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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我還能活

  周瑞已經被蛇妖的慘叫嚇傻了。看見子虛看他,倉皇逃竄:「別過來,我還沒死呢。」


  子虛搖頭:「何必執迷不悟?」


  周瑞向著自己的軀殼衝去。他以為,只要自己回到軀殼中,就還能活過來。誰知倏忽一下,就從那軀殼中穿了過去。他如何死心?轉身又撲了回來。如此來回幾趟,終於不得不接受自己再也無法還陽的事實。站在自己的軀殼旁邊,欲哭無淚。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一下子衝到躺在地上的婦人面前,猙獰道:「都是你害的。你還我命來。」


  婦人吃力的睜著昏花老眼,好不容易才看清是他:「瑞兒啊。等我死了,記得把我和你爹裝在一口棺材里。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了。」


  周瑞狂怒,吼道:「你眼裡除了那人還有誰?為了那個活死人,你做了多少孽?周家滿門都讓你殺絕了。你讓我埋你,誰來埋我?誰來埋我?」


  婦人這下聽得明白,氣得好一會兒喘不上氣來:「你這不孝子。我就不該留下你給周家傳宗接代。」


  「傳宗接代?」周瑞怒極狂笑:「你是留下我好給你生有著那人血脈的後代,好拿來給他續命的吧?別以為我不知道。周家一門,上至我爺爺、奶奶,下至我幼弟弱侄,全被你一個一個屠殺。把血肉餵給那條蛇妖,煉出精華用來給那人續命,給你駐顏之用。要不然,你以為這麼多年,我為什麼從不追查那些人的去向?」


  「原來你都知道。」婦人喘息著,聲音很低。不過,那不是因為愧疚,而是因為衰弱:「你的父親是周家的驕傲。能為他犧牲,是你們周家所有人的榮幸。」


  「榮幸?」周瑞冷笑:「那你怎麼不把自己殺了?」


  婦人道:「我不是周家人,身上沒流周家的血。你父親的病務必要至親的血肉精華才能治。而且,我也不能死。我要是死了,萬一你父親哪天醒來。找不到我豈不是要痛不欲生?我怎麼捨得他難過呢?」


  周瑞冷笑:「那你就捨得他高堂雙親?捨得他兄弟、兒女?你禍害了他一門至親,就不怕他醒來后痛不欲生?」


  婦人道:「怎麼會呢?有我陪著他,別的都不算什麼。你不也親手殺過自己的兒女嗎?也不見你痛不欲生?」


  周瑞又怒起來:「我那是為了自保。我要不殺他們,你就會殺我。」


  婦人沉重的喘息著,沒有說話。周瑞以為,這是默認。叫道:「你以為我一房接一房的往家裡抬人,拚命的生孩子是為了什麼?我是為了活命。我還沒活夠,我不想死。」


  一旁的狐三娘忍無可忍:「虎毒不食子。你為了活命可以殺自己的親骨肉,為什麼不能殺了你那為非作歹的母親?你和畜生有什麼區別?」


  罵完了一想,不對。她自己是狐狸成精。是畜類。急忙補了一句:「不對,拿你和畜生比,簡直是對畜生的侮辱。」


  周瑞聽見狐三娘的聲音,面上露出晦暗之色:「我怎麼能對生身之母動手?那是不孝。」


  「我呸。」狐三娘義憤填膺:「你們這對狗屁母子,少拿孝道說事。我眼睛又不瞎,剛剛看得真真的。你分明是對你的母親有非分之想。你禽獸不如。不對,你不如禽獸。」狐三娘詞窮,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可以形容那對母子的詞語來。


  那母子還真般配。當娘的,為了自己老公。不惜對至親骨肉下手。當兒子的,覬覦母親顏色,甘心拿骨肉開刀。天上地下,如此滅絕人倫的人絕無僅有。更可笑,這兩人還都是一口一個孝道。豈不恨煞天下人?


  周瑞聞言,頓時變了顏色:「是又怎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恥嘴臉。狐三娘氣得就差跳腳了。要是換了玄荊,決計不會和周瑞廢話,早把他打得魂飛魄散。可是,狐三娘於市井中,感人氣而成妖。雖然活了七千年,可充其量就是個活的時間長了些的婦人。連罵街都不如市井婦人厲害,更想不起來和人動手。


  她無計可施,可不代表這裡沒人能收拾得了這無恥之徒。狐三娘怒沖沖就走到了子虛面前:「阿虛,你管不管?」


  子虛笑道:「稍安勿躁。」


  狐三娘翻著好看的白眼:「也就你能氣定神閑,還笑得出來。我都快被氣死了。」


  子虛道:「我總得等到曲終,才能決斷那人該散往何處?」


  狐三娘急道:「這還有什麼好看的?他們自己不是已經說的明明白白。」


  子虛伸指指向周瑞。


  周瑞親眼看見這個面目普通的姑娘,彈指間送走了蛇妖。蛇妖的慘叫好像還在耳邊。這時看見子虛指著自己,頓時大驚失色:「你不能把我送走。我還可以活。我的身體還好端端坐在那裡,我還能活……」


  子虛笑道:「這些話,你去餓鬼道找鬼王說去吧。」話音未落,彈指一揮。周瑞變成一團拳頭大小的黑色霧團,帶著一路慘呼,向著六道輪迴路口而去。片刻之間,輪迴路口路口,烈焰衝天。慘叫大起。


  「瑞兒怎麼了?」婦人聽到兒子的慘叫,掙扎著想要看個究竟。可惜她為保青春,服食生人血肉煉製的精華。如今遭了反噬,已經接近油盡燈枯。掙扎了半天,也是枉然。


  狐三娘快人快語:「你兒子已經死了。我們子虛姑娘送他往餓鬼道輪迴去了。」


  「死了?」婦人半天才明白狐三娘話里的意思:「餓鬼道?」


  狐三娘現在,對那老的不像樣子的婦人一點兒也同情不起來:「是死了。」


  婦人忽然又哭起來:「怎麼辦?瑞兒死了,誰把我和你葬在一起呢?」忽然又想起什麼:「叫我的車夫來。我有話交待他。」


  這次接話的不是狐三娘,而是子虛:「等會兒天亮了,他自己會來。不過,他恐怕沒辦法把你和你丈夫合葬。」


  「為什麼?」以婦人對他丈夫的情誼,沒有歇斯底里實在有些讓人意外。


  子虛不是話很多的人。她抬手一招。本來躺在客房裡的男子立時出現在了廳堂之中。膚色紅潤,鮮活如初。婦人頓時看痴了。目中情意纏綿,彷彿十八九歲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般。因為老邁而渾濁的眼眸都放出令人不敢正視的光彩。


  這個男人容貌不俗,和清俊的杜若有得一拼。只是少了些靈性,失了些杜若特有的清華氣質。不管這男人好的時候是個什麼樣的人。光憑這幅皮囊,確實有些讓女子珍視一生的本錢。只是,為了他,害死滿門至親骨肉,就是喪心病狂了。


  忽然,男人的五官開始消融。彷彿春雪融化的樣子。一點點兒變成細微的粉末飛揚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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