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8） 捉迷藏

  我在日向家東門的大宅子里肆無忌憚地跑來跑去，一邊左顧右盼著，畢竟小時候的孩子誰不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犢」，天真純潔是形容他們的眾多詞語中最形象的一個。而在這一切都開始改變以前，我也是個大膽的天真小女孩。光滑的木地板倒影著我的影子，它隨著我的腳步晃動著，並緊追不捨。


  當拐角處走過平時負責照顧修一的那個日向分家女僕出現時，我很高興地迎了上去。她是個膽子很小卻很溫柔的二十來歲年輕女孩，跟我一樣長長的頭髮用一根紅色發繩紮起在腦後。此時，她正端著一盆準備要洗的臟衣服，與我相向而來。她發現我之後，放慢了腳步，似乎是在等我跑過去。我則興沖沖地奔到她腳邊，揮手示意讓她蹲下身來。她好奇地眨眨眼，然後蹲下來把耳朵湊過來。


  「大姐姐，你看到麟火哥哥了嗎？」我悄聲問她。


  她立刻露出一個難懂的笑容，「月夜修大小姐，您找麟火少爺做什麼？」


  我笑了，「要是我找到了麟火哥哥，我就贏了。」


  她伸手指了指洗衣間的門，「我剛剛從那裡走出來的，麟火少爺就躲在裡面——應該是在那台灰色的舊式洗衣機後面。」


  我還沒來得及道謝，就高興地快步跑過去。洗衣間的門把手很高，我踮起腳也夠不到。於是，她又走過來幫我輕輕推開門，並把食指放在嘴邊笑了笑，讓我放輕聲音，以免被他給發現。我點點頭，然後朝洗衣間里望了望。這個來人比較少的洗衣間里昏昏沉沉的，一片漆黑，加上洗衣機和柜子上厚厚的灰塵，給人一種朦朧感。天花板上只有一個歪的吊燈，可是我不能打開它，那個巨大的響聲足以驚動麟火，而且光是看到燈光他也會意識到的。我回身輕輕把門給關上，確保沒有發出任何響聲，然後才摸手摸腳地朝她所說的那台洗衣機走過去。以前，我也總是到這裡來玩。因為無論是牆縫還是傢具之間的空隙，以我這樣的小身板都能很輕易地在裡面來回穿梭，時不時能在地上或是老鼠洞里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找別人都不知道的小東西是小孩子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所以，我對這裡熟悉的程度不亞於那些常負責幹家務的女僕。


  就在我準備轉身到洗衣機後面揭發麟火時，那後面突然伸出一個手臂，狠狠地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過去。


  我愣了一下。


  麟火接過我的身子，一下把我抱到他懷裡，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捂住我的嘴。


  「你這臭小鬼，膽敢作弊？」他輕笑著，「看我怎麼——」


  我掙紮起來，「我贏了！」


  他故意挑釁一般，「哼，反正你這樣也沒辦法通知你的同伴吧？」他指的是跟我一樣負責找的人，「我不如就在這裡綁架你，他找不到我，我們就贏了。」說著，他一邊撓我的癢。


  我止不住地笑起來。他坐直身子靠著洗衣機，把我抱在懷裡，也笑起來。


  「臭哥哥……哈哈……你才耍賴……」


  「我要殺人藏屍，你知道嗎？」他故意把聲音壓低，假裝陰森森地在我耳邊說，「我偷偷地把你殺掉，然後把你的屍體放在冰箱里，誰也不會知道……」


  「誰說的？」我點破了他這個方案的盲點，「萬一有人打開冰箱，不就發現了嗎？」


  「那……那我……那，我就把你燒成湯給你哥哥喝了，這下都毀屍滅跡了。」他繼續嚇唬我。


  「我會託夢……哈哈哈……我會託夢讓他們把你也剁了做湯的……」我毫不畏懼地抬頭看著他。


  「還託夢？我要用鎮魂符讓你靈魂出竅，然後再把你燒成湯。」


  「我太瘦了……哈哈哈……什麼肉都沒有，一點也……不好吃。」


  「怎麼可能？小丫頭都是細皮嫩肉的，肯定很好吃的。」


  「不好吃！麟火哥哥是老妖吧？還吃人肉……」


  「反正我都要把你毀屍滅跡了，」他陰森森地重複著這個詞語，「你還管我是人是妖……」


  「毀屍滅跡？」一個冰冷的聲音幽幽傳來，修一身體半靠在洗衣機上，手臂擱在它上面，低頭看向麟火，「我看你是完全忘記你在玩什麼遊戲了……」


  想起這一切，我冷笑了兩聲，看著白川，「你要我當抓的？」


  他機械地點點頭，「他們都不願意當抓的，但是還需要一個抓的。」


  「萬一月夜修開白眼的話，豈不是誰都躲不掉嗎？」久本郎突然插嘴說。


  我瞥了一眼白川，「你看人家多聰明。」


  「那麼，就我一個人來抓吧，就這麼決定了。」他立刻改口道。


  還真沒想到，幾年後在學校的某一天，我會回到小時候那個玩捉迷藏的記憶中。因為學校的電線盒被一隻突然入侵的野豬給撞翻了，裡面的電線開關之類的東西被弄得一塌糊塗，所以下午學校提前放學，但是這件事並沒有由老師通知給家長。儘管老師提醒同學們早點回家，但是C班「可愛」的同學們就是不願意早放。「可愛」的素一郎同學提議玩捉迷藏的遊戲。我們C班只有9個人，人數是年級里第二少也是第二多的班級，玩起這個遊戲只有1個人抓其實也沒什麼大問題。作為忍者學校的實習忍者，我們普遍是躲藏的能力大大高於偵查能力——雖然我就是一個例外——這就是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當抓的那個。


  「57……58……59……60……你們躲好了嗎？」


  沒有人回答——這裡沒有人會傻到要回答的。然而，我覺得我要完了……


  雨沫把我從我原本躲的地方趕了出去，而現在我就在離白川不到10步遠的地方。拐過這個走廊的拐角，就是那個負責抓的傢伙。我第一次覺得當藏的是這麼驚悚，我覺得我要成為第一個出局的了。然而，我想起一個很大膽的方法，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混過去。


  「那我開始找了。」他大聲喊。


  隨後，他剛開始就朝左拐——我所在的那個方向。


  就在他快要拐過來時，我大步流星地從他旁邊走過去，一邊說：「我去找那邊。」


  「哦。」他漫不經心地回答。


  可是，他突然停住了腳步，就在3秒鐘后他回頭的時候，發現我已經不在那裡了。「月夜修！」他氣急敗壞地叫道，「你這傢伙——你敢耍我？」在他怒吼時，我無聲地偷笑著——他的樣子看起來特別像見到修一那一剎那時的麟火。


  當他不得不為了抓緊時間而無奈地遠去，我從天花板上跳下來，輕輕地落地，然後順著眼前的樓梯向樓上跑去。我跑進女更衣室，當看到那裡的一個巨大衣櫃后，我覺得先躲在那裡應應急。但是，就在我打開衣櫃的時候，發現羽林正躲在裡面。我不由分說就擠進去，那裡面還有很多空隙，足夠再進去一個人了。


  「喂……喂！」他不悅地想把我推出去。


  「要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偷偷摸摸來女更衣室的話，就讓我躲進去。」我威脅道。


  他只好妥協。


  我冷笑著，「還沒見過你這麼乖的樣子呢……」


  「切。」他把頭瞥向一邊。


  我蹲下來，透過衣櫃細小的縫隙向外面窺視著。學校里一片寂靜，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因為白川是男的，所以才想出這樣的方法嗎？」我看向羽林並問他。


  「不然呢？」他故意挑釁我，「我說你，既然已經答應我不說出去了，就好好保密，知道嗎？你敢把這件事說出去的話，小心我把你往老師辦公室扔東西的事告訴年級組長。」


  「你還反過來威脅我？節省點口水吧你……在放學前沒有被白川發現，那萬事都沒問題；但是，要是我們被發現了，就是被找到了，你就知好去找白川商量了。」


  這個不良少年也只得無奈地撇撇嘴，因為知道我和白川都不好惹，「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幾個小時后，學校打鈴了。這是放學時打得鈴。雖然從衣櫃的縫隙里，我看到白川急匆匆地路過這裡兩次，但是他看都沒有往這裡看一眼，躲在這種很「犯規」的地方，我們當然能贏。當剩下沒有被找到的人陸續到我們班班級門口集合時，發現白川實際上只找到了8個人中的4個。雨沫、素一郎、久本郎、少文都被找到了。賑和原田是躲在一起的，他們兩個沒有被找到，加上沒被找到的我和羽林。


  「你們兩個躲哪裡的？」久本郎問。


  「秘密——」我神神秘秘地回答道。


  「女廁所。」


  「不是，閉嘴。」羽林不悅地回答。


  回家的路上，我調皮地調侃白川：「不行啊，白川。」


  他嘆了口氣，「你這傢伙還說……因為我以前玩的時候都是兩個找的，你突然跳出來說『我去那邊看看』，我就以為你是隊友了。」


  「你以為我們容易嗎？這叫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