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天道如張弓
張家,后林假山。
兩個赤身裸體的男子躺在正冒著熱氣的天朝湖中,手中各拿著一杯用后林新移植過來的椰樹上的椰子製成的椰汁,在溫柔舒適的日光下慢慢享用。
「臭小子,竟然沒死?」頭髮半白但身體依舊壯碩的張祖懸撓了撓自己的屁股,不屑地說道。
「哈哈,還不是得多虧您,一箭射穿了朝天結界,朝歌。」張弓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椰汁,眉毛輕輕上挑,笑著說道。
「哼,朝歌,一個用虛像構築起來的聖地,害了多少靈者,我早就想把它滅了。」張祖懸將杯中椰汁撒向天空,清色液體如涓涓細流從天劃過。
他又用指尖匯出一抹黃色靈韻注入細流之中,細流瞬間化作波濤,滾滾而去。似詩中所言: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
張弓注視著眼前這番奇妙的景象,心中不禁有波瀾捲起,黃色微光點綴在細流之中,他下意識地開口讚歎道:「好一條星河!」
張祖懸又將一壺酒倒入嘴中,身體旋轉一周,重新坐回湖中,瀟洒無比。
「弓兒,我告訴你,靈力是虛物,獨立存在終究會消散,可當它與實物融合時卻能長久的留存於世,正所謂虛虛實實,這才是化世的真諦,你懂了嗎?」張祖懸說道。
「額,不是很懂。」張弓撓了撓頭說道。
「啪。」張祖懸一掌拍在少年頭頂:「回去給我慢慢悟!」
張弓捂著腦袋連忙答應,心裡嘀咕著,這老祖宗脾氣還挺大,不過將靈力與實物相交融會相得益彰,他還真沒有太在意過。
「張弓!」張祖懸突然加大聲音說道。
「咋了,太爺爺?」少年應道。
「知道我為什麼給你起名叫張弓嗎?」張祖懸認真地問道。
「這。。。,真不知道。」張弓答道,這其實也是他心裡的疑惑,因為自己名字實在太簡單了,難道就因為家族是製造弓弩的,就給我起名叫張弓?
「你可知,天道如張弓?」張祖懸起身立於水中,雙手負於身後。
「太爺爺,你的意思是我就是天道,我就是上天選中的救世主?」張弓有些激動地問道。
「草!」張祖懸又是一把掌敲在了少年的腦殼上,這次還忍不住爆出了幾十年來都沒有爆出的粗口。
張弓捂著腦袋小聲地問道:「那這名字是啥意思啊。」
「天之道,其猶張弓歟,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你可知之?」張祖懸開始吟誦了起來。
「額,那個.……您說啥,能不能再說一遍?」張弓有些尷尬地說道。
張祖懸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抬起手來,眼看又要一巴掌拍在少年的頭上。
張弓未雨綢繆,早就用手將腦袋擋得嚴嚴實實。可奇怪的是,這一巴掌最終卻沒有到來,而是等來了一句嚴肅的聲音。
「我再說一遍,天之道,其猶張弓歟,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張祖懸將語速放慢又說了一次。
張弓竭力將這些話記在心中,暗暗思索后,解釋道:「天道就像張弓射箭一樣,高了就將它壓低,低了就將它抬高;過滿了就將它減損,不滿就將它補足?」
「這僅是字面意思。」張祖懸突然翻身,將挽月弓匯於手中,搭箭,扣弦,預拉,張弓,四個動作一氣呵成。
張弓目瞪口呆,只見這赤身裸體的白髮老頭,左肩前推弓身,右箭后拉弓弦至右手虎口處,而後扣弦的三根手指輕放,一箭急射而出,如一道流星劃過白日。
「弓兒,老夫這一箭,不高不下,不滿不損,可卻比他人用盡全力,滿弦射出的箭,距離還要遠,威力還要大,你可知道為什麼?」張祖懸看著正在思索的少年認真地說道。
「這箭,走的是天道?」張弓似懂非懂地說道。
張祖懸捧腹大笑:「箭如何走天道,只有人才能走天道。」
張弓又思索片刻,猛然醒悟,他開口問道:「太爺爺,您是要教我如何走天道?」
「沒錯,但我剛剛已經教你了。」張祖懸平靜地答道。
少年忍不住脫口而出:「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
張滿弦微笑地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天之道,是損有餘而補不足。而人之道則不同,損不足以奉有餘。歷代君王,權貴,哪個不是剝削窮人來滿足自己,不論自己有多富足卻仍樂此不疲地剝削,這便是人道。而天下之人,絕大部分人都是在走人道,因為他們的永遠剋制不住自己無盡的貪婪,也正因此,任憑他們如何強大,也永遠無法得天道。而只有那些懂得將富餘的分給不足的人,才能得天道。要知道這個世界,人註定無法勝天。」
張弓已經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倒不是他聽不懂這個老祖宗的意思,說白了就是要做個好人,跟替天行道,劫富濟貧差不多,可眼前這個赤身裸體喝著小酒,拿成千上萬的紫晶幣為自己搭建這山林樂園的老頭,明顯跟好人完全不沾邊啊。
「那太爺爺,你現在走的是人道還是天道啊?」張弓開口問道。
「咳,咳,咳咳…」張祖懸被口中的酒嗆得直咳嗽。
張弓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心裡無奈地想:「老祖宗啊,您要是不想說就別說,沒必要裝成被酒嗆到了吧。」
張祖懸還在咳,邊咳還邊說:「老了,老了,喝酒都能嗆到了。」
「呵呵,老祖宗您慢點哈,我先去悟悟您之前說的虛實還有天道。」張弓看著演技拙劣的老頭說道。
「咳,咳,咳,快去…快去,好好領悟。」張祖懸擺了擺手。
少年輕喝一聲,身影瞬間消失,原本的位置被一根紫箭所代替。
一旁的張祖懸見少年離去的瞬間就停止了咳嗽,他丟了酒杯,一手輕捻他那一小撮鬍鬚,另一手抓住墜落的紫箭,無奈地搖了搖頭,朝天輕嘆:「師傅啊,都六十年了,我怎麼還是沒得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