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渺茫希冀
秋風畫悲,婉轉輕嘆;落雨無情,錘音傷情。
一手反攤,任冰冷的雨滴落在手心,溫沅汐神情哀傷地望著天空,望著那烏雲密布,看著那密集落下的雨水,心境也如萬箭穿心般痛楚,仿生亦仿死般說不出是何等滋味。
「差不多就行了。」鸞鳳翹著二郎腿兒,斜躺在床沿上,雙手枕在腦後,望著溫沅汐說道,「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你對任何事都不會有任何情緒,縱然天崩地裂,你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不對,連個眼神波動都不會有。」
「以前……」收回柔荑,溫沅汐望著鸞鳳問道,「我以前是怎樣的呢?」
「都無關緊要了。」雙腳踏地,鸞鳳一瞬便站在溫沅汐的面前,伸出一指將那隆起的眉峰按了下去,「別皺眉了,不好看。」
溫沅汐側首笑了笑,只是笑意未達眼底,看起來更是哀傷。
想到昨日的事情,就連臉皮上的笑意也慢慢淡去。世人常言「無知者方幸」,如今她可謂是體會了這種心境,倘若不知駱墨珏愛得那般情深,不知他做過的那些事情,倘若就讓誤會一直延續下去,她是否就能安然的離去……
可如今她知曉了一切,卻不得不面對心底那再次燃燒起來的悸動,除卻無盡的苦惱外,心底深處更燃起了一份喜悅,兩情相悅的喜悅,原本以為失去的,還為此那般的痛徹心扉過,如此卻又這般的失而復得,怎叫她不心動,不喜悅呢?只是如今又該如何面對這份喜悅,這份心悸呢?放不開卻又握不住……
昨夜一直陪在駱墨珏身側,哭過後便一直糾結該如何解釋如今的局面,對於新的認知自己都沒有消化好,又該如何讓駱墨珏接受,原本就因身份問題鬧出這許多風波,如今這「身份」變化得更大,阻隔更是要超越天與地,鸞鳳再三的警告猶在耳邊,「陌路」好似已經成為他們之間唯一的可能性……紛紛擾擾的思緒讓溫沅汐的心情跌至冰點,腦中好似有另一個人在冷漠地提醒自己要儘快離去,遠離這些世俗紛擾。剛將手邊的冊子合上,正要將被駱墨珏緊握的手抽出,便聽見外間鸞鳳和亦安的吵鬧聲,最後望了一眼駱墨珏,溫沅汐毅然走出了房門,在亦安的錯愕中,跟隨著鸞鳳回到了房間。兩人空坐了一夜,彼此誰都不曾言語,只是默默的陪伴,直至天空泛白,直到淅淅瀝瀝的雨聲再次傳來。
想到亦安,溫沅汐不由地深嘆一口氣,對駱墨珏無法解釋,對亦安更是難以解釋,但畢竟是關心則亂,亦安並無錯處,一切不過都是天意弄人。如今只好勸慰鸞鳳,讓他放過可憐的亦安:「鸞鳳,你能別老跟亦安作對了,好嗎?」
「誰跟他作對了,你沒看出來,是他不知死活的頻頻找死。」握緊拳頭,只見拳中冒著熊熊的火光,「真想成全了他。」
「他是一介凡人,你一個人神者,無需跟他計較了。」想伸手拍拍那拳頭,只見那火光愈發炙熱,溫沅汐只好伸到他的肩膀處拍了拍,「你要大度一些,當他只是一個孩子,你跟孩子計較什麼。」
收起拳頭,鸞鳳無趣地撇了撇嘴,一瞬間便坐在了桌子上。
「鸞鳳,我這樣還要持續多久?」溫沅汐轉身繼續看著窗外的落雨。
「我們還在等他……」鸞鳳略作停頓后話鋒一轉地說道,「很快了吧!」
溫沅汐疑惑地看了鸞鳳一眼,見他弔兒郎當的坐在桌子上,雙腿不住地來回晃悠。
「我會怎樣?」伸手撫著額頭,溫沅汐走到鸞鳳面前,「你們到底讓我等什麼?」
「等一個契機。」鸞鳳嚴肅地說道,「你就能重塑神身,回歸天地。」
溫沅汐感覺腦中一陣疼痛,好像應該記起什麼,卻又什麼都未想起,只有陣陣刺痛感。
雙手按在她臉頰的兩側,鸞鳳警告道:「你又不聽話了,不準想,什麼都不要想。」
溫沅汐撥開鸞鳳的手,苦笑道:「我根本不曾想,可有些畫面就會出現在腦海之中,好似在提醒著我一些應該記得的事情。」
「那你要控制你自己,要學會不理那些畫面,要不你睡吧!睡著了就不會想了。」
「那要睡多久?」
「睡到我叫醒你為止。」
望著鸞鳳,見他並非開玩笑,而且好似很認同這個決定,溫沅汐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不想睡。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我不想浪費在睡夢中。」
「源汐?」鸞鳳不安地喊道。
站在門邊,眼見秦伯匆忙而過,溫沅汐眼神不由一暗,說道:「他應該醒了吧?」
「放心吧,他不會有事。」
聽到鸞鳳的話,又想起駱墨珏冊子中近幾年的安排,細緻到每一日該如何渡過,甚至連餐食都有特別的安排,心中情緒起伏過大,乾涸的眼眶再度染上水氣,鸞鳳略微側首,不再看著她,但她心中的痛楚過重,仍舊傳達到他心中。
猶豫了良久,鸞鳳還是走至溫沅汐的身側,將她抱進懷裡,出聲安慰道:「你改變不了,就不要想了。」
埋頭在鸞鳳的懷裡,溫沅汐終於忍受不了,抱著他痛苦地問道:「鸞鳳,我不想回去,我可不可以繼續只做溫沅汐,我不想當源汐。」
鸞鳳深深嘆了一口氣,輕撫她的後背:「如果可以,我們也希望你繼續做溫沅汐,可以平安的度過你這一世。可是,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源汐,你的神識已經蘇醒了,我試過幫你再次封印她,但根本封不住。沒有肉身能長時間承載你的神識,如若你不儘快回歸神身的話,你的神識會漸漸散去,你真的會永遠消逝於這天地間。源汐,我們都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慢慢離開鸞鳳的懷抱,溫沅汐苦笑道:「也就是說,對溫沅汐而言,註定了怎樣都是死,她才是沒有選擇的那個。」
「溫沅汐本就是你的凡世,是凡人便有一死,只是早晚罷了。」
「是呀,凡人皆有一死,早晚罷了。」溫沅汐望著自己的雙手,望著從拇指和食指中間一直延伸到手腕處的弧度,嘲諷地笑了起來,「是我看不透。」
「是如今的你,是溫沅汐看不透而已,等你回歸了神身,擁有了完整的神識,對於這些,自然就看透了。」
走出房門,遙望那廂的院落,溫沅汐低聲說道:「你似乎看得很透徹,是呀,你本就是神,是應該透徹的。」
隨著溫沅汐望著駱墨珏的院落,感受著兩人之間的羈絆,鸞鳳忽地低頭笑了起來,自嘲地說道:「我不是看透,而是從未入局,我連參透的機會都沒有。」
溫沅汐微微側首看著他,腦中忽地閃現出那個自己無比熟悉的身影,那人對待旁人旁事都是一副絕冷的神情,唯獨對自己好似很不一樣。溫沅汐暗自搖了搖頭,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而低落的鸞鳳並未留意溫沅汐的微妙心思,從而錯過了一次開懷的機會,也少了在某人面前數落源汐的機會。
駱墨珏醒來后,亦安盡責地將一切都告知了他。摸著被淚水打濕的冊子,卻未看到熟悉的身影在面前,駱墨珏心中隱隱感受到不安,隨口問道:「她哭過了?」
「嗯,哭得可傷心了,公主知道一切都是誤會,抱著昏迷的您哭了好幾個時辰呢!」
一聽溫沅汐哭了好幾個時辰,駱墨珏隨即下床,不顧亦安的阻攔,從懸挂的外袍里拿出一個白瓷藥瓶,便衝進了細雨中,亦安慌忙拿傘,而駱墨珏早已沒了身影,一心只想著溫沅汐的眼睛一定腫了,一定很疼,他要為她上藥,可人剛走至院門,便看到在房門處相擁的兩人。雨水雖朦朧的視線,但駱墨珏還是清晰地看見溫沅汐緊緊地抱著鸞鳳,停下的腳步再度邁開,不過是調轉了方向,亦安拿著傘追出來,便見駱墨珏落寞地走了回來。
亦安不明所以,但見駱墨珏如此模樣,便快步衝到溫沅汐的院門,便見兩人站在門前,神情都顯得很是落寞。
鸞鳳先回過神,直視著門邊的亦安,溫沅汐隨即望了過去,見亦安站在門邊,幾步向前急忙問道:「亦安,墨珏哥哥是不是醒了?」
亦安還沒有說話,便見鸞鳳拿著一把傘遮擋在溫沅汐的頭上,又想起昨夜溫沅汐不顧昏迷的駱墨珏,直徑跟鸞鳳走了,心中很是氣憤,便一言不發地轉身便離開了。
溫沅汐見狀,以為駱墨珏病情有變,便想追去詢問一番,卻被鸞鳳抓住:「放心吧,駱墨珏醒了,不會有事的。那傢伙只是氣你昨夜跟我走了,沒留下來陪駱墨珏而已。」
聽聞駱墨珏無恙,溫沅汐便停下了腳步,心裡略一思索,黯然自知還是不見為好,見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如今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徒然,不如就這般任由他們誤會,早日讓駱墨珏死心可能才是如今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