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費曼
清谷悠悠,一老者雙眼微眯,身後一副碩大的白色羽翼舒展而開,老者縱身一躍,飛至空中,身體透明,消失不見。
「少主,費曼師傅是又去偷看女生洗澡了吧?」軒間站在張弓身旁,小聲地問道。
張弓挑了挑眉毛,瞳孔稍稍張開,說道:「別瞎說,費曼先生是去學習了,我們也得向費老先生學習如何愛上學習,知道嗎?」
「是的,少主。」軒間點了點頭。
「對了軒間,費老最近老說的那一句話叫什麼來著?」張弓突然想起什麼,開口問道。
「你要愛上學習,就要讓學習像講一則故事那麼簡單。」軒間佝僂起身子,模仿費曼的口吻說道。
「哦?學的還挺像。」張弓看向軒間。
「少主謬讚。」軒間挺直身板。
「哈哈哈哈,好你個軒間,不開玩笑了,甄家那邊有動靜了嗎?」張弓大聲轉小聲,認真地問道。
「最少有三百靈者,已經星夜從甄家琴谷趕來。」軒間答道。
「三百?好像不多啊,讓誰去好呢?」張弓緩緩地問道。
「少主,讓我去吧。」軒間拱手說道。
張弓仔細看著眼前的男子,皮膚白皙,人已經中年可依舊沒有鬍鬚,聲音也極為細膩,再加上清秀的眉目即使讓他化妝成女子,也沒有人能認出來。
「好,就交給你。」張弓點了點頭。
「是。」軒間轉身離去,一股凶厲之氣瞬間爆發於方圓五米。
張弓不知為何,心中「咯噔」了一下,他看著軒間離去的背影喊道:「軒間!」
中年男子停住了步伐,轉頭看向這個年紀比自己小得多,而自己卻稱之為少主的男人。
此時的少年看著轉身看向他的軒間卻又說不出話來,儘管思緒萬千,可他就是一語難言。
「沒啥事,就是你要注意安全,不可輕敵。」張弓勉強擠出幾個字來。
「是,少主。」軒間再次轉頭離去,逐漸在少年視野中消失。
張弓獃獃地看著軒間離去的方向,半感交集。
「張弓,想啥呢,這麼入神?」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張弓耳畔出來,巨大的白色羽翼浮現,又緩緩消失,一個身穿灰褐色長布衫的老者站在張弓的身旁。
「啊,是費曼老師,你沒走啊。」張弓躬身向老者行禮。
「說說,你在想什麼呢?」老者充滿興趣地問道。
「在想軒間的事。」張弓答道。
「軒間的事?他能有什麼事?不就是年幼時被人斬斷雙側gaowan,此生無法生育?」老者不以為意地說道。
張弓暗暗咋舌,如此沉重的事,被他這樣輕描淡寫。要是一般人,張弓早就一巴掌扇飛他了,但這個人畢竟是他的老師,也是整個驚弓組織的老師。
「老師,如果這件事換在你身上你會如何?還能像旁觀者如此的泰然自若嗎?」張弓疑惑且帶著些許不快的情緒,問道。
「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你。因為,人的痛苦是無法假設的。」費曼說道。
一陣心絞之痛從張弓的胸口傳來,也許是這段時間太過的安逸與平穩,他已經許久沒有回憶起上一世的那些痛苦,那些只有自己能懂的痛苦。
父親,母親,妻子,女兒,兄弟,一個接一個的死去,而自己卻只能無力的吶喊,那種孤獨與無助。
「但是我可以感受得到。」張弓篤定地說道。
「所以你不敢告訴他,哦,兄弟沒事,沒了沒關係,不是男人也沒關係,被人說成娘娘腔也沒關係,因為你的心底也覺得這樣的人是異類?」費曼直言不諱地說道。
「不,我沒有,我從來不覺得他是異類!」張弓語氣有些激動。
「我知道,你是在擔心這樣說會傷害他。可你之所以如此,難道不是因為自己同樣覺得,失去了生殖器官就等同於失去了男性的尊嚴嗎?還是你覺得你是個聖人在拯救他嗎?你看似不在意,可你內心深處卻無法將他同一個正常人一樣對待,你也只不過是在可憐他,是嗎?」費曼有些咄咄逼人。
張弓大腦與內心同時一震,淚水不自知的從眼眶中流下,他猛然知曉起那一顆紅心是如何變成了黑心。
「張弓啊張弓,你要知道眾生皆苦,人活著不是為了將來,而是為了現在。你讓軒間帶著復仇的心活下去,可真當有一天,他真正復完仇又能如何呢?他還不是得在一個將他視為異類的世界活下去直到死去。」費曼依舊情緒平穩地說道。
少年漸漸將心情平復下來,他開口問道:「師傅,那我該怎麼辦?」
費曼笑了起來,他拍了拍少年的背,語重心長得說了四個字:「好好活著,好好學習」。
「您的意思是?」張弓似懂非懂的說道。
費曼潔白的雙翼再次張開,他雙臂肌肉隆起,提起張弓,朝蔚藍的天空飛去:「走,看姑娘洗澡去!」
「師傅,不要啊,我有老婆的。」 ……
清谷,位於奉天帝國,神韻帝國,與靈運森林的交界地帶,由於特殊的地理位置,很少有人在此處定居,可能是因為冷清,周邊的人都稱之為清谷。
但清谷畢竟是一個山谷,其實際地形是位於兩山之間,且有小溪流過,要是沒有外患,本是個極其適宜人居住的地方。
軒間走在下山谷的小路上,原本的故意顯露出的凶煞之氣已經當然無存,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何。
他感受著依舊空蕩蕩的下體,心情卻沒有像八年前,剛從「少主」口中得知自己的母親實際是死於自己原先一直所敬重的那個人之手時的癲狂。
那時的他想殺光所有嘲笑他是個太監的人,也想過一死了卻這痛苦的一生,直到最後「少主」答應幫他復仇,才壓抑住了內心的仇恨。
可如此仇恨又是如何能壓抑的住的呢,他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仇恨,他每次見到「少主」,都竭力把最大的凶厲之氣表現出來,他想告訴少主,時間不能磨平他的仇恨,他已經失去了尊嚴,復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可他現在好像真的要堅持不下去了,因為這八年,有太多的幸福幾乎快要掩蓋住了他心底的仇恨。
「不,我不能忘!」軒間攥緊雙拳,拚命地搖頭,凶厲之氣又開始以燎原之勢散開。
可恰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軒間耳畔響起,如甘露天降。
一女子御白藍色劍朝他斜飛來,女子興奮地大喊:「軒間!」
軒間情不自禁地應了聲:「誒!」
聲音在這清谷之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