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發自內心的恐懼

  「我這點小傷，應該不需要打針吧？」


  喬西下意識的想要回答，張開口就突然想到，她應該是在問她旁邊的那位爺，識相的把嘴.巴閉上了。


  墨寒時也沒有立即回答，慵懶的靠著車背，欣賞著她由於緊張而皺到一起的小臉，現在的她已經很少有露出真情緒的時候了。


  車都停在了門口，卻誰都沒有下車的想法，車子內陷入一陣詭異的寂寞中，黎默笙有些急：「你們倒是說話呀，到底需要不需要打針？」


  墨寒時修長的五指搭在膝蓋處，食指無意識的敲擊著膝蓋，漫不經心的說道：「你很怕打針？」


  黎默笙安靜的看了他幾秒鐘，深呼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算了。」她轉過頭，伸手敲了敲駕駛座的椅背：「喬西，送我去影視城。」


  喬西沒有理會她，而是透過後視鏡看向墨寒時。


  「下車。」墨寒時瞄了眼黎默笙，伸手打開了車門，黎默笙坐在那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墨寒時也沒理會她，下了車關上車門就繞到了另一面，打開車門，伸手就去握黎默笙的手臂，想將其拖出來。


  意識到他的意圖，黎默笙反應迅速的躲開了他的手，舒緩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我覺得這點小傷真的不需要打針。」


  「破傷風是一定要打的。」墨寒時手扶著車門站在門外，眯著眼睛看著裡面臉色已經有些發白的女人：「是你自己出來，還是我拽你出來。」


  黎默笙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自己出來。


  下了車，喬西去尋找停車位，墨寒時邁步走向醫院的大門，黎默笙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


  打開醫院大門，一股醫院的氣息撲面而來，黎默笙下意識的頓了下腳步，抬眸看向走在前面的墨寒時。


  像是有心靈感應，墨寒時也同時回頭看向她，四目相對，黎默笙抿著唇，遲疑的說道：「真的不可以不打針嗎？我…怕疼，還暈針。」


  小女人抿著唇，瞪著一雙膽怯的眼眸，可憐巴巴的像個小京巴，墨寒時莫名的心中一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走吧，看看醫生怎麼說。」


  不過是划傷，墨寒時帶著她直接去了22樓院長辦公室，看著電梯上不斷增加的數字，黎默笙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呼吸似乎都卡在了嗓子眼。


  在數字跳到20時，她猛地抬手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可呼吸還是困難的，她又手握成拳用力的敲擊了兩下，可還是沒有任何的好轉。


  墨寒時發現了她的異常，側眸看向她：「怎麼了？」


  黎默笙搖了搖頭：「…沒事。」


  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虛弱漂浮的聲音，哪裡像是沒事的樣子？

  墨寒時有些惱怒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小女人就不得不轉過身看著他的臉。


  「告訴我，你這是怎麼回事？」


  『叮』的一聲，電梯停在了22樓，墨寒時往外看了一眼，握著她的手邁步出去。


  黎默笙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些使不上力氣，身體也有些不受控制的發著抖，她努力的控制著，將目光落到墨寒時的身上，不要去想現在她們是在多高的地方，不能去想…


  推開院長辦公室的門，葉湛正坐在辦公椅內，雙.腿搭在了桌子上，弔兒郎當的看著視頻，聽到門響，迅速的拿下了自己的腿，抬手關了視頻，攏了下身上的白大褂，幾乎是瞬間恢復了一本正經的院長模樣。


  「誰讓你們不敲…」他嚴厲的話剛說到一半，就又癱到了椅子上，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你們啊，來幹嘛的？」


  「她腿被划傷了，你幫著檢查一下。」


  「我靠，划傷？」葉湛瞄了眼黎墨笙的腿，看著也不是太嚴重的樣子，很是心累的說道：「這麼點小傷，你確定也要找我嗎？我好歹是個院長好嗎？」


  「院長不需要救死扶傷嗎？」墨寒時說著，邁步走向靠窗的沙發，走了兩步才感覺黎默笙並沒有跟上來。


  他回頭看去，在看到黎默笙那張慘白慘白的臉時，心都揪到了一起，一步邁到她的身側，伸手去扶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


  他的手剛一碰觸到她的肩膀，黎默笙就像失去力氣般，向地上倒去，墨寒時眼疾手快，長臂一伸拉住了她，彎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葉湛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身，驚得目瞪口呆：「你確定她只是划傷？」


  「確定。」墨寒時抱著黎默笙走向落地窗前的大長沙發，葉湛是個很享受的人，將沙發放置在落地窗前，閑來無事時可以躺在沙發上享受著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的感覺，品著紅酒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其實就是曬陽陽。


  黎默笙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落地窗外的景色，高高的天空，漂浮著的雲朵，由於她所站的高度，似乎距離它們更近了一些。


  就連平日里看上去永遠也爬不到頂的大廈似乎都矮了大半截，她的心連帶著整個人都在瘋狂的顫.抖，她害怕這樣的高度，只是感覺到就已經讓她心生恐懼。


  墨寒時彎身將她放到了沙發上，剛要直起身，小女人卻猛地起身，伸出雙臂勾住了他的脖頸，死死的抱著他。


  墨寒時感覺到了她身體的顫.抖，這個小女人似乎在害怕，他抱住她，蹙眉看向葉湛。


  葉湛站在他的身旁，弔兒郎當的神色早已經被凝重所取代，察覺到墨寒時的目光，他很無奈的聳了下肩：「我需要幫她檢查一下，才能確定她是怎麼了。」


  墨寒時只能拍撫著黎默笙的背，輕聲勸解著：「顧笙，你先放開我，讓葉湛幫你檢查下，你需要治療。」


  黎默笙緊緊的抱著他不放，還加大了力道，墨寒時感覺自己快被她勒死了，他深呼了一口氣，微微側頭，鼻尖蹭到了她的髮絲，有淡淡的洗髮水香縈繞在鼻端。


  他下意識的放柔了聲音：「笙兒，你別怕，我們只是簡單的檢查下，上點葯，不打針，好不好？」


  他是真的感覺到她在害怕，可除了打針，他想不出她還害怕些什麼。


  聽著他哄小孩子一般的語氣，葉湛有些驚呆，下意識的去看墨寒時的神色，可被黎默笙的腦袋擋住了視線，他眨了眨眼睛：「她怕打針啊？」


  「好像是的。」墨寒時只是拍撫著她的背，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個丫頭在他懷裡抖得像癲癇，卻還死抱著他不放，彷彿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去樓下。」黎默笙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說話了，聲音有氣無力的透著虛弱：「抱我去樓下，二樓，一樓，都可以…總之不要待在這裡…」


  墨寒時愣了下，很快將她打橫抱起，轉身要走。


  葉湛沒有聽清楚黎默笙嘟囔了些什麼，看到墨寒時抱起她，蹙眉說道：「是要走嗎？可她現在的情況…」


  「去一樓。」墨寒時邁步往門口走：「你跟著一起去。」


  「哦，好。」


  ——


  到了一樓急診室，墨寒時猶豫了片刻，還是將黎默笙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這一次，黎默笙放開了緊抱著他的手，臉色卻還是慘白的樣子，她似乎有點難受，抬手揉了下眉心。


  墨寒時蹙眉看著她，半晌，才輕聲詢問道：「你恐高？」


  在電梯一層一層往下降的時候，他懷裡的女人抖的就不那麼厲害了，情緒似乎也有了好轉，看起來就是恐高，可有誰恐高恐的這麼嚴重？只是站在高層處，還沒讓她站在陽台往下望，就恐懼成了瀕臨死亡的樣子。


  黎默笙感覺自己的腦袋不再一片空白了，才緩緩的點了下頭：「對，我恐高…」


  墨寒時凝視著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葉湛就忍不住開了口：「那你恐的也太嚴重了吧？」


  「對。」黎默笙深呼了一口氣，聲音還是有氣無力的樣子：「我就是嚴重恐高，只要站在高處，我就會變成剛剛那個樣子…」


  這個問題，她也是剛剛才發現的，以前…沒死以前，她是喜歡高層的，喜歡那種接近藍天的感覺，所以才買了一棟30層的公寓，可現在…


  她感覺自己的心在抽痛，一種窒息感再次襲遍了全身。


  「你這癥狀還真是…」


  「行了。」葉湛的話還未說完，墨寒時就開口打斷了他：「給她看看腿吧，她腿上有傷…」


  「哎，好嘞。」


  身為院長卻要干小.護.士就能幹的活，葉湛有些無奈，卻還是上前小心翼翼的挽起了她的褲腿，在看到她腿上一道很深的划痕時，詢問道：「就這一處划傷嗎？」


  黎默笙點點頭，點完才發現葉湛正垂頭看著傷口，又開口補充說明：「對，就這一處…」


  「嗯。」葉湛起身，走到門口處吩咐外面的護士拿消毒藥水和破傷風針過來。


  一聽到打針，黎默笙剛有些緩和的臉色再次蒼白了起來，身體都瞬間綳直了：「可以…不打針嗎？」


  葉湛回頭看了眼墨寒時，然後才看向她：「不可以，被鐵划傷，破傷風是一定要打的。


  黎默笙求救般的看向了墨寒時,發現墨寒時並沒有要幫她說話的意思,才認命般的靠在了椅子上,閉上了眼睛,濃密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著,就像是要飛翔的蝴蝶翅膀.

  這個小女人是真的在害怕,尤其是護士進來的還是,她唰的睜開眼睛,在看到一次性針管時,身體都僵直了,那表情就和她站在22層時是一模一樣的,彷彿下一秒就會暈倒.

  墨寒時蹙眉看著她,心裡滿是疑惑,他知道顧笙不恐高,他的辦公室在28層,顧笙曾經不止一次的上去過,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異常.

  暈針?顧笙曾經幾次用死亡逼迫他,銳利的水果刀可以毫不猶豫的往身上捅,別說是打肌肉針,就是吊針和手術,她也從未害怕過.

  可現在,她既恐高又暈針,難道這也是心理疾病導致的嗎?

  ____

  打完針,黎默笙的大腦還由於過度緊張和害怕而嗡嗡的直響,雙.腿還直發軟.

  墨寒時想抱著她出醫院,黎默笙還死活不同意,非要自己走出去.

  她是有點生氣的,雖然這彆扭鬧得是毫無理由,有些無理取鬧的意思,可她心裡就是氣不過,想到自己打針時的糗樣子絲毫不差的落入了墨寒時的眼裡,她就更加的來氣了,連搭理他的欲.望都沒有.

  走出醫院,喬西已經開車等在了路邊,墨寒時看了眼強撐著身體行走的小女人,還是彎身將她抱了起來.

  黎默笙被嚇了一跳,抬手打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說了我自己可以走。」


  墨寒時沒有理會她，抱著她上了車。


  喬西詢問道：「墨先生，我們去哪裡？」


  「望江別墅。」


  車子駛向瞭望江別墅的方向，黎默笙心裡有些煩躁，這本是她進組的第一天，她本應該在鏡頭下忙碌著，將劇中角色淋淋盡致的展現出來，可現在她卻不得不回家休息。


  這樣的感覺真的是太糟糕了。


  ——


  回到望江別墅，墨寒時將她抱到了卧房，知道她中午沒有吃午飯，吩咐李嬸準備些她愛吃的飯菜。


  許是一直處在恐懼之中，黎默笙有些累，躺到床上時還想著給季川和江俏打個電話，可沒一會就睡了過去，這還是她一個月以來，第一次在沒有藥物的輔助下陷入睡眠。


  她睡得並不安穩，兩道秀眉緊皺在一起，似乎夢到了不開心的人或事。


  墨寒時站在床邊凝視著她的睡顏，很快，喬西敲門進來，放低了聲音說道：「墨先生，我查到了，笙兒小姐的經紀人是…


  他說著頓了下語氣，下意識的去看墨寒時的神色，緩聲說道：「是江俏…」


  「江俏？」墨寒時微眯了下眼眸，側眸看向他，諱莫如深的神色讓人不由的心生緊張。


  喬西抿了下唇繼續說道：「今天原本江俏是應該陪著笙兒小姐進組的，可她手下的另外一名藝人薄錦西在b市出了點事，她今早飛b市了，就沒顧得上笙兒小姐…」


  墨寒時沉著臉，似乎在思忖著什麼，半晌才開口說道：「那個小丫頭呢？」


  「李爽，安溪舞蹈學院的學生，沒簽任何的經紀公司，是季川挖掘到的新人…」


  「呵，他倒是能耐。」墨寒時譏笑出聲：「行了，你先出去吧。」


  喬西走後，他拿起手機翻找了下電話本，在看到『江俏』的名字時，他的拇指頓在了那。


  當時劇組外聚集了很多粉絲，場內也還有記者在跟拍，黎默笙踹人的事情，一定會宣揚出去，這事需要公關，只是不知道遠在b市的江俏知道不知道這裡發生了意外。


  他手指點了下那個名字，遲疑了片刻，還是沒有按下呼出鍵，而是找出季川的電話號碼撥打了出去。


  「季導，今天這事，我希望你能很好的處理，最起碼能讓我滿意。」


  「墨先生，李爽的事情，我能不能替她求個情，她年紀還小，有的地方做的是不對，可也得到了教訓…」


  「不能。」墨寒時不容置疑的說道：「有個詞，叫做殺雞儆猴，季導，明白我的意思吧？」


  電話那邊沉默了數秒，傳來了一聲嘆息：「我明白了…」


  掛了電話，墨寒時看向床上躺著的人，她似乎更加的痛苦了，小腦袋一會搖到左邊，一會搖到右邊，嘴裡還不停的發出囈語，眉頭皺著就沒舒展開過。


  到底做了什麼夢，讓她痛苦成這樣？


  墨寒時坐到了床邊，伸出手在即將碰觸到她的肩膀時頓了下，遲疑了片刻，輕輕的拍著她的肩窩，就像哄小孩一般給著最簡單的安撫。


  目光又落到了手機上，他應該給江俏打個電話，可那個女人未必理他吧，他猶豫了下，還是給喬西打了電話，讓他想辦法把黎默笙今天的事情壓下來。


  電話還未來得及掛，就感覺身側躺著的人一個激靈，猛地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的指節都泛了白。


  「不要…不要…不要…」


  女人劇烈的搖晃著腦袋，不停的囈語著，墨寒時皺了眉，這是夢魘嗎？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輕聲喚道：「笙兒，醒醒…」


  「不要…不要…」女人還在囈語著，身體不停的發著抖，有了痙攣的徵兆，痛苦的就像是突然被捅了一刀的動物。


  她到底夢到了什麼，墨寒時感覺自己的心都揪到了一起，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他伸手將她扶起來抱在了自己的懷裡，寬大溫熱的手掌安撫著她的後背，柔聲說道：「笙兒，別怕，寒時哥哥在這裡呢，寒時哥哥在你身邊…別怕…別怕…」


  懷裡的人死死的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服，身體卻還在顫.抖：「放過我吧…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


  「笙兒你睜開眼睛，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墨寒時被她的囈語弄的心情煩躁，他不明白她這句話從何而來，她在求誰放開她？是誰在抓著她做些讓她恐懼的事情嗎？

  她這個樣子真的是在做夢嗎？他總覺得不是，而是這個女人記憶深處的恐怖回憶讓她即使睡著了，還感覺到害怕。


  那讓她感到恐懼的回憶里，到底是怎樣一副場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