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上官岳雲的秘密

  萬靈閣，上官家靈物所在的地方，說是閣，其實是個寬廣的場子，分成了三塊院落，一塊是旭陽院，裡面是居住有靈性但還尚未被馭的靈物，但現在這裡空落落的，院子早就破舊，到處落滿了灰塵，可見是長久已無靈物在此了；北邊最大的一個院是朝陽院，這裡居住的是已認主且很有潛力的靈物，目前這裡也只居住了上官岳雲馭的狼靈千道，千道是上官岳雲五年前收的靈物，與靈物通脈后，千道進益奇快，已然妖化成人身，現如今也只有千道一個居住於此，本來上官晏紫的流雲也應該居住在此處，但是上官晏紫一向寵愛流雲，就在自己的院子裡面給流雲單癖了一塊地方居住。最南邊一塊狹小的院子是遲暮院，這是上官晏紫最不願意來的地方，裡面居住著各種被棄的靈物，有的是被搜集來還尚未認主，被認為已無太大進益前途的，有的是已經認主，但是被認為沒有希望繼續妖化的，還有的是跟著主人歷經百戰，身負重傷被淘汰下來的，他們有的願意成為靈物，有的根本不願意卻被強迫抓進來卻又被棄，不管是當初願意還是現在不願意，他們都別無選擇，因為被棄的靈物不會再有馭者願意要，他們的命運就是等著死，或者成為哪個更高級靈物的口糧，這裡的靈物各個目光獃滯，行動遲緩，他們早就沒有了鬥志，也許是身體上的，也許是靈魂上的，沒有妖化成人，就沒有人的習慣，人的思維，但是不代表沒有感情，世間萬物，草木皆有情，何況這些靈獸，已經有了靈識，從開始的被器重，到後來的被拋棄，難道是它們的錯，它們本來都該各自在自己的世界中馳騁，享受自己生命的喜怒哀樂，卻被這些自私的馭者拘於此，潦度餘生。上官晏紫匆匆走過遲暮院，目不斜視，腳步不做半點停留，改變不了的又何必苦苦糾結，關於馭靈，從很久前就和爹之間有了爭執，自己不是真的不願意馭靈，而是不能接受將靈物作為工具似的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棄，通脈后，靈物全心為主，即使再無所進益，他們都不曾想過要背叛，而人太貪婪，想要靈物效忠，又想不斷的追求更強的靈物，於是就會像爹，祖父，曾祖父那樣不斷地棄了靈物。但是，他不想這麼做，當年爹逼著自己開法血，選靈物，自己就挑選了流雲，那匹如果他不挑選就一定會被送進遲暮院的母馬。這些年過去了，流雲沒有什麼大的進展，也未必是流雲本身的問題，也跟自己在馭靈這事上毫不上心有關，反正自己是不會棄了流雲的，它有無進益都無妨，總是自己活著就帶它在身旁馳騁九州，若是哪日自己死了，就放流雲自由，讓它回自己的世界去逍遙自在。上官晏紫很快來到庭院偏角的書房外，剛奴才傳爹找他過來有急事，抬腳要進，裡面出來了管家旺叔，雖說府里的小廝不少，但是有重要的事情，上官岳雲還是只吩咐旺叔，只消看見他，就知道今天這事必不是什麼清閑事。「呦，少爺，您過來了，不過這會子老爺正和周易議事，說是不讓打擾，讓您現在偏院等等，說完了去找您呢」。旺叔看到上官晏紫連忙迎出來，邊走邊說道。上官晏紫一屁股坐到廊角上，說道「有什麼事，我聽不得的，既然這麼神秘，幹嘛還叫我過來，我就在這裡等著吧，走到偏院勞神，你去給我端杯茶水來，走過來口著實渴了，我不進去打擾爹他們就是了」。旺叔聽得這話，雖然心有顧忌沒有按照老爺的安排做好事，但是既然這混不羈的少爺開了這個口，他一個做奴才的也不好太過堅持，府上誰都知道，這少爺有時候你越跟他計較他就越擰巴，尤其是碰上跟老爺相關的事。罷了，罷了，就這樣吧，總是裡面大概也等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說完了，自己還是快些去給這祖宗端杯茶來，好跟前看著他不出亂子就是了。萬靈閣是上官家最為私密的地方，一般小廝丫鬟是絕對不允許進來的，要不這端茶倒水的事情怎的會輪到他一個管家親自去做呢。「那您跟這兒候會兒，我這馬上就去給您拿茶水來，老爺吩咐了，您可千萬別進去」，旺叔臨走，還有點不放心的再次囑咐上官晏紫，說完急匆匆的離開了。旺叔離去，只剩下上官晏紫一人在廊角上坐著，他站起身來，緩緩向裡面移動了幾步，想找個舒服地方靠靠，風中送來了零零碎碎的聲音，是爹的。「前兒到府里的那個丫頭你看了？」「看了，是她沒錯，但是…」周易的聲音響起，卻因為離得太遠，後面的話聽不真切。可上官晏紫想到，前兒到府里的姑娘不就是十二么，聽周易的話，像是知道這丫頭的事情，頓時起了好奇之心，關於十二，有種奇怪的感覺，喜歡看她眼睛裡面透出那道明亮的光彩，簡單純粹，像流雲眼睛裡面的光一樣，讓人總想著多留住一些時刻。於是，上官晏紫貓起身子，又往裡面行去，離書房的窗戶很近了，不能再近了，再近會被裡面人發覺的。上官岳雲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如此，倒是雞肋了，無用卻棄不得」，「老爺，莫急著下斷言，未必無用，等到了時辰，或許就是非常有用的一顆棋子。他們到底再說誰，說十二嗎，十二到底有什麼是他們想要的，而現在又用不上，等到什麼時辰就是有用的了，上官晏紫聽得一團霧水，心理突然之間煩躁異常，十二是個簡單的人，雖然沒有相處過，但是幾次照面，他就把她看個通透，她有一顆簡單透亮的心，不知道什麼原因，上官晏紫就是不希望十二會成為什麼棋子，那樣單純的人，該向流雲一樣，受到呵護或者自由的生活。黑暗中的一道光，該讓它永遠亮著，才會不讓人們都絕望。思索中的上官晏紫，沒有注意到裡面的交談已經結束，周易推門而出，後面跟著上官岳雲，二人看到上官晏紫在外面均是一愣，上官岳雲有些緊張的問道「你何時來的，不是讓你在偏院等著么，來了也不讓人通傳，越發沒有規矩了」。上官晏紫收起剛才的煩悶與不安，臉上立現往日的不羈，說道「不想往偏院走，忒累，爹有什麼事就說吧，說完了我還有事要做呢」。上官岳雲遲疑的看著兒子，因為吃不准他到底聽見剛才的談話沒有，或者他到底聽到了多少，看這他這幅表情應該是沒有聽到什麼關鍵的，遂又一轉念，這個兒子向來不關心外事，即便是聽到了，大概也不會費心去想。「找你過來自然有重要的事情，明兒外庄要送來一批珍獸，聽說這批珍獸相當不錯，有一隻金翎天下都少有，我看你那流雲也無可能再有所進展，就棄了吧，明天隨我去收了那金翎，我知道你疼那流雲，只管養著就是了，府里也少不了它的吃食，只是別再它身上浪費功夫了」。上官岳雲話雖說的霸道，口氣卻帶點小心翼翼，因為他知道讓上官晏紫棄了流雲是他父子二人的死穴，輕易提不得，當年上官晏紫根本不願意馭靈，最後勉為其難選擇流雲已經是讓步了，現在再讓他棄之另選，更是難上加難，可是還能怎麼樣呢，自己馭的千道還處於上升期，剛剛妖化，不能棄，那就只能讓上官晏紫再馭其他珍獸，那件事雖然現在還沒有告知他，但他總是上官家的子孫，無論如何是脫不了干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果然，這話說完，就跟點了火舌子似的，上官晏紫一下子就跳了腳，「絕無半點可能，我這輩子就要流雲一個靈物，流雲沒有進展不是它的事，而是我根本不願意練習馭術，爹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在馭靈這事上實在無半點興趣，我也不懂你們幹嘛要不停地馭獸，還有跟引家的婚事也別找我，那引青靈就是一個十足的小潑婦，你莫要再逼迫我，否則我就帶著流雲走，你們也再別在我身上動什麼念頭了」。「你，你，你就是個孽障，你不氣死我心不甘啊，我上官家祖宗的基業就要毀在你這個混賬手上」，上官老爺氣的不輕，指著上官晏紫，渾身哆嗦著。在一旁的周易看見了，連忙上去摻扶說道「老爺，莫氣，莫氣，少爺年紀尚輕，心性也未定，很多事情當真急不得，咱們一切還需要從長計議」。周易一邊拉著上官岳雲往閣外走去，一邊給上官晏紫使顏色讓他趕緊離去，免得一會兒這對父子又頂光起來，更難收拾局面。上官晏紫大步流星的往自己院子走去，這個家當真是呆不下去了，馭靈、聯婚，沒有一件是自己願意的事情，再待下去，不是被逼瘋就是被逼死，上官晏紫再一次深深的感覺到生在這個馭靈世家的悲哀。難道一切都不能改變么。上官晏紫進了自己紫園，在這裡，才能寧靜片刻。突然一陣風掠過，不用多想，是流雲，流雲踏著小馬步，輕跑到上官晏紫身邊，用頭不斷的往他懷裡滾著，還時不時的挑起自己長長的眼睫毛，羞澀的看著上官晏紫。這是流雲在撒嬌，一直以來，流雲就跟個小姑娘似的依賴著上官晏紫，喜歡跟他在一起嬉鬧，而上官晏紫也喜歡這樣的流雲，在一團黑的世界裡面，流雲是唯一沒有被侵蝕的單純，她不用擔心自己毫無進益會被棄的命運，不用每天辛苦的和主人練習馭術，甚至根本不著急能不能妖化成人身，從她有了靈識開始，她就跟著上官晏紫，其他那些跟她一起的靈物最終去了哪裡，是什麼命運她統統不知，晏紫與流雲而言是她的全部世界，而流雲與晏紫而言則是他無可奈何的人生當中唯一的任性和不斷閃爍的光亮。這樣的情誼早就超越了主與靈，是相依為命的親人也不為過。「流雲、晏紫」，上官晏紫輕輕的說道，「你看，咱們倆的名字連起來也很好聽呢」。流雲似乎能感應到主人現在的煩悶，伸出舌頭舔舔上官晏紫的臉，咬住他的衣袖，往外拽，上官晏紫明白，這是流雲叫他出去兜風呢，看著流雲還略顯羞澀澀的大眼睛，那不斷閃爍的光芒讓他突然就想起了十二，不知道那個丫頭怎麼樣了，今天聽到的那一席話好似這十二的來由並不是像爹說的那麼簡單，她到底是誰？爹找到她究竟要做什麼？上官晏紫使勁揉揉頭，翻身上馬，想那麼多幹嘛，自己的糟心事已經夠多了，幹嘛要為一個只見幾面的丫頭髮愁。輕拍了拍流雲的脖頸，道「走，出去兜風，好好耍耍去」，流雲終於等到主人發話，高興的踩著幾個舞步，飛一般的衝出去。遠處傳來上官晏紫的聲音，「流雲啊，該洗澡了，都味兒了」，流雲聽聞此話，打著響鼻，把頭甩的一個勁，就是不愛洗澡，那些人弄得她難受極了，且每次洗完濕漉漉的毛耷拉著極丑極丑，她才不要。上官晏紫看著流雲的反映，頓時喜的大笑，一串串爽朗的笑聲隨著流雲風馳電掣般的奔跑，逐漸消失在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