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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一陽初生 生機騰騰

  此時的方杉,用情動來描述他更為合適。至於為什麼,人嘛,總有那麼幾天胡思亂想。


  好在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謂意動在前,情動在後。方杉已經掌握了一種有效的剋制意動的辦法。


  那就是「覺觀」,或者說是「冥想」,通過這種方式,方杉可以平息自己的各種欲想。


  這也是方杉多次受到仇恨,思念的折磨以後,為了保持內心的清凈而不得不掌握的能力。


  每當心中浮起仇恨,業火便開始燒灼方杉的內心。又或者思念升起,如刀刮骨,蟻噬心,又疼又癢。


  當此時,深吸一口氣,將這口氣充盈全身。略一停頓,讓全身放鬆,如同沉寂。所有的紛擾意惱便似塵埃落定,一寂俱寂。


  方杉知道,若要心不傷,就要心如死。至少,在自己解決所有問題之前,就這麼讓心死著吧。


  仙羽在一旁,有些擔憂的看著方杉。方杉站在路邊,閉著眼,原本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深深的呼出一口濁氣,彷彿讓那些擾亂他的念頭也一併驅逐。他睜開眼,眼神中從新顯露出寧靜與平和。


  從這一刻開始,方杉終於從過去掙脫開來。此時的他,如同新生。


  方杉笑了,自信的神采煥發出生機。他看著身邊的仙羽,說道:「湘靈,你無需再擔心我了。」


  仙羽一頭霧水,「啊?湘靈?」


  「我的一位故人。」


  這天下午在方杉身上發生了某種不可思議的變化,至於是什麼變化,又有誰人可知?


  吃完晚飯,方杉沒有閑著,他自然沒有忘記與朱老闆的約定。


  再次踏進如月樓,方杉一刻也沒耽誤,有條不紊的開始對如月樓的各種問題進行整頓。


  方杉明白,其實如月樓的所有問題,歸納起來,只有一個,那就是朱老闆心術不正,而朱老闆心術不正的原因則又來自於朱老闆早年的經歷。


  也許朱老闆與方杉真的有緣吧,朱老闆對這位天劍宗的弟子似乎有異常的好感。


  朱老闆沒有兒子,有的只是一個叛逆的女兒,他今年已經四十九歲了。他從來沒有依靠過誰,也從來沒有人能夠讓他靠的住。


  生意場上的朋友,他見的很多,風光的時候,相互利用,落魄的時候,落井下石。所謂狹義,不過狗屁。所謂人情,爛過狗屎。


  朱老闆也常常回想,自己這一輩子過下來,得到了什麼?

  不過是一具行走的空殼,縱然腰纏萬貫,內心卻早已腐朽不堪,他真的是累了。


  他撐不住了,為什麼要來往心城做生意?真的是看中了這邊的商機嗎?非也,朱老闆只是想找個寄託。


  曾經的他,以為生意就是一切。因為年輕的他,擁有的是豪氣萬丈,他不甘居於人下。


  年輕人,缺的總是錢。


  於是他拿自己的一切去換錢。


  如今他後悔了,現在的他擁有什麼?除了錢,什麼都沒有。


  窮的只剩錢,這不是一個笑話,這真是一個悲哀的故事。


  但凡嚮往財富,希望自己窮的只剩錢的人。珍惜你現在所擁有的吧,親情,友情,愛情,善良,尊嚴,青春,等等。正是因為你擁有這些,你才會嚮往財富。


  因為財富帶來的,是方便。除了方便,財富什麼也給不了你。


  至於朱老闆為什麼這麼信任方杉,甚至於敢於把一切都交給他。


  說實話,他是有些私心的。這是作為一個父親的私心。


  作為一個物質富有的父親,他明白精神貧窮是個什麼滋味。以至於,那些追求他女兒的人,他統統看不上眼。


  在女兒的婚姻大事上,朱老闆展現出了無比堅定的決心。


  錢我有,我要的是一個能讓我女兒安定幸福的人。


  在他看來,方杉無疑是一個好人選。作為天劍宗的弟子,有責任心,為人正直,敢於擔當,重要的是,朱老闆知道方杉內心善良。


  因此,朱老闆很想撮合方杉跟自己女兒。為女兒找一個好丈夫,是朱老闆心中為數不多大於賺錢的事。


  另一邊,方杉從來沒有學習過如何經營一個酒店。為什麼他敢說自己能讓如月樓重新煥發生機呢?


  原因很簡單,方杉根本沒考慮如何賺錢。有一個道理,方杉很早就明白了:細水長流。


  布施者富,豪取者窮。


  只有顧客需要你,你才能做的長久。而如何讓顧客需要你?那就是滿足顧客的需求。


  如果你花10文錢的成本,滿足顧客的需求,卻收取了50文錢的費用,你的競爭者將多如牛毛。


  如果你花10文錢的成本,滿足顧客的需求,卻只收取11文,你將沒有競爭者。


  聽起來很蠢,因為這樣根本賺不了錢。但是你的店卻可以因此而長久的屹立不倒。


  方杉就是這麼想的,他想把如月樓變成一個利潤微薄,服務上佳的酒樓。


  意外的是,朱老闆聽了方杉的這種經營模式,居然也沒有反對,但是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不是我不知道這樣能長久,而是我已經習慣了躺著賺錢的日子。」


  無論如何,朱老闆認同了方杉的經營理念,方杉原本準備好的一番理由都沒派上用場。


  朱老闆答應明日就按方杉的安排來開張,希望方杉也能下山捧場。


  方杉沒答應,在他看來,習武修身才是正事,經營酒樓,只是為了報答朱老闆當日的慷慨解囊。


  「方公子明日既然身有要事,我也就不勸了,但是今晚可否再陪我喝喝酒?」朱老闆誠懇的說道。


  方杉本想就此上山,但是想到已經拒絕了一次,再拒絕這個要求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便說道:「好吧,但我素來不愛喝酒,喝茶可好?」


  「不妨事,喝茶就喝茶。」朱老闆一口答應。


  兩人到二樓窗邊的雅間坐定,朱老闆喊道:「婉婷,上茶。」


  方杉略顯意外,因為屏風後面,突然出來一個精緻的人兒。


  正是昨晚還十分叛逆的朱婉婷,今天她似乎精心打扮了衣著。臉上畫了一些淡妝,卻不顯妖嬈,倒是別有一番素雅。


  一身淡粉色的裙襟,將她的身材盡顯無疑。手上端了一壺茶,兩個茶杯,緩緩上前。


  若說這一幕有什麼特別的,那倒也沒啥特別的。不過的確給方杉帶來了很深的印象,擾動了他的心弦。


  朱老闆看到方杉的樣子,心中得意,這親事十拿九穩了。


  朱婉婷輕輕的將兩個茶杯放在方杉跟朱老闆面前,嫻熟的斟茶,纖纖小手靈活躍動,如同瑩光之玉。


  「爹,請用茶。」


  「公子,請用茶。」


  音如九天之鳳,聲若臨淵之泉,竟是帶著一種深深的魔力。


  雙目相觸,方杉似乎感覺真的有一瞬的電流,直觸心靈。


  若是以前的方杉,早已沉淪,色是魔鉤,音是魔枷。方杉不動聲色,將身心的波動同歸於寂。


  神色自若的道謝:「多謝姑娘。」


  朱婉婷輕輕頷首,靜靜地端坐一旁。


  朱老闆再次向方杉介紹道:「方公子,這是小女婉婷,年方十八。」


  又轉頭向朱婉婷介紹道:「婉婷,這是天劍宗的弟子,方杉,方公子。」


  方杉只感到氣氛十分詭異,這朱老闆這是鬧哪出?昨天這父女二人似乎還隔閡甚深,如今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向朱婉婷作了一禮,說道:「久聞婉婷姑娘貌美無雙。如今算是見識了。」


  方杉這話到是不假,朱老闆早就說了好多遍好話了。方杉原本只覺得是朱老闆偶爾感慨,不想朱老闆這是別有用心。


  朱婉婷也一改昨日方杉對她頑劣的印象,禮貌的說道:「小女子也早聞方公子大名,今日一見,當真是個謙謙君子。」


  朱老闆既然想撮合兩人,自然也想探探方杉的底細,便說道:「方公子,你我雖相識不久,但卻著實有緣,只是不曾聽說過你的身世。不知家中是何營生,又為何入天劍宗呢?」


  方杉此時還不知道朱老闆的意圖,也沒有瞞他的意思,回答道:「我來自西域一個國家,父母只是普通的農戶。久聞天劍宗大名,仰慕不已,方來此地。」


  「哦?方公子是外國人?卻說得一口如此流利的官話,實在少見。今後可有何打算?」


  方杉道:「如今天龍教亂世,百姓困苦,若是能略盡綿薄之力,也算不枉此行。」


  朱老闆繼續說道:「方公子俠肝義膽,可曾婚娶?」


  「這,未曾婚娶。」此時方杉心裡已有懷疑,這朱老闆今天絕口不提酒樓的事,卻一個勁的關心自己的私事。


  方杉覺得自己有必要先說好,斷了朱老闆的念想。便說道:「朱老闆,在下雖未婚娶,但已有婚約。」


  朱老闆心中一陣失落,好不容易看到一個有志青年,卻已有了婚約,雖說三妻四妾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但讓自己女兒做妾,朱老闆也是不願的。


  「哦,那方公子打算何時成親?」朱老闆也只是隨口一問。


  沒想到方杉卻是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她被天龍教抓走了,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朱老闆自然知道所謂的天龍教是個什麼東西,被天龍教抓走的女人,下場大多凄慘。


  朱老闆能體會方杉的這種心情,安慰道:「方公子,莫傷心,天涯何處無芳草。」


  雖然這麼說,但是朱老闆心理清楚,方杉跟他一樣,估計是放不下自己的感情的。


  但是自己的女兒並非毫無機會,若是兩人相處日久,難免生情。與方杉定親之人,估計凶多吉少,兩人畢竟還未成親,日子久了,方杉總會回心轉意的。


  抱著這個念頭,朱老闆向方杉提了個請求。


  「方公子,我有一事相求,希望成全。」


  方杉心想:來了。


  嘴上問道:「什麼事?若是情理之中,在下不會推脫的。」


  朱老闆說道:「小女一直以來對天劍宗很是仰慕,但天資愚鈍,於清心訣不得入門,還望方公子能多多指點。」


  方杉鬆了口氣,答道:「指點談不上,在下僅入門幾日,根基尚淺,只能說相互學習交流。」


  朱老闆滿心歡喜,只要方杉答應了就好,自己女兒的魅力,他有自信,條件都創造好了,不怕不成功。


  連忙對朱婉婷說道:「婉婷,還不謝過方公子。」


  朱婉婷乖巧的說道:「多謝公子成全,小女子感激不盡。」


  三人相談甚歡,方杉答應,有機會會下山看看酒店的經營情況,順便與朱婉婷相互學習交流。


  此時夜已深了,方杉重回山上。朱婉婷的事,他實在不好理解,昨晚跟今晚的表現看來,實在判若兩人。


  問題就出在昨天晚上,方杉所不知道的是,他昨晚與朱老闆的徹談,不僅僅解了朱老闆的心結,更是解了朱婉婷的心結。


  在方杉走後,這父女二人卻由此為契機,徹夜長談,所謂隔閡是因為缺少溝通與理解。


  而這一次,朱老闆放下了自己的面具,朱婉婷也了解了父親內心深處的痛苦。


  父女二人相擁而泣,原本就是一家人,轉變就在一夜之間。


  而朱婉婷原本性格溫婉,只不過因為父親的行為,讓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正因為不安,而強裝倔強,所謂叛逆,只是她不敢接受父親對自己的那份關愛,她怕一旦自己接受了,卻又像母親一樣,被深深的傷害。


  而一旦這種不安感消逝,內心最深處的本性便再次流露出來了。


  世間有多少事,是因為不理解,最終成了矛盾。


  而說起朱婉婷對方杉的印象,只能說印象不差,但朱婉婷並不覺得方杉就比那些往日里接觸的少年優秀多少。


  那些儀錶堂堂,內心卻腐朽的紈絝子弟,她見的多了。


  雖然方杉禮貌有佳,談吐不凡,也似乎有情有義。但是對於朱婉婷來說,她明白。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比比皆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怎知這方杉心地如何?

  若真表裡如一,那嫁給他,心甘情願。


  若有一絲虛偽之處,任他演的再好,總會露出破綻。


  定讓他嘗嘗五毒噬心的滋味!


  對了,朱婉婷的媽媽是南疆人,精通蠱毒之術,這朱婉婷,亦得其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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