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善緣人之初(三)
(三)
「公子,你說我們要是真的有了孩子,給他取個什麼名字呢?這些天來我一直都在想這件事。」王惠香抬起頭問北羽辰。
在去驪幕山的路上,他們二人坐在一輛馬車裡,外面是一位年輕的車夫正趕著馬車。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王惠香都沒有說什麼話,一直是若有所思的樣子,現在突然開口,看來她的確是在考慮在給他們未來的孩兒取名字的事。
「我倒沒有去想這事,畢竟還是杳無蹤影之事。」北羽辰先是被問的一愣,隨後就微微笑了一下答到。
「我覺得要考慮了。公子你博學多才,你說說看嘛,取什麼名字好?」王惠香催促道:「如果是男孩,我想到了北羽志,北羽山,如果是女孩,我想到了北羽倩,北羽彤,但都覺得不夠好。」
「哦,那讓我想想。」北羽辰不想掃妻子的興,加上現在一路上坐在馬車上也的確是無聊的時間,乾脆就跟她談論此事。
沉吟了片刻后,北羽辰就問道:「叫北羽宏,如何?」
「嗯,不夠好。。」
「那北羽晟呢?」
「這個還算可以吧。。」
。。。
「語先生,語夫人,你們看到前面那個小亭子了吧,那就到了驪慕山下了,旁邊有條小道,應該就從那裡可以上山。」這位趕著馬車的年輕車夫已經把馬車停了下來,對車廂里的人喊到。
「是嗎,多謝小師傅!」車廂里的一個男聲回答了一下。很快車廂的門帘被撩開,一位身穿著青灰袍子,頭戴一頂綸冠的中年男子探出身子,然後回身扶著一位中年的女子出來。
「小師傅辛苦了。」女子也連聲給車夫道謝。
「不客氣,語先生,語夫人。現在快正午了,我就在這裡等你們吧,你們只要天黑之前下山就行了。」年輕車夫連忙回應,並囑咐了一下回程的事。
「好的,小師傅,我們先走了。據稱上山需要半個多時辰,我們不會耽擱很久的。「被稱為語先生的男子說到,拱手向車夫告別後,然後帶著身邊的女子一同沿著山道往山上走去。
這位被稱為語先生的男子正是三日後同妻子王惠香一起來拜訪邱道長的北羽辰。到了松陽鎮后,他就把自己的姓從「北羽」改成了「語」,當然對家裡人還是稱呼原名。當日王棟幫他們雇了一輛馬車,一大早就往驪慕山趕來,行了一個多個時辰終於到了山腳下。
倆人往上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剛過山腳的亭子邊。「匯雨亭」,北羽辰看到亭子檐上的字跡,輕輕的念了出來。「匯雨亭,匯雨亭,匯雨成亭。。」他若有所思的又念叨了幾遍。
「怎麼了,公子?」王惠香不懂丈夫在不住的念這三個字是做什麼,就問到。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意思。夫人你看這亭子的名稱里有匯和雨兩字,正好我們倆的名字里也有同音的惠和羽,真是不巧。」北羽辰有些意味深長的晃著頭說到。
「公子倒是細心。」王惠香聽了后也是饒有興趣的說到。
「我想應該是有些暗啟吧。」北羽辰仍然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的說著。
「難道公子想到了什麼?」王惠香有些不解的問。
「夫人,」過了一小會,北羽辰回頭看向妻子,左手輕捋鬍鬚說道:「既然這亭子的名字里有了你我二人的同音,那不妨將我們未來的孩子的名字也取上與亭同音的字如何?」
「亭?好啊,公子,這個字的音讀起來我覺得也很不錯。比起路上我們想到的那些名字都好聽。」王惠香聽了丈夫的建議后,稍微念叨了一下就滿口贊同。
「好,既然夫人也覺得好,那麼如果是男孩,就叫北羽廷,女孩就叫北羽婷。」北羽辰爽朗的念到,滿臉微笑,同時將捋完鬍鬚的左手收了回來。
「可能得叫語廷或者語婷吧。」王惠香白了丈夫一眼,也滿臉笑意的說笑到。
「無妨,只要是我們的孩兒就行,哈哈。夫人,我們趕緊上山吧。」北羽辰哈哈一笑,大聲說到。
「嗯,快上山吧,萬一耽擱了,讓車夫師傅久等就不好了。」王惠香應了一聲,然後緊隨北羽辰順著一旁的石階小道往山上走去。
驪慕山不是很高,從山下往上看去,山間一片迷霧圍繞並且在緩緩地滾動著。夫妻二人沿著石階往上走了大約一個時辰的樣子,中間歇了幾次,終於隱隱看到了接近峰頂處的一片建築。
又走了一小會,二人就到了這處建築的跟前。只見一片不大,佔地數畝由青石築成的道觀建築,雖然不是什麼宏偉壯麗,但也顯得清新別緻。觀口的大門倒是沒有閉上,上書「驪慕清境」。
見到大門開著,也沒看到什麼人在附近,二人沒有在外面久留,就直接進了大門,穿過一條不長的走廊就來到了一處庭院所在。庭院里種植了一片鬱郁的綠竹,有兩個鼎爐正冒著緲緲青煙,一個年齡不大的道童正在打掃著。
「這位仙童,在下語辰打擾了。」北羽辰見到有人在此,趕緊上前施禮。
「不敢,不敢。我只是這裡一位普通的弟子,不敢以仙童稱呼。」道童有些木然的還禮,並說道:「先生定是來拜見我師父的吧?」
「哦?難道仙師知道我們的來訪?」北羽辰有些詫異的問到。
「師父會些卜卦之術,能算到些事情吧。他在早上時就提到了,說是今天會有客人來訪,不得怠慢了。」道童說到,表情仍然有些木然。
北羽辰夫婦二人相互望了一下,都感到有些驚訝。看來這位邱道長確實不同一般。「那樣更好,不知你家師父現在可有空閑?」北羽辰隨即向道童問到。
「先生和夫人請隨我來吧,師父說若是你們來了,就去會客廳里稍等,他會很快出來相見。」道童一邊說著,一邊就在前面引路。到了一間寬敞的廳房裡,然後告退去說去通知師父。
北羽辰讓妻子先坐下后,自己並沒有就坐,而是環顧了廳里一周。只見大廳中央有一供桌,對面璧上沒有供任何塑像之類的,只是一幅八卦圖。旁邊兩根柱子上,一邊書寫著「天地無情人有義」,奇怪的是另一邊的柱子上卻是空著。北羽辰看到這個情況很是疑惑,難道這一半還沒有想好說什麼嗎?不知為何,他腦子裡立即有了一個想法,脫口說出:「水火不容道成真」。
「說的好,好一個道成真!」一陣有些沙啞的老年聲音從一旁響起。北羽辰轉身就見到一位身材不高,有些枯瘦的老年道士正緩步走了出來,一邊對他連聲贊到。該老者看起來像是生有重病,風吹即倒的樣子,但仍散發出一縷仙風道骨之韻。
「不敢,不敢,晚輩獻醜了,剛才只是胡亂說說而已。莫非就是邱道長吧,在下有禮了。」北羽辰見到這位老者當然就知道他就是邱道長了,連忙施禮說到。王惠香也立即起身施禮。
「在下確是姓邱。二位不必多禮了,都請坐下說話吧。」老者微笑著還了一禮,讓座后,吩咐剛才那位道童去倒茶。
「在下語辰,這位是拙荊王惠香。至於我們的來意,還先請道長先看一下松陽鎮趙府老爺的書信。」落座后,北羽辰馬上自我介紹了一番,並拿出趙老爺子的書信,呈給了邱道長。
「二位的來意我已經清楚了。趙老爺子幫我修建這座道觀,我十分感激,看來我這次須還趙老爺子的一個人情了。」邱道長很快的看完書信,然後點了點頭說到。
「那就有勞道長了,我夫婦二人真是感激不盡。」北羽辰聽到邱道長的話,知道他將會出手,心中大喜,連忙稱謝。
「感謝的話先不要說,我還不一定能幫上忙的。」老道擺了擺手說道:「能治癒趙老爺的傷痛,那是因為我手裡正好有對症的丹藥。讓我先給你兩人把一下脈,看看是什麼情況吧。」
「沒問題,那讓我先來吧。」北羽辰聽到邱道長的話,毫不猶豫的伸出左手。
老道讓道童又拿來一把椅子放在自己的桌邊上,讓北羽辰過來坐在那裡,提起右手,伸出兩根枯白的手指,並排搭在他的手腕脈搏之處。片刻后才移開,然後向他問道:「語先生可否在意老夫直接為夫人把脈,還是找一迴避之處?」
「道長不必在意,在此直接把脈即可,我等都是粗鄙之人,不會在意那些的凡俗禮儀。」北羽辰連忙答道,同時回頭看了看妻子。王惠香聽到后也點點頭,起身走到老道邊上桌邊坐下,伸出白皙的右手放在桌面上。
「好的,那老夫就給夫人把脈了。」老道也不猶豫,說完就又伸出那枯白的兩根手指搭在了王惠香的手腕上。
這次時間要比北羽辰的長了不少。當老道移開了手指后,坐在那裡沉吟了片刻,然後抬頭向滿臉關切的北羽辰夫婦二人說到:「依老夫的判斷,問題應該出在夫人身上。她體內有兩處經脈受堵,造成生育機能不全。只有打通這兩處經脈才能恢復夫人的生育之能。」
「那道長可有治癒的辦法?」北羽辰趕緊問到,既然老道已經看出了問題所在,那就也只有他是希望所在了。
「不幸的是,目前老夫並沒有什麼辦法能打通這兩處經脈,也沒有相應的丹藥。」老道搖頭說到。
「啊?!那就是沒希望了。。」北羽辰夫婦二人聽到此話,猶如當頭冷水潑來,心沉到底部。剛才上山時在匯雨亭那裡的一番興奮情緒一下就被澆的一絲不剩。「看來我們是見不到廷(婷)兒了。公子,都是我無能,才讓你無後。」王惠香更是眼淚滾出,抽泣著說到。
「夫人不要這麼說,我不怪你的,只要我倆能相守白頭就是最大的幸福。」北羽辰見到妻子哭泣,趕緊過來抓著她的手安慰到。
「廷(婷)兒,他(她)是誰?」老道很是疑惑的問到。
「哦,是我們在見到山下的匯雨亭時,發現匯雨二字跟我夫婦名字里有同音,所以我們就先給孩兒取了一個廷(婷)字,這樣就三者都同音了。是我們心急,這讓道長見笑了。」北羽辰一邊安慰著妻子,一邊回答。
「哦?!還有這種巧合。」老道自語道:「看來真是有些緣分了,雖然只是文字上的。」
「兩位先不要絕望,讓老夫再想想辦法。」老道隨後對他二人說到。
「多謝道長了,但不用勉強,我能不能有後上天自有定數,不必強求。」北羽辰聽出老道應該是安慰他們的話,所以這樣說到。
「語先生暫且把這事放一邊片刻,我先問你一下,剛才你對的那句『水火不容道成真』是從何而來的?」老道這時突然一轉話題,向北羽辰問到。
「這句話我也不知是如何得來,只是看到前面那句後腦海里就突然冒出了這句話來。在下胡亂對句,與上句本意相差甚遠,真是汗顏不已。」北羽辰不知老道為何又來追究他的對句,有些難堪的答到。
「我倒不認為是胡亂對句。」老道輕咳了一下,對北羽辰說道:「雖然不是什麼佳對,但卻能反應出我等修道之人的心境。世界以天地人為主,講究天地和諧,天人合一;而道家修行以五行為基本,五行相剋而相生,水火正是其中的二行。先生所對句中雖沒有包羅所有五行,但以這水火兩行也說明了道理。」
「另外,」老道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這道成真,可是讓我驚訝不已。道家有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從道生成萬物,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對我們道家修行而言,可以說是要經歷千難萬難才能成就最終成果。而這個真字更是點睛之筆,先生可聽說過修真之事嗎?」
聽到老道的一番言語,北羽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不曾聽說。」愣了片刻,他才回答到。
「先生既然沒有聽說過這修真之事,卻能脫口說出道成真之句,那就不是什麼隨口說的了,看來先生與老夫確實有些緣分。」老道慢慢的點著頭說道:「這樣吧,目前老夫的確沒有辦法讓夫人的兩處經脈恢復,但不等於以後不行。現在我身體還有些傷病,一些能力還無法施展,等過一段時間我再來為夫人治療。」
「真的嗎?那太好了,如此太感謝邱道長了。」聽到老道此話,王惠香破涕為笑,連忙給老道施禮稱謝。
「夫人不必如此多禮。緣分此事是天定的,我與語先生命中注定有些緣分。」老道擺了一下手,又轉向北羽辰說道:「已經過了中午時分,今日就請二位在敝處用些齋飯吧。」
「這就進一步打擾道長清修了。」夫婦二人爬了半天的石階,過了這麼久也的確腹中飢餓了,所以北羽辰就沒有過多的推辭。
吃罷齋飯,北羽辰與邱道長又交談了許久。北羽辰本來就是滿腹經綸,對道家的書籍也是讀過許多,見解自是不凡。兩人都有相見恨晚之感,談論間不覺天色已晚。
想起車夫還在山下等著,夫婦二人就拱手告辭。老道送二人一直到觀院門口,說道:「我與語先生一見如故,真是大幸。先生如果日後有空,可以常來敝觀相談。不過這些事情就請不要與外人說起。」
「晚輩知道了,我們不會跟別人提及此事,以後我定會再來找道長嘮叨一二的。那我們先下山了,道長保重。」北羽辰向老道拱手告別後,就帶著王惠香沿著石階向山下走去。
「哎,看來就是此人了。」老道喃喃說到,目送北羽辰不見身影后才轉身回去。
北羽辰夫婦二人又花了半個時辰下到了驪慕山下,再次經過匯雨亭時,兩人都不約而同的走入亭中。
「公子,你覺得我們的廷(婷)兒會來到這世上嗎?」王惠香望著丈夫悠悠的問到。
「夫人,我覺得邱道長真的是一位高人,廷(婷)兒肯定會來的。」北羽辰拉起妻子的手,目光堅定的說到。
「嗯,我也這樣想。」王惠香點點頭。
隨即二人抬頭望向驪慕山上。山間的迷霧仍舊環繞著山峰,慢慢的滾動著,在夕陽的照射下更顯得美麗而神秘。
「語先生,語夫人,你們回來了啊!快回去吧,時間不早了。」遠處一陣喊聲傳來。原來是那個年輕車夫遠遠看到他二人在亭子中,立即就高喊起來。
「好的,我們就來。」北羽辰二人被車夫的喊話打斷了思路,連忙回應到。
很快二人就來到馬車邊,「天快黑了,我們趕緊回去吧。」二人一坐進車廂,北羽辰就催促車夫。
「好嘞。」車夫回應了一聲,立即揚鞭駕著馬車往回去的路飛馳而去。
片刻之後,馬車在遠處飛揚起來的塵土中越來越小,直到不見蹤影。只有山腳上那座匯雨亭仍立在那裡,夕陽映射在亭子上,發出昏黃的閃動,目送著他們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