絕不會允許類似的事情發生。”
兩人傾心交談，倒像是一對真正的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