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8） 藤月浩與英美的故事

  「不要臉的傢伙又來了……」


  聽到這句話時，女孩被莫名的東西所吸引，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把她拉到了自己房間的門口。膽小地向外窺視著，她看到父親正站在門口嘆氣，一邊搖著頭向門把伸出手準備開門。她好奇起睜大了眼，把頭又向外探了探。剛還在廚房裡準備晚飯的母親穿著圍裙就沖了出來，她那已有斑駁皺紋的臉上怒色顯而易見。之前的話就是壞脾氣的母親罵的。看來在門被打開之前她就已經知道來者，女孩這麼判斷著。


  可是，母親發現了她。駝背的母親快步走來，輕輕抱起她，「好了，乖乖。爸爸媽媽要接待客人，你先到房間里繼續去搭積木。哦，寶貝妞，把城堡搭完了給爸爸媽媽看看。」母親把她抱回去放到成堆的積木面前，然後又快步離開，隨手關上了門。沒等母親的腳步聲遠去，她就耐不住性子地重新站起身來到門口。


  當這個好奇的6歲女孩再一次打開門探出頭時，看到的是一個讓她驚奇的景象。門口站著一個留著少見的藍色短髮的中年女人，父親正在跟她談話。他一隻手仍然把著門框，似乎隨時準備請客人離開，而這一點也體現在了他緊縮的眉頭上。母親也站在父親身邊，雙手叉腰，面露怒色。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那個中年女人也凸顯出一臉的無奈，「因為……因為，我們實在是再也沒有條件養這個孩子了。但他又是我妹妹的獨生子，要是隨隨便便地把他交給孤兒院，也對不起我妹妹啊……」


  忍無可忍的母親衝來客大喊道：「這些事我們都聽你說了多少遍了？你們家的事自己解決，為什麼每次都找我們家？你以為我們家很富裕嗎？我們是有錢人嗎？借了多少錢都沒還了？因為看你們還有個小男孩，我們才破例的？我們養了你們這個小男孩，那我女兒怎麼辦啊？賣了我女兒養你們啊？」


  「說什麼呢？」父親不悅地推開母親，隨即有些抱歉地看看捂住臉幾乎哭出聲的女人，「你怎麼還是說話這麼不知輕重？」


  這時候，門外隱隱約約顯現出另一個嬌小的身影。是一個男孩，看起來跟女孩差不多大的樣子。他跟門口的中年女人一樣留著藍色的頭髮，看上去有些凌亂，一雙無神的大眼睛如同黯然失色的寶石，身穿上下很不搭的舊衣服，一副失魂落魄的可憐樣子。她不禁心頭一顫。雖然早就聽說第四次忍界大戰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孤兒的數量快速增加，而且風之國也有許多沒有父母、沒有家的孩子，但自己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一個孩子，就在自己的眼前。以前每每路過孤兒院等地方，母親總是牽著她的手快步走過去，好不讓那些駭人的景象刺激到自己年幼女兒的心靈。


  吃完飯時，她有些膽怯地抬頭看看父親：「爸爸，今天下午來的那個阿姨是誰？」


  她的父親愣了一下，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筷子，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的餐桌上，看著她，「孩子，其實我不想讓你這麼小就知道這種事，但是既然你都問了，我還是覺得不要藏著——告訴你好了。」


  她的眼睛開始閃閃發光。


  母親卻顯得很不高興，「孩子她爸！」


  父親又看了看母親，「我不喜歡瞞著別人。反正也不是什麼說不出口的事情，告訴她應該也沒關係。」


  母親無奈地呼了口氣，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碗筷。


  「你看到那個男孩了，對吧？」


  她點點頭。


  「那個男孩的媽媽是爸爸小時候的同學，是爸爸的好朋友，」父親說道，「但是，前幾周，她不幸去世了。據說，是因為她的丈夫在很遙遠的另一個國家做苦力，很少回家，她去那個地方找他，但是被打劫了。」父親頓了頓，「雖然當時，強盜並沒有要殺她的意思，但是她的情緒很激動，強盜就失手殺死了她。很巧的是，當時她丈夫正好路過，於是趕上去找強盜拚命，所以也一樣被殺死了。」


  「所……所以，他變成孤兒了嗎？」女孩用顫音問道。


  父親無奈地點點頭，「剛剛的那位阿姨是她的姨媽。他們家很窮，自己也有幾個孩子。也實在是沒有辦法，所以就常常向我們家借錢。他們想要養活那麼多孩子，只有這個辦法。」


  3年，她都沒有忘記那一席話和那個男孩，儘管記憶越漸模糊。


  而有一天，記憶的水晶球再一次被擦亮。


  傍晚時刻，風之國的沙漠被罩上一層深紫色的光暈，整個村子都沉默在寂靜中，唯獨路邊街燈閃閃爍爍，點亮一條回家的路。她抱著一個購物袋朝家走，路上靜悄悄的，沒有其他人，但這樣的情況只維持了幾分鐘。當路過孤兒院時，同樣——一股力量莫名吸引了她。以前不曾經過這裡，因為難得出來買點東西，恰巧路過，她決定看看孤兒院到底是什麼樣的。猶豫了一小會兒，她來到門口。


  孤兒院的門禁閉著，前方的院子里一片漆黑，整棟樓也沒有一抹燈光。孩子們在黑黝黝的地方不會害怕嗎？她這樣擔心著，一邊重新拽開步子準備離開。而一種奇怪的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開始尋找聲音的來源，最後發現這聲音是從孤兒院旁邊高高圍牆的牆角傳來的。她再次停下來，躊躇不安地望著那裡。漸漸的，她難以想象地發現牆角的土開始向下陷，然後逐漸露出一個窄窄狗洞。就在她驚訝之時，一個人從裡面鑽了出來。


  「人……人頭！」這使一個膽小的女孩立馬尖叫出聲。


  那個男孩嘴裡叼著一個苦無，正像泥鰍一樣從狗洞里吃力地鑽出來。就在她嚇得連連後退之時，男孩吐掉苦無，「嘶」了一聲讓她保持安靜。快速從狗洞里出來，她發現這個滿身骯髒泥土的男孩正是3年前她在門口看到的那個。


  拐角處傳來大人的喊叫聲，而且越來越響，這暗示著他們離這裡越來越近。


  男孩朝那裡望了望，然後突然撿起地上的苦無，並跑過來抓住她的手臂飛奔起來。


  「哎……哎？」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拉走，只得跟上他的腳步快跑起來。


  連續狂奔了5分鐘，那些大人的腳步聲也漸行漸遠。他這才覺得應該沒有危險了。於是，他鬆開她的手臂，開始四下尋找起什麼。最後，他發現了一個花園綠化帶里高高的灌木叢。他剝開灌木叢，讓她先鑽進去，接著自己也快速跟了進去。在厚實的枝葉里，她才開始仔細打量他的臉。


  男孩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衣服也破爛不堪，因此，皮膚上的各種淤青和傷痕也顯而易見，甚至有些傷口還正在溢出血來。她既感到害怕又感到安心，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過這種奇妙的感受。


  「我……我們為什麼要跑？」她輕聲問。


  男孩輕輕剝開草叢朝外面窺視著，確保這枝葉足以保護他們兩個不被發現后，才轉回頭，坐在地上，雙手抱著屈起的膝蓋。「你說呢？」他用清澈的聲音反問。


  她感到摸不著頭腦，「因為……因為他們在追你？」


  「廢話。」他說，「你是不是傻？」


  她有些不悅地努了努嘴，「我不知道。」


  他又朝外看了看，眼神有點可怕，卻依然能看出小男孩那種充滿稚氣的倔強，「我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看到女孩乖乖地點點頭，他說：「我偷他們店裡的麵包。」看到女孩吃驚的表情，他很是滿意，「還偷了好幾次。很可惜，上次被發現了，所以他們就在到處找我。」


  「那，他們抓你，你帶上我跑又是什麼意思？」


  「你剛剛在那邊叫，把他們都引過來了，總該補償我吧？」


  她看著他，男孩有些不滿：「怎麼？這麼小氣？這都不願意……」


  女孩笑了，「沒有，這個給你好了，算作補償。」她把手中的袋子遞給他，他有些猶豫地接過了。「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看著她，微微低下頭，聲音很輕地回應道：「藤月浩。」


  「我可以直接叫你浩嗎？」


  「可以。」他打開袋子，「這裡面有什麼？」


  「甜甜圈、巧克力、葡萄乾……還有餅乾和牛肉乾，你肯定喜歡吃的。」她一邊看著袋子裡面一邊說。


  他反而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可是既然自己都已經問人家要了，再還給人家就更不好意思了，「都是這麼甜的東西？」


  「你不喜歡甜的嗎？」


  「喜歡……」他猶豫著回答，抬起頭，「其實，我只是開玩笑的。」


  「為什麼？」


  「因為……」他的眼神又變得黯淡，「姨媽說，就是因為你們家不願意接濟我們，才把我丟給孤兒院的。她說，這一切都怪你們……所以，我只是開開玩笑，」他有些不安地說，「我原本以為你肯定不會給我的。」


  她更奇怪了，「我為什麼不會給你？」


  「因為我姨媽說你們很小氣。」


  「我們才不小氣呢——」她說，「如果我不給你，你難道不會搶嗎？」


  「你不是實習忍者嗎？我怎麼可能搶得過你？」他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大聲說道，然後自己都笑了。


  女孩也笑了，「我叫英美。」並伸出手。


  藤月沒有握她的手，「我知道。」他說，並喃喃道，「我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