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傳遞有誤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如今這台戲愈演愈烈,三人皆欲罷不能。
溫沅汐聽蘇沐楹講述著有趣往事,明嬸時不時在旁幫個腔,偶爾斗個嘴,整個人都顯得精神奕奕,與兩人的感情也快速融和。
尤其對於「醫仙」這個稱謂,蘇沐楹是義正言辭地糾正了一遍:「其實我是真的想不明白,明明就是那群富貴人家對於自身身體看護過度,不過是扎個針,放個血的事,偏偏要用上無數珍貴的藥材,導致病情更重。我只是恰巧用了最簡單有效的方法治好了他們,他們就到處大肆宣揚一番,然後我平白無故地多出了一個『醫仙』的名號。」
「那一開始,你對於這個名號還是很受用的,回到族裡,還到處炫耀呢!」明嬸再度出言諷刺道。
蘇沐楹一臉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隨即望著溫沅汐解釋道:「當時年紀小,不免有些浮躁虛榮。後來也吃過不少苦頭,方知虛名不僅救不了人,反而會害了人。」
「嗯,這句話倒是十分正確。」明嬸贊同道,「當初你要是早點有此感悟,也不至於……哎……」
明嬸說了一半,便自我揮了揮手,垂首不再言語,蘇沐楹反倒是苦笑了起來,溫沅汐好奇地望著兩人,很想追問,卻自知不妥而強壓心中的疑問。
「夫人,夫人…….」房外一名侍女慌亂地喊著。
明嬸聽到聲音,起身開門,大喝道:「誰呀?這般沒規矩地大呼小叫的?」
蘇沐楹走至明嬸身後,望著一頭汗水的侍女,柔聲問道:「何事?」
「那……驪姬公主駕臨……在前堂……發著好大的脾氣,用鞭子將桌椅和器物擺設都砸了。」侍女喘息著交代道。
蘇沐楹和明嬸對視一眼,皆一臉不耐,明嬸問道:「小侯爺呢?」
「管叔去請了,應該去前堂了。」侍女如實交代道。
「既然珏兒過去了,我們就不摻和了。」蘇沐楹交代道,「你……去前堂守著,有什麼事都過來報一下。」
「是。」侍女受命,拎著裙子再度跑了回去。
「這……真是刁蠻任性。」明嬸抱怨道,「見了都得繞路走。」
「皇家之女,從小嬌生慣養,養成這般性子也是常事。」蘇沐楹頭疼地扶額,「這幸好是要去和親了,要不然真跟了珏兒,我就要天天去庵堂了。」
溫沅汐坐在床上,將幾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裡不禁哀嘆地思索起來:原來蘇姨不喜歡驪姬公主,是否因她反對,所以墨珏哥哥跟那驪姬公主在一起才會心有顧慮呢?那她究竟是否在墨珏哥哥心上呢?墨珏哥哥你的心中到底有幾人呢?我又是什麼位置呢?
原就睡得很不踏實的駱墨珏,在聽見管叔急促地腳步聲時,便坐起了身子。
在得知驪姬公主再次大鬧侯府後,便立馬趕往了前堂。
眼見前堂一片狼藉,滿室桌椅都被鞭子打過,薄弱處皆已斷裂,花瓶瓷器更是破碎不已,混成一片。而驪姬公主仍舊不滿足地繼續揮舞著手中的皮鞭,鞭鞭打在橫樑圓柱之上,紅漆脫落露出木色,一片痕迹斑斑。
府內僕從皆遠避三尺之外,就連驪姬公主的隨行侍從都躲到了府門處,瑟瑟發抖地垂首。
「馬瑾萱,你鬧夠了沒?」駱墨珏上前握住驪姬公主揮動鞭子的手,出聲制止道。
馬瑾萱轉首看見駱墨珏,瞬間就紅了眼眶,滴滴淚珠落下,反身拉著駱墨珏哀求道:「我不要和親,我不要和親。我求你……」
「你和親是陛下的旨意,你應該去求陛下。」駱墨珏出聲打斷她的哀求。
「父皇根本不會在意我的想法,無論我怎麼求他,他都不會理會。」馬瑾萱哭訴道,「但你不同,他最看重你們駱家了,他那麼看重你,只要你去跟他說,只要你去求他,他會同意的,這樣我就不用去和親了。你去跟我父皇說好不好?我求你,求求你,我們可是一塊長大的,你忍心看我去和親嗎?」
駱墨珏無奈搖首回道:「我已向陛下稟明過你不願和親的意願,我……也幫你求過情了。事到如今,聖旨已下,西澗那邊很快就會派人來迎娶了,你安心待嫁吧。」
「不……我不要,你騙人,你根本就沒儘力。」馬瑾萱抓著駱墨珏的襟領處,哭喊著,「你去跟父皇說,你去跟他說你要娶我,你說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他就會成全我們的,我就不用去和親了,你去跟他說你要娶我,你去呀!」
駱墨珏聞言立即推開馬瑾萱,連連後退幾步,義正言辭地說道:「我不會娶你,更不會去跟陛下說這些無稽之談。望你也注意言行,如此胡言亂語,不免有損你的清譽。」
馬瑾萱用通紅的眼眸難以置信地望著駱墨珏,痛心疾首地說道:「清譽?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心愿就是嫁於你,整個東驪國誰人不知,我驪姬公主心中只有你,為何你要如此對我,如此絕情的對我?」
「請公主慎言,我對你只有君臣之誼,兄妹之情。」駱墨珏嘆息道,「我從一開始就對你明確表示過,我與你絕無可能。」
馬瑾萱雙手捂著耳朵,拚命搖著頭,嘴裡喊道:「我不信,我不聽。我那麼喜歡你,我從小就那麼喜歡你。你不可以這樣,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
駱墨珏一臉愁苦,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在困頓之際,馬瑾萱突然傾身撲進了懷中,雙手緊緊地抱著他,駱墨珏怔了一會兒,便動手想扯開她,不料她抱得甚緊,他又怕過度用力或用武力反而傷到她,只好雙手按在馬瑾萱的雙臂上推搡著……
「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答應跟父皇說要娶我。」
「這不可能,你快放手。」
馬瑾萱越抱越緊,一副死也不放手的絕望神情。
而遠處觀賞過整個場面的侍女,轉身立馬跑進了內宅,一路向南,直奔南苑溫沅汐的院子。
「什麼情況?」明嬸連忙問道。
蘇沐楹聞言立馬走出了房門,溫沅汐也連忙起身下床,悄悄地走到了門邊不遠處。
「就……驪姬公主抱著小侯爺哭得可傷心了,還說……讓小侯爺去跟陛下言明,他們已經私定終身,要……小侯爺跟陛下提親。反正公主就一直哭,現在小侯爺正抱著哄著呢!」
蘇沐楹和明嬸詫異而望,異口同聲地說道:「這怎麼可能?」
「不行,我去看看。」蘇沐楹驚慌地越過侍女,急步向廳堂走去,身後明嬸和侍女緊忙跟了上去。
而房內溫沅汐佇立了良久,一陣秋風從軟塌的窗邊吹入,溫沅汐不住抖了抖身子,追隨著秋風,踏上了軟塌,望著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淡淡一笑,淚珠隨即滴落,望著遠方天空中群群飛鳥向南而飛,溫沅汐神傷落寞地說道:「候鳥遷徙,倦鳥歸巢。我的一意孤行終究敵不過命運註定,我的奢望果然是痴心妄想,我還能放棄什麼呢?我都已經不是我了,母后,我只求不悔,卻弄成這般模樣,您一定很失望吧,我堂堂西澗長公主,居然會卑微至此,我都唾棄自己。斷離舍,該如何斷,如何離,如何舍呢?」
雙手環抱著自己,溫沅汐哭得小心翼翼,將哭聲全部掩埋在臂彎之中。
侍女走後不久,駱墨珏便失去耐心,兩指按在馬瑾萱手臂的穴位上,馬瑾萱受痛后無力地鬆開手,駱墨珏一掌將她推開數步,馬瑾萱握著麻痹的手臂,滿目怨恨地看著駱墨珏。
駱墨珏側首對著宮內的侍衛喊道:「你們送驪姬公主回宮。」
侍衛們聞言,相互看了看,一臉擔憂地慢慢挪步至前堂邊,為難地看著馬瑾萱。
「你真的不去為我求情?」馬瑾萱垂首問道,「你真的忍心讓我去和親?」
「陛下聖旨已下,驪姬公主應回宮安心準備出嫁事宜。」駱墨珏冷漠地說道。
馬瑾萱含淚苦笑,恨恨地說道:「好,駱墨珏,你夠狠!你一定會為今日的言行後悔的,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你等著。」
一說完,便撿起地上的馬鞭,飛跑著離開了侯府。
恰巧這時蘇沐楹從環廊走出,入目便是駱墨珏獨自站在碎片瓦礫之中,連忙跑了過去,左右望了望,都未見驪姬公主,便詢問道:「驪姬公主呢?」
駱墨珏捏了捏眉頭,疲倦地說道:「回宮了。」
「不是……你對她做什麼了?」蘇沐楹著急地問道,「什麼私定終身?還向陛下求娶,你……」
「沒有的事,我跟她清清白白,從未有任何逾矩之事。那不過是她不想和親而編出來的託詞罷了。」駱墨珏更為頭疼。
「哦……原來如此。嚇死我和夫人了。」明嬸在一旁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就是,哎……嚇得我……我還以為我生出來一個處處留情的浪蕩公子呢?」蘇沐楹威脅道,「如若你敢隨意玩弄女兒家的感情,你看我不……打死你。」
駱墨珏愁悶地搖首,無奈嘲諷道:「母親,你……我……我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那你不用懷疑,確實是我生的。」蘇沐楹俏皮一笑,「雖是我生的,但保不齊沒教育好,行差踏錯也不出奇。」
駱墨珏連嘆三聲,無言望天,隨即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汐兒呢?你們來了,她沒事吧?」
「呃……在房裡。」蘇沐楹說完,心下一急又轉身便向南苑走去。
而身邊的駱墨珏卻幾步越過她,身形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蘇沐楹對著明嬸感嘆道:「也惟有這時,我會覺得習武真好,這腳程快別人好幾倍。」
「哎,好了,快走吧!」明嬸在一旁說道,也加緊了步伐。
駱墨珏一入房間,見溫沅汐靜靜地躺在床上,他便鬆了口氣,放慢了腳步,輕聲走到床邊,俯身望著溫沅汐,見她臉頰有些泛紅,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額頭,隨即皺起了眉頭,而溫沅汐的睫毛略微顫了顫。
蘇沐楹趕到,便見駱墨珏倒好了一杯溫水,正從丹盒中取出兩粒藥丸。
「怎麼了?」
「又發熱了。」駱墨珏不解道,「為何如此反覆?」
「那就怪我,一直拉著她陪我聊天,未讓她好好休息。」蘇沐楹自責道。
「不關蘇姨的事。」溫沅汐慢慢坐起身,「是我不好,躺得太累了,便去軟塌處坐了坐,好像又吹了冷風。」
駱墨珏望著溫沅汐,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緊蹙的眉頭難以舒展,垂首平靜了一下,方將藥丸和水遞到了溫沅汐的面前,溫沅汐拿起兩粒藥丸放入口中,正想接水杯,駱墨珏卻傾身將水杯放在她的嘴邊,溫沅汐配合地張嘴,望著他,將水與藥丸一同下喉。
兩人之間莫名有些疏離之感,蘇沐楹和明嬸很是擔憂地望著他們,心裡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