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露不顯水的牛人
出了醫院的大門,頓覺熱氣襲人。林士凡鬆了松襯衫的領口,乾脆解了兩扣。
中午有點放縱自已了,林士凡自嘲地笑了笑,笑得有點苦澀。新同事熱情難卻,唯一能與洪澤拼酒量,號稱「千杯不倒」的他,堅持不到最後,才喝到一半多,胃就受不了。不得不中途假裝喝醉,要回去休息。莫小蝶被纏住了,無法脫身,恰合他意。他打個的,直奔這厚街醫院而來。胃痙攣,打了半天點滴,胃部才稍稍緩和一些。
林士凡捂著肚子,佝僂蹙眉。他眯眼望向周邊,西邊的高樓已拉長影,東邊的高樓反光明晃晃,有點刺眼睛。他有點兒恍惚,竟不知幹嘛去。公司那頭是方向,腳跟心相抵觸,心在默念回去回去,腳卻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是冥冥中有什麼不可名狀的東西有目的的牽引。而是因為迷惘茫然,心終於也被這種不想回去的抵觸情緒控制,行動上才出現了偏差。
穿過馬路,前面就是社區活動中心了。他看到小廣場上的黃色的健身路徑。太陽已西斜,西側的高樓把影子覆蓋住這一個區域。三三兩兩已然有不少老人小孩在玩,歡聲笑語不時傳來。他目光掃過那片區域,焦點終於落到小廣場西邊角上鞦韆和滑梯之間的一排長椅子。他剛想抬腳邁步進入小廣場,忽然覺得有個小東西軟綿綿地撞了過來。低頭一看原來是個只顧走路的小傢伙。剪了個椰子蓋頭,曬得黑里透紅,虎頭虎腦的以為撞了桿柱子,調個方向就走。林士凡起先不大在意,後來定睛一看,這不正是上次見到的被母親用繩子拴在路邊的小男孩嗎,這不是自已正要找的那個小傢伙嗎?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兒子都在這兒了,母親還會遠嗎?一定就在附近,可能是給什麼事給耽擱了。不管這個女人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都要去弄個明白。將近兩年了,心中的那份牽挂不減反增。不管她現在過得怎麼樣,跟誰在一起,不看她一眼他始終放不下。
林士凡抬頭望望周圍,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影子,不免有些失望。看見小不點又往廣場的邊緣走去,趕緊伸手攔位,順勢把他轉了180度。小傢伙慢騰騰的轉了個弧圈又往邊緣上走來。這邊上沒什麼高的阻擋物,緩衝區是栽了花草的綠化帶,過了人行道就是車來車往的大馬路了。
這大人是怎麼帶小孩的?林士凡心裡嘀咕道。他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大人過來。他一面在猜想這大人怎麼就把孩子丟著不管,一面心裡渴望得要緊。他還有一絲絲的緊張。如果真的是她,她對自已會是怎樣的一個態度。儘管他在夢裡,腦海里千萬次出現過這樣的情形,他還是有點忐忑。
不給好臉色也是自然。除了在夢中,他從來沒有奢望過她會一見面就撲倒在自已的懷中訴說衷腸。
不管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說到底當時是自已對不住人家。林士凡決定守株待兔。
他把食指伸給小傢伙抓住,帶他在那兒繞圈圈,然後慢慢地把他引到鞦韆
邊上。
「來,來,叔叔抱你上來,咱們玩盪鞦韆。」林士凡一隻手扶著他,一隻手盪了起來。開始小傢伙有點不樂意,也有些害怕。沒盪幾下,耳邊有風兒在吹,地上人兒在動,著實有趣,便大膽了起來。他手舞足蹈,露出已長齊了的白白的萌乳牙。他可從來沒有坐上來過,十分新奇,盪了半天不肯下來。之前都是摸摸,用手推推,誰知道這玩意兒是這樣玩的。
終於膩了,林士凡也出了一身的汗。
把小傢伙放在椅子上坐著,他到旁邊小賣部那兒買了瓶礦泉水和一排ad鈣奶。小傢伙顯然對這個「叔叔」熟絡了,給他奶他就喝。林士凡摸著他的頭,頭髮有點濕濕但很柔軟,摸起來非常舒服。他看這小傢伙虎虎的很可愛,打心裡喜歡。也正是這份喜歡更加重了林士凡對張珏的愧疚之情。因為當時正是因為張珏大著肚子,他只是對那個十分有個性的女人有著愛慕之情,對她肚裡的孩子始終心存芥蒂,沒辦法完完全全愛她的全部。所謂的愛烏及屋他沒做到。這既是他悔恨當初,至今都無法原諒自已的原因所在。他在想,應該也是她如此決然地從他的世界里消失的最大原因。而不是他之前所想到的廖婷婷的到來。他知道他錯了,他與這小傢伙就一見如故,沒有半絲的牽強排斥或別的其它原因。他原來完完全全可以接受一個不屬於自已的孩子啊。他看著小黎俊的臉,捫心自問,自已的內心深處,只有喜愛和感動沒有絲毫的牽強和排斥。
只是,林士凡你還有沒有這個機會?張小魚,能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完了,林士凡看小傢伙趁他不注意一支接著一支差點把一排的ad鈣奶喝進肚子里了。林士凡趕緊把他拽起來,站在長椅上。摸摸那「肥」起來了的小肚皮,不禁啞然失笑。小傢伙當時估計也是沒什麼機會可以喝得這麼暢快,現在有人一次給他喝了個夠,他自然要跟這個人親近。他站起來伸手抓林士凡那短碎發玩,玩得不亦樂乎。林士凡底頭給他玩弄一會,拍拍他小屁股,夾住他的胳肢窩高高提起。「走啰,咱們玩滑梯去。」
「嗖」地從滑梯板上滑下來。小黎俊大驚失色,嚇得呱呱大哭起來。看來這小傢伙也是沒有玩過這玩意兒!林士凡趕緊到下面把他接住,抱懷裡撫了下後背。哭聲立馬止住了。適應就好。林士凡又一次把他抱到上面。「嗖」,下來了,不哭,小臉緊繃。
反覆幾回,小傢伙適應了,並且覺得很刺激,很快就喜歡上了滑梯。林士凡幾次想收手他都不讓,兩人最後都玩得滿頭大汗。坐在椅子上直喘氣。林士凡出了一陣汗,不僅體內的酒氣散去,胃也舒服多了,沒有一點不適。他在想,假如再有所愛的人坐在一邊,即使不參與他們這「男人」間的遊戲,就是這樣靜靜地坐著,看著……
太陽西斜,城市奏響它的交響曲。
供老人打牌消遣的地方(原來的出發點就是如此,只是後來其它的別的人參與進來才變了味,成了隱形的賭場。現在老人的娛樂消遣都被擠到外面來。)傳來一片喧嘩聲。一個頭髮半白的高瘦老頭被幾個壯漢推搡著出來。老頭重心不穩,跌跌撞撞,不斷把後面老頭老太的牌桌和凳子撞翻。其中一個壯漢掄手欲將老頭衣領揪住。那老頭踉踉蹌蹌終於一屁股跌倒在地上,不巧閃過抓將過來的手。只是半日才爬起來,捂著后腰不知跟那些人哀求著說了什麼。可以已經達成了一定的共識,氣氛緩和了下來。想到了什麼,那老頭忽然莫名地嚎叫起來:
「我的外孫,啊,我的外孫。」
圍觀的人面面相覷,敢情這老頭帶外孫過來,賭錢過頭,忘球了。現在才想起,不知多久不見外孫,著急了。到處找,到處翻,全然忘了后腰的傷痛。
好心人也幫他四處瞧瞧,終於被眼尖的人看到不遠的正跟一個男人在一起的小黎俊。老頭定眼一看,那不是自已的外孫還能是誰?他忘記了自已的處境,顧不得許多,推開外圍的人,小跑著過來。這賭場里的看場壯漢以為他又要逃跑。為首那個追將過來,在他身後怪聲怪氣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女兒租的那房子可不怎麼樣哦。」
老頭氣喘吁吁跑過來,一把把小外孫抱住。剛才真的把他給嚇壞了。他回頭對追過來的那個人說:
「我現在口袋裡沒錢了,明天,明天我一定會把損失賠給你們的。」
「我相信你哦。」那人壞笑道。
「不用了,多少錢,我賠你就是。」旁邊的林士凡看不過去,決定幫一下忙。剛才他看了個大概。本來以為又是稀里平常的一起賭場糾紛。他是不打算幫忙的。因為那種糾紛多半是因為錢引起的,錯與對很難區分。甚至可以說都是你情我願,談不上什麼錯與對。這種事攬上身,禍福難料――如果這人真如他所說的是這小孩外公,也就極有可能是她張小魚的父親。果真這樣他就不能袖手旁觀,當作沒看到。他明知道這些人不好惹,還是「義不容辭」地站了出來。
張珏的父親這才注意到身邊的這個年輕人。看樣子他不僅幫自已照看著外孫,還準備幫他解決眼前的麻煩。但面孔很陌生,也拿不住他為什麼要無緣無故地幫自已,有什麼目的。所以他打定主意,暫時不說話,表態。看他接下來怎麼說,怎麼做。
「很好,很好,我算算我算算,老頭一共損壞我十張檯子,就按一張一百塊算,一千塊我就放過你們,否則……」
「喂,我就掀你們一張桌子,剛才也說好的三百塊的嘛。」看不出這老頭不露山不顯水的,當人家的面掀人家桌子,牛人啊。難道人家賭場不依不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