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甄山棠
穿過甄竹青胸膛的紫箭斜釘在泥土之上，讓僅有黯淡月光點綴的黑夜多了幾分明亮。
鮮血蜿蜒得在地面上流淌。
鮮血的源頭，甄竹青拼儘力氣，將原本掛在腰間的一支玉瓶的瓶蓋咬開，隨口吐到一邊，而後將裡面的靈液一飲而盡。
他均勻地揉了揉自己中箭的右胸，然後抬手看去。
整個手心都被鮮血染紅，他卻想放聲大笑，因為，他沒死！
可每當他吸氣時，右胸傳來的劇痛又讓他無法忍受。
這是一種連呼吸都會痛的折磨，他面目抽搐，死裡逃生卻無法釋放他的喜悅。
悲，喜，痛，三種情感交加，卻又都無處安放，這種壓抑讓他整張臉都顯得無比猙獰。
突然，一聲巨響伴著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動從他先前逃離的地方傳來，他轉頭望去。
只見夜空之中，烏黑光暈之上的椎錘被下方白藍劍的虹光吞噬，難以置信，龐大的椎錘竟然被比它小數十倍的白藍劍所阻擋。
「許鐵隆，你這個廢物。」從甄竹青猙獰的面龐中，痛苦地吐出七個充滿怨念的字。
遠處，張弓面無表情地看著藍焰飄蕩的椎錘，一陣微風輕輕吹動他額前的發，也吹過動那縷動人的藍焰，那是燃燒著的生命，那是那麼的耀眼，又那麼沒有尊嚴。
張弓轉身，離去。
一個沒有尊嚴的生命，無論此刻燃燒的多耀眼，也抵不過浩瀚夜空中輕輕吹過少年面頰的一縷涼逢，沁人心脾。
一桿紅纓槍刺入錘左側濺起無數碎石，一把九環刀劈斷錘右側一角，通靈巨錘劇烈顫抖，靈韻愈發黯淡。
巨錘下方，葉凝霜身軀徹底虛幻，身體溶於白藍劍中，劍勢暴漲，徹底通靈。
「此劍可破星辰。」
「怦！」
又是一聲巨響從夜空傳來，甄竹青面色蒼白，他顧不得胸口的劇痛，拚命朝絢爛夜空相反的地方逃去。
「完了，完了。」
他不知如何掩蓋自己的此刻失神，他甚至難以相信自己此刻所見是真實的。
通靈巨錘從椎側開始斷裂，一束白光穿過之後，這個他視為神韻帝國，無人能擋的靈技星隕，此刻已經被徹底擊碎。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甄竹青拚命搖頭，此時心的痛彷彿已超越了胸口的痛。
這可是以命通的靈啊，這可是完完全全，用御靈境界有靈強者的命通的靈啊！
自己苦心鑽研多年的通靈音，就是為了將有靈強者在喪失意識時，強行實現通靈，並可通過燃燒生命的方式，將力量發揮到極致，這也是他甄竹青，一直想證明給甄家所有人看到的。
他甄竹青，不比任何人差，包括他大哥，甄竹。
甄竹青捂著胸口，身體搖晃得向前奔走，原本被靈液修復的瘡再一次破裂，血從胸口噴出流下。
「誒，你們快看，這不是三少爺嗎？」
一個聲音在甄竹青後方傳來，他停下腳步，這是他的護衛，本該被星隕活活砸死的護衛。
一股怒意油然而生，就好像是這小小護衛讓甄竹青精心策劃的通靈錘計劃失敗的一樣。
「廢物，你給我.……啊！」
甄竹音話還未說完，就被一腳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狗東西，叫你一聲三爺還真當自己是主子了？」
甄竹青憤怒地朝後看去，他從未受過如此侮辱，「回去一定要宰了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
「怦！」
又是一腳，這回直接踹在了他的臉上，鼻血當即從甄竹青鼻孔當中飆出。
「大家快過來，甄竹青這個雜種在這！」
聲音傳遍在整個樹林之中。
越來越多活著逃出的靈者，朝此處聚攏過來。 ……
「我帶我見家主，快帶我見家主，后隊遇襲，二少爺被困。」
甄家，議事堂。
「什麼，后隊二百餘靈者被靈陣困住了？」一個身著華麗，樣貌已過半百的男子厲聲問道。
「是的家主，我親眼所見。」一身穿著打扮類似斥候的男子篤定地說道。
「荒唐，我甄山棠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聽過世上有什麼靈陣的，你不要被人騙了，在這危言聳聽。」甄山棠有些憤怒地說道。
「家主，千真萬確啊，小人不敢說謊，每一個想要衝出去的人都會被紫箭所射殺，那個陣法將所有人圍在一個紫色的空間，將在裡面的人不斷切割，越靠近圈外側，箭矢飛得越快，想要衝出去的兄弟都被箭射死了。」男子回憶起那凄慘的場景，聲淚俱下。
甄山棠雙眼發直，他死死瞪住外貌似斥候的男子那雙無比篤定的眼，然後冷冷地問了一句：「那你又是從何而來？」
男子迷茫地張開了嘴，他看向家主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何而來，在如此兇殘的靈陣中，他一個僅是入靈境界的無靈者，又是如何毫髮無傷地逃出來的呢？
他突然想起，甄家二少爺甄竹山那讓他絕望的命令。
「雲鎧，把他丟出去試試。」
然後便是一雙無可阻擋的大手，將苦苦哀求的他，拋出這讓所有人都以為必死的紫陣。
「家主，我.……」斥候渙散的目光重新凝聚，他想解釋，可卻為時已晚。
甄山棠一把抓住斥候的脖頸，用粗壯的大拇指與四指用力一掐。
「咔嚓。」骨骼斷裂聲響起，斥候在窒息般的壓力面前腦袋徹底失去了知覺。
斥候到死都不敢相信，素未謀面的紫箭願意放過他，而他誓死效忠的甄家，卻不願意。
「孔令西！」甄山棠大喊一聲。
「家主，有何吩咐。」一個步履蹣跚的老者佝僂著身子，來到甄山棠身前。
「叫人，去赤峰把甄竹音給我叫回來！」甄山棠大聲喝到。
「是。」孔令西低頭領命，直到甄山棠離去，方才抬起腦袋。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屍體，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半晌，兩個下人將斥候的屍體拖走，如家常便飯一般。
對甄山棠來說，即使這個世界的靈者再少又如何，有錢，就有無數的靈者願意對他甄家，對他趨之若鶩。
甄山棠回到房中，拿起被黑色案板壓住的一封信，已經被他反覆摺疊數次的信。
「山棠兄別來無恙，昔日一別，如今竟已過五載，可還記得那日，你我二人在赤峰城，鶯花樓.……」
甄山棠信尚未讀完，手中青筋便已暴出，他狠狠地折起手中的信，咬牙切齒地說道：「張半弦，我定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