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守護

  張珏覺得好累好累,她想停下來,可兩腳就是不受控制,彷彿受了本能的裹挾,一路向前。【零↑九△小↓說△網】直到體力完全消耗乾淨,再也支撐不住身體。


  張珏在離河邊護欄僅兩步之遙的地方,出現了幻覺。她看到護欄下的光潔的大理石凳就在眼前,她伸手,抬腳。


  前腳踩空,後腳一軟,然後……她在跟自已賭氣,她在下意識地懲罰自已,她甚至在縱容自已放肆地追隨內心深處的邪惡之念。沒有然後,她完全放棄了保護自已,只是本能的緊緊地把兒子護在胸口。


  她實在太累,尤其是在病床上,兒子醒后睜開眼,從緊繃到剎那鬆弛之間,抽走了她大部分的心力。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恍惚之間,一隻手從後面將她的手拉住,一個結實的胸懷接住了她的身體。


  一個男人的身影闖進了她朦朧的視線。很怪奇的一種熟悉感,很安全,也很溫暖。她身體綣縮一團,身體在掙扎在保護自已,內心卻一點也沒有抗拒。


  她拚命想睜開眼睛認清楚這個擁著她的人是誰,可眼皮越來越沉重,最終沒能成功。可是好像那個人!真的是他嗎?還是因為渴望是他而又一次出現的幻覺?千次萬次告訴自已,那個人跟自已根本就是平行線,在彼此生命中不應該再留有痕迹。可為什麼每到自已心神失守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他?是抹不去的痕迹,還是自已從來就不曾將他忘記過?就像烙在心底的烙印,他從來就不曾從自已的心裡離開過!


  林士凡,你就一個壞蛋!你怎麼就幽魂不散呢?每次在我心靈脆弱,難以承受之際,你總愛趁機而入。可是,你卻從來沒有將我拯救。【零↑九△小↓說△網】每當我清醒過來之後,你就消散在空氣中。可屢屢這個時侯越是想遺忘越是難於忘懷,單是思念就叫人迷醉。


  「士凡,真的是你嗎?……別走可以嗎,借你的肩膀讓我靠一靠,就一會,一會就好……」


  男人擁著她,坐在河邊的石凳上,把她的頭靠在自已的肩膀上。她像只慵懶的小貓,蜷縮在人家的懷裡。她用頭拱了拱,身子挪了挪,在胸口找個更舒服的位置張珏閉著眼睛,嘴裡還在喃喃囈語:「一會就好……」


  「對不起,小魚,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不會走的,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麼忍心離開?不僅現在,我以後不會再離開你,也不會讓你再離開我。所有的苦難讓我來承受好嗎?」


  林士凡看著陷入沉醒中的張珏,就這樣蜷縮著側身偎在自已的懷裡。零亂的劉海下是緊皺著的眉頭。眼睛緊閉著,長長的睫毛一動也不動。臉部五官精緻曲線柔和,有說不出的妍美清秀――只是臉上的兩道淚痕還在。觸動了他的心弦。他就這樣端祥著懷中的女人。心中早就沒有了重逢的喜悅,除了心痛還是心痛!

  她懷裡的小傢伙忽然動了動,小袋鼠一樣在媽媽的「布袋」里翻了個身又靜靜地睡了去。他想把「小袋鼠」從她的懷裡抱下來。可張珏雙手還緊緊箍住,怎麼都抱不下來


  「你怎麼能把自已累成這個樣子呢,啊!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已呢!」他輕輕地撫摸著張珏的秀髮,輕輕地低頭在她的耳邊對她說道。他把她垂在額前的幾縷頭髮撩到一邊,欲撫去她臉上的的淚痕。「嚶」的一聲,她動了一下,把臉埋得更深了。


  林士凡仰望夏日星空,夜,漸漸深了。【零↑九△小↓說△網】他怕酣睡中的母子著涼,打個電話叫一的士,把她母子倆送回了住處。


  放在門口的鮮花還在,巧克力已然不見。他找了一個小瓶子,用玫瑰,百合和滿天星做了一個簡單的插花,放在她的梳妝台上。他拉張凳子坐在她的床前端祥著她熟睡的樣子。良久,他聽到了滿屋子的「咕咕」聲,不由地笑了。


  鍋里只有小孩中午吃剩的粥。看來要自已動手了。可翻了半天,除了半打雞蛋和不容易壞的西蘭花,沒找出別的食材。原因張珏沒有冰箱,天熱怕壞,一般一餐一買。


  林士凡怕粥變味,試了一下,果然餿了。他怕那母子半夜醒來餓著,便出去買了包速凍餃子。煮好,盛放在她床前的梳妝台上,蓋好。忙完,他自已也是餓得前胸貼後背。給母子倆蓋好被子,這才出了門。


  路邊囫圇吞棗吃了碗餛飩,回到公司已將近一點鐘。可他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不知道自已一直放心不下的女人這一年多以來究竟經歷了什麼。但從她目前的窘迫處境來看,似乎她過得一點都不好。


  他還記得當時他上房東那兒問樓下女人去向時,房東對他說的話。


  那個時候他已經在門口徘徊了很久。還以為是她的一家人在躲著他呢,他還一度大失所望。可房東說出的緣由,卻與他所想大相逕庭。


  房東說:「張珏這女子也怪可憐的。我記得她剛搬過來的時候病秧秧的,一件像樣的行李都沒有,房租還差點湊不齊。後來兼了幾份工,慢慢才有了好轉。可是好景不長,她的父親過來了。她父親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要不是今天偷女兒的錢去賭被女兒抓了個現形,恐怕誰也沒有料到他會是這樣的一個人。這做女兒的也是命苦,辛苦小半年攢下的錢叫父親半天給輸光。女兒自然生氣,中午還跟父親在屋裡大吵了一架。她父親氣她拂了他的面子,還反過來狠狠教訓她一頓。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弄得整棟樓的人都知道。她父親覺得臉上無光,沒法子呆下去就直接回鄉下去了。這張珏也是屋漏偏逢連雨天,禍不單行。才送走父親,進了趟貨回來,兒子就病倒了。你不知道啊,剛才差點要了她的命。我可以說兒子就是她現在唯一的支撐。剛才那個呼天嗆地啊,聞者心碎。她當時也是嚇懵了,還是我點醒她。這會她應該在厚街醫院裡,你要找她,就趕緊去那裡吧……」


  房東的話,他記憶猶新。他沒有說明他們的關係(只說了他們之前是鄰居),因為現在連他自已都拿不準。男朋友?那是一兩年前的事了,她對他也許早就只有恨,沒有愛了。但那又能怎樣,萬事無個絕對是吧。她現在仍然單身,自已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與她冰釋前嫌,重新走進她的生活。


  想到這裡,林士凡像是看到曙光,興奮的更沒了睡意。同時他又後悔,為何要回到公司來。你應該留在那兒,讓她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你。你應該讓她看到你的行動和為她所做的一切,知道你在守護著她。


  於是他起身換衣。可還沒出到門口,他又猶豫了。


  就在林士凡猶猶豫豫,進退兩難的時候,睡了一覺的張珏悠悠地轉醒了。


  這一覺她睡得不是很踏實,迷迷糊糊之中,一直貫穿著一個溫柔的夢境。夢中有一個人一直在跟著她。她去做什麼,去到哪兒,都有他的身影。可他總是不說話,也不露面。她感覺自已不停地走,不停地經歷很多匪夷所思的事。他就這麼默默地跟著她,守護著她。後來她似乎走到了一條湍急的河邊,覺得累了,再也邁不動腳步,就想著這河水是不是可以馱著她到達對岸。暗處的男人第一次出現在她的前面,只是一個剎那的對視,她彷彿認得了他的容顏,他卻已化而為舟。


  「士凡!」張珏在囈語。


  她躺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血管里的血液在奔流,他們從來沒有這麼相近過。


  她想就這樣漂流下去,永不靠岸。


  可前面有旋渦,和萬丈深淵……


  「士凡――」


  張珏驚叫道,她想抱緊他,卻抱了個空。她一個激靈醒過來,原來是一場夢,唯有月光照窗前。


  張珏掙扎著翻身下了床,打開燈。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小瓶上的插花。然後是檯子上的一碗餃子。她不知是誰為她而做,但她感到滿滿的愛和溫暖。


  餃子還散著微微的熱量。她把兒子也叫起來。母子倆狼吞虎咽,竟把湯與餃子全吃進肚子。


  張珏把兒子哄睡,她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把事情重新想一遍,還是沒有頭緒。是誰在黑暗中給予她愛和溫暖。難道真的是他?她想起她昏昏沉沉睡去之前彷彿有個驚鴻一瞥。「士凡,如果你現在就推門而入多好!出現在我的面前,對我說,我們重歸於好吧。我也許會原諒你的,可是……」心裡雖也是隱隱渴望,但很快就自我否定了。這麼些時間裡,每每伴有幻覺出現的,總有他的身影。這次必也不會例外。


  那又是誰將自已和兒子從河邊弄回來?又是誰給自已送了花和如此貼心的餃子?

  她推門而出,一輪弦月當空。柔和的月光,如一條白練懸天而掛。


  駐足,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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