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得山多終遇虎
「方兄弟,陸漸他的師傅真是……血夜人屠?」
秋蘭臉色蒼白,提起這四個字來,依然有些哆嗦,從頭到尾也只是方升說起這四個字,抱著一絲僥倖上前道。
「不錯。」方升淡淡道。
鑒定術鑒定出來的訊息是一個人的瞬間狀態,自然不會有假。
從頭到尾也是他一個人動的手,他反正也不在意,跟個沒事人似的,安慰眾人道:「若是有人向你們問起,你們直說無妨。」
此話一出,眾人莫不感動。
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因陸漸而起,若是沒有方升,他們只怕早已葬身嗜血蜂之下。如今出了事情,方升還是這般大包大攬,讓他們置身事外。
如此擔當,真可謂是頂天立地。
相較之下,眾人頓覺慚愧。
「那怎麼行,我們一起動的手,又豈能讓方兄弟一個人扛。」其中一人站了出來,走過去對著地上的陸漸直接就是一腳,當做自己也向陸漸動了手。
「不錯,是我們一起動的手!」
言語之間,眾人竟皆生出幾分同仇敵愾,共赴生死的豪氣。
「不妨事,以陸漸的身法,你們隨便編個借口別人也不會相信,反而會弄巧成拙,實話實說便是。」方升想起陸漸身法不錯,見陸漸腰間有個凸起,一伸手摸了出來。
是個捲軸般的物事。
「這是?」方升打量幾眼,不但打不開來,鑒定術丟過去也沒有反應。
「這裡面封印的只怕是學習魂技的功法。」
「這些東西我們辛家有,方兄弟自己收起來便是。」
方升也不推諉,直接收了起來,即是功法類,回去問問計海便知。
秋蘭走了過去,一彎腰將地上的玉樹瓊漿撿了起來。
那個玉瓶不知什麼時候早已被陸漸封住。
秋蘭直接遞了過去,趁眾人還沒有開口,搶先道:「方兄弟,如今你修為不夠,這瓶玉樹瓊漿對你來說正好。反正被陸漸搶了去,也早已不是我們辛家之物。」
方升微微一愕。
這瓶玉樹瓊漿無疑是辛家之物,他原本想著他若拿走,這群人必然回去很難交差。終究是一場生死情義,他又有鑒定術無雙功法在手,所以也沒起什麼貪婪之心。
倒是秋蘭這般,讓他很是意外。
「不錯,秋蘭大姐說的對。」後面又有一人道。
「說的對,東西是陸漸那混蛋搶走了,人也是蘇家派來的,關我們什麼事!」
說話之間,眾人一個個睜著眼睛說瞎話,與這瓶辛家之物撇了個乾乾淨淨。
東西拿回去,他們也只能稍微領些獎賞,可能連先前方升幫他們採集的藥材都不如。更何況,方升對他們還有救命之恩,先前一力承當血夜人屠之事情更是高風亮節。
眾人一聽秋蘭說起,盡皆附和。
「也罷。」方升也不是虛偽之人。
他如今剛剛開始修鍊,正好缺這些,一順手便收了起來。
秋蘭打量地上的陸漸一眼,不免憂心,道:「方兄弟,我們辛家在青州一代也算是赫赫有名,你不如隨我們一起返回辛家,有辛家庇佑,大家一起將來也有個照應。」
「不錯,我們辛家有符師坐陣,還有對修鍊者大有裨益的『縹緲仙閣』,方兄弟若是肯隨我們一同前往,將來修鍊起來,只怕也會快速的多。」
方升微微思索。
他前面也聽計海提起過一些符師的事情,縹緲仙閣大概是類似於一方隔離的小世界,必然魂力濃郁,對他來說或許可以加快修鍊速度。
只是他的鑒定術獨特的很,四處尋覓各種等級凶靈地無疑更好。
他若是也像常人一般跑去修鍊,無疑是本末倒置,浪費天下無雙的鑒定術。
「多謝各位的好意,在下另有要事,實在不便前往。」
「如此也罷,方兄弟若是以後想來,姐姐隨時歡迎。」秋蘭直接道。
「看來你很受女孩子歡迎嘛。」
遠遠傳來一個悅耳女聲,微微有些刺耳,柳輕輕已經走了過來。
行盡也宣了一聲佛號,道:「方施主有禮了。」
看見地上面色黝黑,早已快認不出來的陸漸,柳輕輕不免輕嘆一聲。
她先前討厭方升的時候,原本還指望陸漸能夠將方升揍得鼻青臉腫。沒想到如今完全反了過來,反而是方升,將陸漸用符篆電了個爹媽都不認得。
不過陸漸這種卑鄙無恥的人,她看見這般,心裡也舒坦。
「原來是行盡大師和柳姑娘。」方升微微頷首,道:「前面多謝柳姑娘了。」
柳輕輕蹙眉一皺,如今她衣衫襤褸,也易了容,愕然道:「你認得我?」
方升心頭一怔,暗叫不好。
先前行盡只是介紹了自己,也就是說,他是不應該認識柳輕輕的。
這些天來,他和柳輕輕見過很多次,名字不知不覺早已印在了潛意識裡。剛才聽見行盡稱呼他方施主,一下沒有反應過來,順口就回了一句柳姑娘。
如此這般,頓時露出了馬腳。
行盡微微含笑,似是一點也不意外,反而靜靜的看著方升。
方升略一思索,已然有了主意。
既然行盡已經介紹過自己,他自然可以拿行盡來遮掩,想起先前的佛珠鑒定,道:「行盡大師貴為大須彌寺菩提堂首座,天下誰人不識,柳姑娘即是大師愛徒,在下又豈會不知。」
柳輕輕微微點頭,行盡之名顯然世人盡知,聽到「愛徒」這兩個字,不免也有些飄飄然。
「大師有禮了。」
眾人一聽,莫不頓首行禮。
光是大須彌寺這四個字,便足已碾壓青州所有勢力,這樣的人物,神仙一般!
尋常根本看不到!
行盡回禮,又道了一聲佛號。
突然,柳輕輕楞聲道:「師傅,您老人家什麼時候升任菩提堂首座了?」
「前些時日下山之前的事情。老衲這次出來,大概是最後一次出來修行了。」行盡臉上儘是佛光笑容,別有意味的看著方升,含笑不語。
柳輕輕突然醒悟過來,逼問道:「這種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完了。
壞事了。
方升心頭大叫不好。
既然連柳輕輕這個徒弟都不知道,事情一定就發生在不久前。
他一個外人,連大須彌寺的門都摸不到,自然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他欲蓋彌彰,用一個謊言去蓋住另外一個謊言,無形之中,反而成了一個更大的謊言。
鑒定術是對世間信息的最直接反應,是瞬間狀態信息。只要大須彌寺任命了行盡成為菩提堂首座,就算行盡本人不知道,他也會比行儘早知道。
當初他能夠早早知道自己的客卿身份變換,便是這個原因。
他終究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太短,對世上的事情還知道的太少。他原本以為行盡一直就是菩提堂首座,世人皆知,沒想到事情才剛剛發生不久。
先知先覺,原本是鑒定術的最大優勢,如今反而將他直接暴露了出來。
上得山多終遇虎。
他終究不是一個善於說謊的人,這也是他第一次被鑒定術反坑。
方升鎮定心神,凝神思索。
既然佛性可以忽悠行盡,自然也可以用別的辦法繼續忽悠,他雙手合禮,故作高深,打機鋒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即是錯。」
「施主禪機隱語,果然與我佛有緣。」
行盡佛道高深,自然明白其中的禪意,聽見這句,更加確定心中所想。方升能識周天之物,知周天之事,見眾生之佛性。如此這般,不過是意料中事,再尋常不過。
這句「與我佛有緣」似曾相識,方升暗叫不好。
還沒說話,行盡已經繼續道:「前幾日,方施主有要事在身,老衲沒有挽留方施主。如今老衲舊事重提,不知方施主可願加入我大須彌寺修行?」
舊事重提?
加入大須彌寺?
旁邊的眾人一聽,莫不向方升望去。
就連大須彌寺的一堂首座,也要對方升連追幾日,盛情一而再的邀請。
大須彌寺盛名天下,同極樂龍庭完全不是一個檔次,青州城鼎鼎大名的辛家,同大須彌寺一比,則更是塵埃一般,所謂縹緲仙閣,不過是一個笑話。
想起剛才還在邀請方升加入辛家,眾人莫不臉上發燙。
「在下往後還打算娶妻生子,實在多有不便,還望大師見諒。」
方升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拒絕。
宗門如海,一旦加入大須彌寺,以後只怕很難再有機會出來,到時候鑒定術自然必廢無疑。要是碰上少林寺一般的規矩,剛進門放他到柴伙房劈柴燒水個幾年,他直接就傻了。
他又豈會傻到捨本逐末,放棄修鍊鑒定術。
「在下還另有要事,就不便多留了。」方升一轉身,直接就往前面走。
看著瀟洒離去的方升,眾人直接傻眼。
大須彌寺一堂首座,盛情款款,連追數日,到頭來還是被方升一口回絕。
如此良機,千載難逢,換了他人,只怕早已答應!
實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行盡剛想追上去,旁人一人已經攔在前面道:「大師,不知您看,我們是否也與我佛有緣。如若行盡大師不嫌棄,我等願意加入大須彌寺修行,就算做個俗家弟子,或是一房雜役也可以。」
「能夠遇到大師,我們想必也與我佛緣,不知……」
眾人一陣起鬨,將行盡完全攔住。
旁邊的柳輕輕佇立風中,神情痴獃,已然被方升那句「娶妻生子」懵到。
在她心裡,蘇家顯然只有一個人值得方升惦記。
這些時日,方升也早已見過她的真面目,如今碰到她,依然還是這般冷淡。就連行盡盛意邀請,也一口拒絕。這個娶妻生子的對象,不是她的死對頭,還能有誰!
方升顯然被她的死對頭迷的不輕!
柳輕輕一想起來心頭就恨。
這些年來,她一心想要正式加入大須彌寺門牆,結果求之而不得。而眼前這個方升,被她師傅盛情邀請,卻一而再的拒絕,一心想著同她的死對頭去「娶妻生子」。
她原本以為蘇家對方升只是看重,所以才會給他十方玉,給他數以千計的上品符篆。沒想到,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的死對頭和方升已然到了談婚論嫁,娶妻生子的地步!
兩人只怕早已山盟海誓,私定終身,她想要將方升拉過來,無疑比登天還難。
柳輕輕心頭莫名苦澀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