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雨後
雨方歇，碧空千里，信手拈來白雲幾縷，高溫重回大地。
步行街管理處聯合城管部門，決定著手整頓步行街及周邊的亂擺攤問題。
老調重彈，一點兒新鮮感都沒有。攤主們對此並不感到驚慌。說說也就過去了，一直都是，還不是該怎樣就怎樣。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再說了，我又不是在你步行街裡面擺。外圍，你們管得著？最多是警告警告，當不了真。
張珏也恢復了正常的擺攤。生活營生理當如此，平凡煩瑣。
這日，林士凡照常拉了貨物到地方，幫著鋪好帆布，上班去。張珏剛擺上衣服，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哪裡不對勁一時半會又瞧不出什麼來。哦對了，今天怎麼就沒人過來擠兌她了？往日里為了爭得一塊好的位置，各種小磨擦還是有的，還有各種損。她終於發現今天的反常：壓根就沒人跟她爭位置。加上賣水果，賣舊書籍，賣盜版音像的才寥寥幾家。
張珏心裡有疑慮，問周圍之人也問不出個理所然。
雖然不是禮拜，不過雨過天晴，天氣很好，行人不少。臨近中午了，張珏的攤位還圍著一群顧客在挑選。今天生意確實不錯，挑看的人就沒有斷過。就連不遠處的專賣店的店員們都看得眼紅。她們閑著沒事做在那兒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張珏沒有注意到她們玩味的眼神。
就在這個時候，該來的果然來了。
張珏彷彿聞到了一股糊焦味，未見城。管下車，單見那「城。管大隊」幾個大字，就已條件反射，裹起帆布就要開溜。不過還是慢了一步。三兩下就被摁在地上，雙手被剪在背後，動彈不得。
臉擦著水泥板發痛，張珏顧不得許多，只管掙扎，破口大罵。她瞪圓著雙眼，眼睜睜地看著地上的貨物包括小拉車一股腦被拋上車。
完了，只聽那隊長喊一句：「都帶走！」
「怎麼還抓人了？」張珏見情況不妙，趁那個馬臉一時不備掙脫了開來，轉身到兒子那兒準備解開繩子抱兒子跑路。還沒有所動作，又被抓住。他們想把她拖到車上，她緊緊地抓住繩子，死活不鬆手。拽得手火辣辣的，虎口欲裂。且不說被抓進去的後果，就是拋下兒子在這裡，她說什麼也不能夠！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她咬緊牙關，兩個男人竟拉她不動。
其他幾個攤住已經被押進車上，就張珏一人在僵持著。
「你們不要吃飯了是不是？一個娘們都搞不定！」隊長有點不耐煩地說。
「就是啊，要不我們在紅樹林飯店等你們倆個，你們跟這娘們慢慢玩。」同事也在擠兌著他們。
「我看他們倆個是想磨到天黑吧？」戲謔的聲音引得轟然大笑。
馬臉迫於命令，又覺得很沒面子，不禁加大了力度。力道驟增，張珏虎口裂開口子，鮮血直流。她痛得她面目猙獰，見那馬臉伸手過來欲掰開她的手，她不管不顧一口咬下去。疼得那馬臉一巴掌掃過來，打得張珏兩眼發暈，幾欲摔倒。她抬頭看了一眼隊長，見他和其他隊員一個鳥。樣，神色冷漠。知道事已至此，已是難違。她不得不放下姿態，沙啞著聲音懇求道：
「求你們別帶我走，我兒子還在這，我走了，他怎麼辦？」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也執行命令。」那張馬臉無所謂地說道。
「人販子把他抱走了怎麼辦？」張珏凄厲地反問道。她忽然想到這個叫她雙腿顫抖的問題，既是在問他人，也是在問自已。
「那是警察的事情……」還沒等馬臉開口，別外一個用毫無感情的語氣說道。
「我會記住你這張臉！」張珏一字一頓地說道。此刻的她披頭散髮，面目猙獰，嘴角還沁著血。她盯著說話的那個人看，直看得他心虛把後面的話咽下去。
「威脅我們啊？」馬臉臉上有點兒掛不住，想用兇狠的表情和咄咄逼人的姿態把她唬住。
「你們敢膽讓我母子骨肉分離，我為什麼不能問侯你們的兒子女兒？」張珏咬牙切齒地說。
「你敢！」又是一巴掌下來。
「好了，好了，算了吧，你們兩個回來，咱們吃飯去。」隊長看得心曠神怡，很享受，本來還想多看一會再走，無奈肚子在造他的反，響個不停，打斷了他的「雅興」。
張珏心有餘悸地坐在地上喘氣，直到圍觀的人都散開才回過神來。貨物沒了，她也沒個心情呆著，便帶著兒子回去了。洗梳之後，看著紅紅腫起的右臉和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臂便氣打不到一處。她忽然想起他們臨走時說要去吃飯，一個叫「紅樹林」的飯店。那地方她知道。離這兒不遠，也就隔兩條街。
於是她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她換上一套運動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把兒子安頓好，鎖在家裡。
去到「紅樹林」飯店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了三輛印著「城。管大隊」的車子並排停在那兒。張珏小心翼翼地拐角處往那邊探身打量著。她看見他們仍然坐在飯店裡面談笑風聲。她估計他們已經吃過飯了，大熱天的，沒想這麼快就走。
張珏把帽沿拉低，裝作匆匆趕路行人，若無其事地靠近車子。不知道哪部車子有她的貨物在，她瞄了一下，中間那部。她貓著身子靠了過去。
躡手躡腳地爬了上去才發現那幾個跟她一塊擺攤的竟然還被關在車上。估計車上沒有開空調，又防止他們逃跑而緊鎖著車門車窗。把他們悶得像一盤剛下鍋的皮皮蝦，掙扎著通紅。他們目顧不瑕，哪裡去注意身外之事。
張珏管不著那麼多，把自已的衣服一件一往袋子裡面塞。裝好了，「啪」往地一丟，轉身準備去取小拉車。引起車裡人注意，他們很驚訝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竟敢大虎口裡奪食。一片嘩然，他們拚命地拍打著車窗。車子里的異常引起酒店裡那幫人的注意。其中的一個人站起來往外走。張珏見到那些人哈哈在笑，並用幸災樂禍的神情望著她就知道事情不妙。她往酒店方面一看，果然有人要出來了。她趕緊地跳下車，小拉車也不要了，抱起衣服頭也不回就跑。也不知道那人有沒有追來，一頭鑽進小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