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誤會已誤
細雨時停時下,天空總是陰暗幽沉,如溫沅汐的心境般,渴望尋求一線曙光,卻總是徒留許多悔恨失望。鸞鳳自是感受到她的心境,但卻絲毫不在意,想著只要恢復了神身,變回「源汐」,她便會依舊是那個比自己看得更透徹,對世間之事更平淡的神。
這院落是愁緒漫天,那院落卻是怨懟痛恨。
望著床上不停喊著溫沅汐名字的駱墨珏,亦安心中很是難受。將駱墨珏交給秦伯照顧后,心一狠便直接衝到了溫沅汐的房間,想著不能讓駱墨珏白白做了許多事,白白痛苦下去。
見鸞鳳依舊待在溫沅汐的房間內,他也顧不上許多,上前便抓起了溫沅汐的手,將她向外拉扯著,鸞鳳原本還想攔下亦安逗弄一下,可看見他通紅的雙眸中滿是怒氣,又讀懂了他的擔憂,扭頭看了看側院,亦安便在鸞鳳愣神的一瞬間,將溫沅汐拉出了房間。
鸞鳳微嘆一口氣,便也隨他們離開,一人又躺在了軟榻上,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冷峻的容顏,眸中暗了暗。
「亦安,你怎麼了?」溫沅汐對於鸞鳳的放行感到很是訝異,不過如今已然落入亦安之手,便也詢問一番。
不料亦安在聽到溫沅汐的話語后,迅速甩開她的手,兩人便在院落與院落的過道上站立著,溫沅汐望著亦安聳動的背影,正想再度詢問,便見亦安猛地轉過身,嚴厲地質問道:「公主,亦安斗膽問一問您,我家少爺在您心裡到底算什麼?您對我家少爺到底有幾分情真?你跟那個不知那裡冒出來的野男人到底什麼關係?」
「墨珏哥哥?」溫沅汐不明所以地問道,「是他讓你問的嗎?」
見溫沅汐一臉為難的模樣,亦安心中怒火慢慢升起,對著溫沅汐吼道:「看來公主真的很會玩弄別人的感情,你根本從未對少爺上心,少爺真是傻,白白為你付出了那麼多,甚至連性命都不要了。」
「什麼?亦安,你在說什麼?」聽到「性命」二字,溫沅汐心中頗為不安,拉著亦安問道,「是不是墨珏哥哥出事了?」
亦安再次甩開她的手,心疼地望著駱墨珏的院子,不甘地說道:「出事,是出事了,自打少爺認識你,就沒有安生地活過,每每不是為你憂愁,便是被你所累。對你,傾盡所有,一心想跟你在一起,可你呢?先是瞞著身份不說,后又跟薛尚書在行館中日日夜夜出雙入對,你儂我儂的,離別之時更是當眾給少爺難堪。你可顧及過少爺的感受,他掏心掏肺地為你,他謀划好了一切要帶你遠走高飛,要為你放棄他的身份,他的榮耀。自從你離開了東驪,他日日為你思念成疾,寢食難安。在得知你要被南璃提親,知你定然不願,便窮盡一切為你籌謀,打算許你日後安然之活,你生辰那日,為了安撫你,獨闖皇宮,身負重傷險些喪命,不忍你愁苦,想盡辦法為你周旋,以致傷勢加重。好不容易見到你,你卻告訴他你要去南璃和親,你將他所做的一切全部抹煞。公主,你真的好狠,你知道嗎?從始至終少爺想的都只是你,想要跟你在一起,他甚至規劃了你們在一起近幾年每一日的行程,去往何地,吃些什麼,玩些什麼,他都給你想好了。可你卻說要當皇后,他該如何滿足你呢?他是忍著怎樣的悲痛才放任你嫁去南璃的。你知道嗎?少爺從小就要強,不論遭遇什麼,無論多苦多難,他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就連老侯爺去世,他也忍著不讓自己哭,可就在目送你去和親的路上,他站在樓上,那樣絕望地看著你坐在婚車裡離去,他是怎樣的悲痛之下,才抑制不住自己那般哭呢?」
想起駱墨珏那微聳的背影,亦安心痛的不能自已,眼中的淚水如泉涌般流動,他心裡真的是極其的不甘,為何駱墨珏做了那麼多,卻落得如今的境遇,而造成這一切的都是眼前的溫沅汐,他好恨,但他不能對溫沅汐做出什麼,那是駱墨珏用性命在維護的人,他也只能無能地用言語發泄自己的怨氣,將淚水抹了抹,亦安繼續控訴道:「如今,又是為了你,他不願你背負戰亂之名,去找你皇兄談判,再度受傷,差點死在你皇兄的劍下。聽聞你不見了,拖著瀕臨死亡的身子連夜趕回來,秦伯說見他時,就剩一口氣了,就這樣還是不願休息,執意要去尋你,自知身體難以支撐,居然以毒來激發潛力去尋你,差點毒發身亡。為了你,都是為了你,可他得到什麼了?除了險境,除了心傷,什麼都沒有,就算這樣,卻還不願放棄,還是一心惦念著你,現下都不省人事了,嘴裡還是念著你的名字……」
溫沅汐聽著亦安的話,淚珠一串串地落下,聽到最後,知道駱墨珏如今昏迷不醒,便也顧不上亦安,直接沖向了駱墨珏的房中,見駱墨珏一臉難受地躺在床上,果真如亦安所言,一直在念著她的名字,每一聲都在她的心上劃上一刀,鮮血淋漓。
秦伯見到溫沅汐,連忙站起身,將手中的巾帕扔進了水盆中,恭敬地說道:「還勞煩公主代為照顧一下公子,我去熬帖退燒藥。」
與秦伯擦身而過,溫沅汐慢慢走至床邊,心疼難忍地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駱墨珏的額頭,滾燙的溫度透過指尖再次給她心上刺入一刀。
「為什麼?要這麼傻?為什麼做了那麼多,卻什麼都不告訴我?」
「汐兒……」
溫沅汐聞言,慢慢俯身靠在駱墨珏的臉側,小聲回應著:「我在,墨珏哥哥,我在……」
彷彿是聽到了溫沅汐的聲音,駱墨珏急切地抓住臉頰旁溫沅汐的手,喊道:「汐兒,不要走,汐兒……」
「嘭」的一聲悶響,白玉從駱墨珏的袖中滑落掉在了被褥上,也吸引了溫沅汐的朦朧目光,她拾起白玉,再三確認了一番,望著昏迷的駱墨珏難以置信地問道:「怎麼會?你不是送給馬瑾萱了嗎?」
「這是少爺最珍貴的物件,怎會送給別人?少爺一刻都不曾離身,莫說吃飯睡覺,就連沐浴之時都一定會戴在身上。」亦安站在一側,一邊吸著鼻子一邊說道。
「可……那日我去行館,馬瑾萱拿著它說是……」想了想,溫沅汐突然覺得很是可笑,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切,可笑過後便是抑制不住的可悲感緊緊環繞心頭,只能嘆天意弄人。
亦安腦中猛地閃過當日的情形,連忙解釋道:「啊,我記起來了,少爺受傷后不肯休息,迫不得已我只好給他葯中下了迷藥,那日驪姬公主突然到訪,勸了好久才將她勸走,誰知我去給少爺熬藥回來的時候,卻見她去而復返,手中是拿著白玉,我知是少爺心愛之物,當下便奪了回來。」亦安有些不安地問道,「公主,你是不是來過行館,你是不是見到什麼了?」
見溫沅汐只是獃獃地看著駱墨珏,亦安又想到駱墨珏的話,隨即恍然大悟地說道:「少爺說過,你們都中了驪姬公主的計,許多事情都是她一手安排的,說你們之間有誤會,如此看來,那驪姬公主突然去而復返,定是有陰謀詭計,恰巧你又來了行館,那她……公主,她到底做了什麼?你一定是誤會了……」
「是誤會,一切都是誤會。」緊緊回握著駱墨珏的手,溫沅汐淚光點點地伏在他胸前,嘴裡不住地念道,「原來一切都是誤會,為何一切都是誤會……」為何要解除這個誤會,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才知道是誤會呢?如今是不是誤會對他們而言又能改變些什麼呢?
「公主?」亦安疑惑地問道,隨即又想到駱墨珏的傷,便小心提醒道,「少爺的傷就在胸前。」
溫沅汐聞言抬起頭,小心檢查了一下駱墨珏的傷勢,見並無大礙后,便埋頭進駱墨珏的頸側,眼角的淚沾染到了駱墨珏的臉頰上,溫沅汐心疼地幫他擦拭掉,不料越擦臉頰上的淚珠卻越多,根本收不住,而溫沅汐的眼眸也已經通紅得嚇人。
亦安見狀,心頭又感酸楚,一心希望駱墨珏快些好起來,既然誤會已經解除,兩人日後定能好好的相處。為了讓溫沅汐更知駱墨珏的用心,臨走之時,更將駱墨珏隨身的小冊子交給了溫沅汐,讓她深刻了解駱墨珏為她籌謀的一切。
溫沅汐只是略微翻了幾頁,眼淚便打濕了冊子,看著淚水化開了不少字跡,溫沅汐心疼難過極了,不敢再看,只好小心地擺在床前,慢慢伏在駱墨珏的側身,低聲喊道:「墨珏哥哥,墨珏哥哥,墨珏哥哥……」
一聲聲的呼喚,使得駱墨珏漸漸心安,昏迷之中可見清夢。而溫沅汐卻是聲聲泣血般難受,不知該如何回應這般深情的付出,對於她,駱墨珏終究是要錯付,該如何讓他不受傷害呢?
亦安在門邊看著緊緊相偎的兩人的良久,心中微動亦感嘆人間之情,便也悄然離開。疾步走到不遠處的大樹旁靠在上面,為屋內的有情人攔著多事之人的打擾,許他們這刻深情相對,望他們能一吐心聲,謀未來的美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