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消失
「或許已經有人這麼弄了呢?只是你剛好沒有看到。」解諸道。
希北風道:「剛好這兩個字我可當不起,畢竟基本上來說,就算是有,我沒看見才是常態,我看見了就已經說明是很不正常的事情了。」
「沒想到您還真是有自知之明啊。」解諸笑了笑,望向外面,呢喃道:「天色好像有點晚了。」
「嗯?」希北風望向外面,夕陽似乎就要隱沒。
「快點講吧,應該快講完了才對。」解諸道。
希北風道:「急什麼,時間,有的是。」
「你之前可是說了,說不好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怎麼能說時間有的是呢?」解諸道:「更關鍵的是,現在是上課時間,這上課時間總不能有的是吧?」
希北風道:「人的一生,都應該是在學習之中,只要你願意,隨時隨地都是學習的時間和場所。」
「又是雞湯?」解諸道。
希北風道:「大概又是雞湯。」
「……」解諸無語。
希北風道:「那就認真的講下一則吧。」
子曰:「孰謂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
孔子說:「誰說微生高這個人直率?有人向他討點醋,他(不直說沒有,卻暗地)到他鄰居家裡討了點給人家。」
「這算是誇獎嗎?」解諸道。
希北風道:「孔子都已經說了這個人不直率了,你覺得還是一種誇獎嗎?為了滿足別人的願望,或者說是為了讓自己顯得很好,就假裝自己有某件東西,然而實際上卻是跟別人借過來再送出去的。你難道不覺得這種做法有點像是打腫臉充胖子嗎?」
「原來如此,這麼說,孔子是不贊同的?」解諸道。
希北風道:「自己都沒有的東西,為什麼要給出去呢?對方是你的什麼人呢?不過是個鄰居而已。」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解諸道。
希北風道:「話是這麼說沒有錯,但你沒有那東西,偏偏還要硬著頭皮送出去,就不怕人家有一天要跟你借命?」
「……」解諸道:「不至於吧。」
希北風道:「誇張一點而已,確實是不至於,但是那麼一點點發展下去,你是不是一旦別人開口,就要無條件地去幫忙呢?不說是個鄰居,就是更加親近的人,你也做不到這樣吧。有時候不是你不想幫忙,而是你真的沒有多少辦法幫忙,這種時候,直說就是,何必學那個人呢?」
「結果,其實這也就是你不想幫小忙的原因。」解諸道。
希北風道:「錯了,這是不想幫小忙和大忙的原因,沒有就是沒有,但或許我可以給你指出一條明路。」
「如果對方很重要呢?」解諸道。
希北風道:「那就得考慮一下,跟他一起去辦這件事情了。」
「明明你能借到再給他,偏偏要和他一起去,這好像有點多餘了吧。」解諸道。
希北風道:「你不跟他一起去,他怎麼知道你為他付出了那些東西呢?」
「付出了什麼?」解諸道。
希北風道:「時間,精力,還有愛。」
「……」解諸道:「我看這是施恩望報吧。」
希北風道:「有什麼不對的嗎?無條件的付出,才是一種病態吧?」
「我也這麼覺得,不過如果有人能無條件為我付出的話,那也是挺不錯的。」解諸道。
希北風道:「那個時候你就要小心了,一個人肯無條件為你付出,那他或許潛意識裡也就希望你無條件地服從他的安排。」
「額,這個就有點恐怖了。」解諸道。
希北風道:「父母其實也是這個樣子的。」
「有道理,那我該慶幸自己已經沒有父母了嗎?」解諸道。
希北風道:「可是,你已經說過了,有人能無條件為你付出,那也是挺不錯的。」
「結果,還是寧願陷入那種泥潭裡,也不願意一個人。」解諸道。
希北風道:「下個話題,孤獨,還是受困。」
「寧願受困,也不願意孤獨。」解諸道。
希北風道:「大概大家都是這樣子的吧。」
「少數選擇孤獨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呢?」解諸道。
希北風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因為我也不是那種人,比起孤獨,可能更喜歡那種被困的窘境。」
「那你還扯這個話題。」解諸道。
希北風道:「是啊,那就看下一則論語好了。」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
孔子說:「花言巧語,裝出好看的臉色,擺出逢迎的姿式,低三下四地過分恭敬,左丘明認為這種人可恥,我也認為可恥。把怨恨裝在心裡,表面上卻裝出友好的樣子,左丘明認為這種人可恥,我也認為可恥。」
「他直接說自己討厭不就行了嘛?」解諸道:「何必多拉上一個左丘明,彷彿沒有這個人,他就不會發出如此的話語。」
希北風道:「確實沒有這個人的話,他就不會發出如此的話語,因為先有了他知道左丘明討厭這種人,才有了他說自己跟左丘明一樣也討厭這種人。」
「有什麼意義嗎?」解諸道。
希北風道:「這個你得問當事人了。」
「我發現你是越來越敷衍了?」解諸道。
希北風道:「不是敷衍,而是越來越發現,其實,沒有必要說什麼。先正後反又奇,最後的最後又回歸於何處?」
「誰知道呢?」解諸道:「或許有人在正的時候就停下,有人在反的時候停下,有人在奇的時候停下,但很顯然,走到最後的人,肯定是最少的。走到最後還回歸於某處的人,又是更少的。」
希北風道:「那麼正反奇還有最後還有回歸,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不是說過這世上的事情多數是沒有意義的嗎?」解諸道。
希北風道:「除了開心地活著以外,再沒有其他更有意義的事情了,只不過大家的開心不同,嗯,對,以前我會這麼說的。但是到了這最後,我卻不知道,這樣的話對不對了。」
「因為自己的話,模糊了自己的立場?」解諸道。
希北風道:「或許,在意義這件事情上,根本就沒有立場,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意義。」
「所以,我們才要尋找意義。」解諸道。
希北風道:「這可能是你說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話。」
「儘管,這句話在你看來,也似乎沒有什麼意義,對吧。」解諸道。
希北風道:「已經不知道了。」
「那就講講論語吧。」解諸道。
希北風道:「無論是怎樣的掩飾,其實都是很令人討厭的東西,當事人不喜歡,旁觀者不喜歡。」
「如果不曾察覺的話,或許就會喜歡呢?」解諸道。
希北風道:「都是為了一個謊言顯得真實,需要去撒更多的謊言,但其實,一般人根本不會探究你說的話到底是真實還是謊言。若是事不關己,便選擇相信又如何?不信又怎樣?將信將疑又何妨?」
「說到底,都是他人。」解諸道。
希北風道:「是不是覺得一般人的行為方式,其實很有種哲學的味道。」
「大概是祖先們傳承下來的。」解諸道。
希北風道:「嗯,為什麼那麼有哲學味道呢?因為那是祖先們一代代試驗出來的行為方式,人類社會又不是一朝一夕構建成的,不知不覺之中,某種大智慧,其實已經隱藏在日常的行為之中了。儘管看起來,有的時候真的顯得很蠢,但仔細咀嚼一番,卻會發現,人類能持續到現在,很可能就是靠了那些愚蠢的行為方式。」
「這算是讚美嗎?」解諸道。
希北風道:「不算,一個小孩子拿著神兵利器,再怎麼好用,也終究會傷害到自己,無法發揮出真正的優勢。」
「那麼,你的行為方式,是想要跟別人區分開來,才會顯得與眾不同嗎?」解諸道。
希北風道:「並沒有與眾不同吧。」
「已經很不同了。」解諸道。
希北風道:「非要說不同的話,那就是比起一般人更蠢,因為不去深究這些東西,其實也是人類社會發展至今演變出來的大智慧。」
「不深究,也是智慧?」解諸道。
希北風道:「是啊,大概我是不夠聰慧,才需要去想一些很多人不願意去深思的東西。在真正的大智慧者面前,我就像是拿著手機問手機在哪裡的人啊。」
「手機,是什麼東西?」解諸道。
希北風道:「一個有趣的東西。」
「反正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解諸道。
希北風道:「反正你也不知道,那就不要去深究了,沒必要,反正你終究不會知道是什麼東西的。」
「你還是講論語吧。」解諸無奈道。
「好。」希北風笑道。
顏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顏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顏淵、子路兩人侍立在孔子身邊。
孔子說:「你們何不各自說說自己的志向?」
子路說:「願意拿出自己的車馬、衣服、皮袍,同我的朋友共同使用,用壞了也不抱怨。」
顏淵說:「我願意不誇耀自己的長處,不表白自己的功勞。」
子路向孔子說:「願意聽聽您的志向。」
孔子說:「(我的志向是)讓年老的安心,讓朋友們信任我,讓年輕的子弟們得到關懷。」
「孔子的志向,就只有這麼大?」解諸道。
希北風道:「他都已經這麼說了,難道還有更大的志向嗎?這就是他的志向啊,簡簡單單,卻好像很難做到。」
「我怎麼覺得很容易呢?」解諸道。
希北風道:「年老的人總會擔心晚輩,要讓他們安心,放心晚輩的生活處境,那該是多難的一件事情,不是那麼好做到的。朋友歸朋友,表面朋友也有很多,要說信任,人跟人之間,哪裡有那麼多的信任呢?讓年輕的弟子們得到關懷,孔子有三千弟子,這怎麼關懷得過來呢?」
「結果就是他說了一堆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來當做自己的志向。」解諸道。
希北風道:「到底是偉大呢,還是卑微呢?哪怕只是想讓一個人獲得幸福,也是一項艱難的任務啊。」
「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得很感慨的樣子。」解諸道。
希北風道:「如果我說大限將至呢?」
「這個,別說得那麼誇張,你不想跟我繼續講論語,那就不用講了。」解諸道:「反正我也只是隨便打發打發時間而已。」
希北風道:「開玩笑的,人總有那麼一些時候,想發發牢騷,傷春悲秋什麼的。」
「哦,那你繼續。」解諸道。
希北風道:「嗯,那就繼續說說,志向的問題。雖然那些小的志向,好像也很困難的樣子,但是總比其他浮誇的志向,來的更為實際。我還是挺喜歡孔子的這種風格的,拓展開來確實很偉大,但是那種偉大,也是建立在日常之上。有根有底,看得見摸得著。」
「那你的志向呢?」解諸道。
希北風道:「我的志向就更簡單了,讓自己幸福,開開心心過日子。」
「這似乎有點無恥了吧。」解諸道。
希北風道:「我過得開心了,那真心愛護我的人,自然也會跟著開心,而我開心,也能說明,我真心愛護的人,此刻也是開心的。」
「這麼說的話,倒是有點道理,但你就不怕,大家都是強顏歡笑嗎?」解諸道。
希北風道:「也有這個可能,所以,這個志向,也很難實現啊。」
「人的一生真是太可悲了,連讓自己獲得幸福,都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情。」解諸道。
希北風道:「沒事,你可以大聲喊,我不做人了。」
「那做什麼?」解諸道。
希北風道:「做你喜歡做的事情。」
「如果有人喜歡當禽獸呢?」解諸道。
希北風道:「這個社會不歡迎禽獸,而且,在這個社會中,禽獸一般都是用來吃掉的。」
「然而,他是人。」解諸道:「不能被吃。」
希北風道;「但可以讓他消失在大家的視野里,或者死啊。」
「突然好恐怖的樣子。」解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