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善緣人之初（四）
（四）
轉眼兩年過去，北羽辰也步入不惑之年。在這兩年裡，每隔一到兩個月他就會去驪幕山一趟，跟邱道長談古論今，或推盤博弈，二人相處甚是融洽，已成往年之交。有時興緻未盡之時，北羽辰就留宿在觀里，呆上一宿，第二日再回家。期間妻子王惠香只跟著丈夫去過兩次而已，都是應邱道長的要求再去查看其經脈是否有變化。兩年中北羽辰也觀察到邱道長氣色有所好轉，舉止之間更是又多顯出幾分仙韻來。
中間老道還賜予北羽辰數粒丹藥，說是有強身健體之功能。夫婦二人服用後果然效果顯著，不僅感覺身體充滿活力，一些小病也沒得過，而且看起來顯得更是年輕了一些。王惠香更是開心不已，因為大家驚嘆她變得更年輕好看了。本來他們還想給王棟夫婦也服用，但顧忌老道的交待，不要往外傳播，所以這幾粒丹藥最終都是他們自己消耗掉了。
這日，又是北羽辰獨自來到道觀，與邱道長飲茶下棋。這次他又在觀里多住了一天，第二日吃過午飯後，二人在庭院的竹林邊擺上茶具，跟往日一樣交談起來。
「語師弟，」邱道長開口到，此時他們二人已經以師兄弟相稱：「一個月後，師弟可以讓弟妹來一趟了，我想我已經能為她恢復受堵的經脈了。」
「師兄當真？」北羽辰驚喜之際，不自覺的站了起來，手中的茶杯不穩，茶水濺出來灑到了邱道長的衣襟上。「不好意思，是我魯莽了。」北羽辰又連忙道歉。
「呵呵，無妨，無妨。」邱道長並不在意的說道：「為兄已經恢復了不少氣力，估計你也應該看出來了，對治療弟妹雖不能說十拿九穩，但也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了。」
「那就太好了，在此語辰感激不盡。」北羽辰又是一陣大喜，向邱道長施禮道謝。
「噯，師弟不必多禮，這是為兄答應過的事情。其實本該早就能治療的，只是我想把成功的可能性再加大一些，才拖至今日。另外治療丹藥無法煉製，也是耽擱時間的一個重要原因。」邱道長解釋到。
「哦，煉製丹藥需要什麼材料，我也可以去採購的啊。」北羽辰聽後有些不解，就問到。
「需要的材料倒不多，但可都是一般市面上買不到的，所以我之前也沒有找你去購買。」邱道長說道：「現在我將用另外一種辦法，就不需要丹藥了。」
「還有別的辦法，看來師兄的確是高人。「北羽辰感嘆到。
邱道長停頓了一會，接著說道：「這事暫且不提了。為兄現在還想跟師弟討論一下有關道學方面的問題，特別是有關輪迴轉世之說。師弟你相信轉世嗎？」
「輪迴轉世?」北羽辰有些詫異的問到。
「是的，我們每個人死後都會有機會進入輪迴之道，然後轉世成為另一個人，不知師弟有何看法？」邱道長呷了一口茶說到。
「我現在當然無法來回答這個問題，除非我有轉世的體驗。但就我所知，我並不知道周邊的人有誰有過這種體驗的。」北羽辰搖搖頭回答到。
「這是因為我們一般人根本就不會留有上一世的任何記憶，都只有今世體驗。」邱道長慢慢地說到。
「那師兄的意思是說輪迴轉世是真有其事了？」北羽辰若有所思的問。
邱道長放下茶杯，說道：「不過我先不談轉世的存在與否，而是想知道師弟是如何看待轉世與長生的問題。因為如果我們都能做到每次死後都成功轉世，那豈不是就變相的獲得了永生了嗎？」
聽到這個話題，北羽辰呆了一下，他的確沒有意識過這方面的問題。作為普通人，都有生老病死，是誰也逃脫不了的事。轉世之說倒是都在傳言，但又有誰真的體驗到了呢？一般人都難以活到百歲，對生命的珍惜那是自然的，能夠多活幾年都是奢望無比，更何況永生？「永生？」他停了片刻，輕搖了一下頭，才緩緩的說道：「這是我等只在夢裡存在的期盼。雖然轉世之說確實都在傳言，但卻未曾有人親身證實，我是無法回答這個的。」
「如果我告訴你，轉世的確存在，那你又如何看待呢？」邱道長盯著北羽辰問到。
北羽辰又是一愣，略有震驚之餘，說道：「我知道師兄不是普通人，既然你這麼說，那定是真的了。不過你提到每次需要成功轉世，這麼說還有不成功的了？」
「為兄的確跟師弟有些不同，很多事情我現在也無法跟你解釋。」邱道長回答道：「是的，轉世也有成功與失敗之分。而且轉世後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或是其他種類有魂魄的活物，也是無法控制的。轉世后以前的記憶一般都不會再有，所以普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轉世而來的。」
「這些我聽傳言是如此，那轉世失敗就是魂飛魄散了。」北羽辰點頭說道：「那就有個問題了。既然有轉世不成功之說，那新出生的嬰孩那就既有轉世來的，也有不是轉世來的。那這兩種情況又有何不同呢？「
「轉世而來的人的魂魄是與前世相關，或者說就是前世的，只是記憶全無，重新由零開始；非轉世的人的魂魄來至父母，也可以來自其他有靈性的自然事物，比如花草蟲魚，只是這種情況極難發生。」邱道長說道：「當然轉世之時也可能發生異變。雖說一般要轉世的魂魄還是仍然會跟入新生的人類，但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也會投入到其他事物之中。」
「如果如此，那想永生還是極難之事了，因為不停轉世過程中如果有一次失敗，那就前功盡棄了啊。」北羽意識到了什麼，說到。
「的確如此。」邱道長接著說道：「這事基本上我們無法控制，所以想獲得永生對一般人來說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那既如此，有關轉世與永生的問題看來好像沒什麼可討論的？」北羽辰明白這個道理后隨口說到。
「師弟說的對，一般情況下是沒必要。」邱道長喝了一口茶，然後意味深長的再次問道：「但如果我告訴師弟，世上還有真仙存在又當如何？如果有辦法能讓人轉世之後繼續修行，最終成為永生的仙人呢？」
「這樣的話當然是會儘力爭取這種機會，只是極其渺茫吧？」北羽辰問到。
「是的，可以說億中無一。」老道回答道：「因為人類生老病死，即使有輪迴轉世，都要遵循世間規律。操縱轉世以及不老延壽都屬於逆天行為，將會受到天地法則懲戒。但作為修真之人，卻是要與這些不可能之事對抗，從而成就正果。」
「師兄應該也是修真之人吧。今天談到這些，是有何意？」北羽辰已經隱約猜到什麼，就問到。
「哈哈，師弟果然是聰慧之人。」老道笑道：「為兄的確屬於修真之人，但不是普通之類，師弟暫時還不能理解我的世界，所以先不深究這個。我今天提及此事，是想問一下師弟，是否也想進入此類？」
北羽辰已經估計到這種結果，但聽到老道說出來，還是吃驚非小。「這個。。」他略想了一下，才說道：「人人都希望能活的久遠，我也不例外。如果進入修真世界能延壽，還有成仙的可能，那當然是求之不得之事。不過我倒不是很想改變目前的狀況。「
「哦？師弟為什麼這樣想法？」老道有些詫異，問道：「是不是覺得年紀不小了？雖然從小修鍊當然效果要好上許多，但也不是必然。我觀師弟有慧根，且屬修真之上佳；即使由於年紀過大修行不易，但另外還能轉世再來，機會還是不小。如果你我都能在同一世界逍遙，那豈不快哉！」
聽老道說自己是合適修真的話，北羽辰只是微微點點頭，心裡卻並沒有什麼波瀾，緩緩說道：「聽到自己有長生的機會，我的確有些心動。不過這輩子我雖然沒有享受什麼榮華富貴，而且生活還略有窘迫，但跟夫人惠香這麼多年來恩愛無比，已經很滿足了。如果我自己一個人去追求長生之道而不顧她，這會讓我無法心安。」
「師弟之言在我等聽來有些迂腐，不過跟你接觸這許久以來，我倒是能理解。」老道微微點點頭說道：「那師弟或者有其他想法呢？」
「師兄不必刻意為我如此著想，能為夫人治病已經是莫大的相助了。」北羽辰說道：「至於修真長生之道，我雖也十分嚮往，但我無法擺脫願跟夫人相守的心境，所以即使去修真，估計也難走到更高的層次。另外，師兄說我有慧根，但我自知愚鈍，恐怕會讓師兄失望。我想，人生在世不易，好的資源應該讓給那些更合適的人。所謂更合適，除了資質和心境外，還需要有博愛之心，不然這世道將會混亂，甚至會導致民生不敷，百姓流離。我自認不是這種人選，希望師兄能理解。至於來世如何，我無法決定。但我卻認為，本世只要活得光明磊落，轉世之時了無遺憾，下世應該會有更大的機緣走的更遠。」
聽完北羽辰這一通話，老道啞然。兩人都沉默了一陣，老道這才開口說道：「師弟這番言語著實不凡，讓為兄都有茅塞頓開之意。我現在隱隱的都感悟到了什麼，真是要感謝師弟了。」
「不敢，不敢。我也只是一時興起亂說，師兄不要在意。」北羽辰有些驚異，以為他剛才的這一段話讓老道難堪了。
「你說的沒錯。」老道揮手沒讓北羽辰繼續說下去。「師弟雖然只是興起而言，但卻是從肺腑里有感而發。可見師弟一生的性情如此，倒是讓為兄受益匪淺了。」老道接著說道：「既然師弟已有決定，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下次等你夫婦二人再來，我會將夫人的經脈治好，並與你再交代一些事情。」
「好的，一個月後，我定會同夫人一起再來麻煩師兄。今日已經是下午不早了，我就先回松陽鎮了。」北羽辰見天色不早，也就起身告辭。
「放心，一個月後我定不會讓師弟留有遺憾的。」老道笑著說道：「我送師弟出門。」
出了觀門，北羽辰拱手轉身下山。看著北羽辰消失在山間石階小道之中，老道呆站原地許久，似乎還在回味北羽辰剛才說的話。猛然間，老道轉身疾步回到觀里，直奔修鍊密室，並對門口的一個看門的弟子吩咐道：「我要閉關一段時間，不知道多久。這期間不見任何人，一個月後除非語師弟來找我。」
「遵命。」這名弟子也是木然的答道，然後就直直的立在密室門口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