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雨中的貓
這次是我平生第一次在風之國看到下雨，而且下的這麼大。
大概是大氣層那邊凝聚了十幾年的雨水都沒有下下來，所以今天一整天砂隱忍者村上空的水都跟瀑布似的。我曾懷疑著房子放在這樣的滂沱大雨下不要幾天就會像放在陽光下的冰激凌一樣「融化掉」，但是這一次它真正使我見識到了它並沒有我所想象的那麼脆弱，只是我們家的衛生間已經開始漏水了，該死。不得不說這已經是萬幸了，沒有漏在客廳里，更「好」的是卧室也不漏水。這樣剩下了我不少力氣，因為我這樣就只需要在衛生間里放一堆臉盆，而不是在餐桌上或是床上。
而不幸的是，白川家整個房子都在漏水，從電話里，他說，他家地板已經開始積水了。他住的不是公寓，樓下是有人的。他向我抱怨說為什麼他的天花板這麼不結實導致漏這麼多的水，而樓下人的天花板（及白川家的地板）如此結實導致他家地面上的水已經可以養魚了。
我樂了，於是去了他家，並在門口就把新買的褲子一直撩到膝蓋，才敲門。開始的那一瞬間，一股水流衝出來，我還被嚇了一跳。水不比我想象中多多少，但是它確實把我嚇了一跳。水在空氣中顯得有些冷，白川家散發著寒氣。他則是帶著一臉的疲憊在水中趟水走路，衣服全部濕透了，頭髮凌亂地貼在皮膚上，看起來就像一個落水的長發老婦人。我因為自己的想象力差點笑出聲來。
他身後水滴落的聲音早就與外面大的可怕的雨水聲音融合在了一起，真是煩人的交響曲。
他搬出梯子，自行給自己的天花板上補丁。他說，他正好需要一個能幫他拿工具的幫手。於是，我就像稻草人一樣僵硬地佇在髒水中，手中抱著一個鐵質的工具盒。每當他說要什麼，我就從他那接近萬能的盒子里拿出他想要的。他的盒子分成很多小區域，每個裡面都有固定或是類似的工具，而旁邊都用標籤貼好了工具的名字，只是標籤紙已經被水泡爛了，有點看不清楚。
「老虎鉗，謝謝。」他嘴裡叼著一個螺母，含含糊糊地對我說，微皺著眉頭看著正上方的一塊剛打上釘子的鐵片。
我掃了一下盒子，從角落中抽出來一個較大的工具，把拿的那一頭遞到他手中。他的手很冷。
他沒有看，直接把手伸上去，突然哼了一聲，一臉疑惑的樣子。
我在他旁邊轉了一圈，東西都被他的身子擋住了，而我又很想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但又不想開口問，因為他現在講話很不方便。
我們花費了很長時間才完成一部分的工作，他說，剩下的他過一天自己來就行了，而且他還說雨應該不會長時間下的。我呵呵一笑，說，如果雨下個不停，你該不會打算一直呆在家裡吧？他的回答是——當然了。我問他為什麼，他說他討厭水。其實我一直對於下雨很是好奇，因為風之國以前從來不下雨，我還一直好奇下雨是什麼樣的。現在我也不喜歡下雨了，原本對此還沒什麼大的感覺，但是聽白川這麼一說確實很有道理——漏水，走路都走不動，臟，東西全濕了……從眾心理我也是有的，自然也就不喜歡了。
不過我的家裡還好，不漏水，沒什麼大問題。只是最近給龍太洗的衣服曬不了了，但是，過幾天也應該就晴了，就像白川所說的。晚上，我冒著雨在水中趟水回去。黃褐色的水一直淹沒到我的腳腕上方，鞋子里都浸滿了沙子，在腳縫中摩擦著感覺很難受。因為水流得很急，也很快，雖然還算不上很多但是至少可以養魚了，浪花也在水面上翻騰，這使得我無法在水面上行走從而使自己不沾水。天色也漸漸黑下來，天空被無盡灰黑色雲朵覆蓋著，能見度不到300米。
我眼睛一直看著前方，以至於在我的腳碰到異物的一瞬間我都沒有反應過來。那一剎那間我嚇了一跳，那個濕漉漉毛茸茸的東西，我剛開始還以為是一隻什麼動物——結果，是一具貓的屍體……我身心一顫，鼻子陡然一陣酸楚——那是一具毛如白虎一般的花色的比較大型家貓，身上一道銀色一道黑色的，但是因為污濁的水和淤泥的緣故而使得它的毛變得潮濕而髒亂。它的軀體浮在水面上，臉埋在水中，四隻也無力地隨著水波晃蕩著。我咽了一口唾沫，我確實被這個可怕的屍體嚇了一跳。
我不怎麼喜歡動物，一個是覺得沒有用，一個是又臟又煩人，還要花很多錢來照顧，是很麻煩……而龍太不是這樣，他反倒很喜歡小動物，尤其是狗類。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我不得不拒絕他多次向我提出的養狗或貓的請求。我情不自禁地把貓的軀體從冰冷的水中撈起來，有些笨拙地把它抱在懷裡，我才發現——它還是活著的。身體還是溫熱的，而且把手放在胸口時還能感覺到非常微弱的心臟的跳動。我猶豫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應該把它帶回家裡去。但是如果我真的那樣選擇，它估計就會變成為我們家的寵物了……
我僵硬地抱著那隻貓，注視著它那凌亂不堪的銀白色和黑色相間的毛髮……
最後我還是做出了決定——我要救這個生命。儘管它不是人，但是至少是一個富含靈魂的活生生的生命體。而且它是一隻家貓，在附近一定會有主人，我打算讓它脫離了生命危險以後就去尋找他的主人，或者是交給動物保護協會。那個地方雖然條件不好，把動物放在那裡不見得能比放在街頭上好到哪裡去，但是那裡至少還有能夠維持它的生命的水和少許食物。
當我到家裡，已經是晚上了。
我弟弟顯得很高興，雖然他知道我到時候會把貓給送走，但是他仍然表示他會照顧好它，享受跟貓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我告訴他小心一點，被讓貓醒來后就被咬了，他就是貓不會隨便咬人；我愣了一下，便改口說讓他別被抓了或是其他什麼的，他就心不在焉地回答我知道了。我那毛巾擦乾了貓的身體，並拿出我洗完澡后吹頭髮用的吹風機來烘乾它的毛。令我驚奇的是，這隻貓真的很特別——在暖風拂過它的毛髮的那一剎那間，我彷彿看到它的嘴角邊流露出了一種欣慰而舒服的神情。可是它沒有醒來，雙眼緊閉著。
趁著這個機會，龍太教我仔細觀察了這隻貓——紅鼻尖，黑肉球，黑嘴唇，只是不知道眼睛是什麼顏色的。等它的毛徹底幹了以後，那些毛展現出來它往日應有的美麗光澤和絢麗的色彩——反光的銀白色和穿插於其中的純黑色條紋，搭配的完美無缺，而且貓身體的紋路左右幾乎對稱。我感到驚奇，無意間撿到了一直名貴品種的貓。
雨連續下了2天，最後終於停了。砂隱忍者村重新迎來的是美麗湛藍的天空，點綴著幾縷雲霄，令人感到無比愜意。
這隻貓進來看上去並不像是昏迷不醒或是什麼的……而是，睡著了。我甚至聽到它打鼾的聲音，肚子慢悠悠地起伏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它遠看上去彷彿一個熟睡著的孩子，溫柔而甜蜜，龍太也很喜歡它……我也開始變得很喜歡這隻貓。
過了一天的下午，艷陽高照，地面上的積水已經全部消逝了，只是沙子還冒著濕氣，摸上去還是濕硬的。貓醒了。當它緩緩的睜開眼時，我發覺它的瞳孔呈現出一種玉一般的青綠色，格外翠綠而清澈，就彷彿……這樣子的眼睛，好像在什麼地方見到過……但是，我不記得是哪裡……突然間，我想起來了——澤人，是輝夜澤人，翠綠的，玉石一般美麗的顏色……
我心中一陣顫動……
我被自己嚇了一跳。
貓突然跳了起來，嘶吼般地叫了一聲，然後伸出爪子撲向我。那一刻，我驚訝的不是看到自己親手就活的貓來報復自己，而是看到的並不是一隻家貓抓人的景象，而是一種充斥著殺氣的，猛虎兇悍地張開口的樣子。我很詫異，趕忙推開椅子閃過身。它靈敏的落到地面上，一點也不像剛剛脫離生死危險的小動物，而像是養精蓄銳了許久后才開始爆發實力的兇猛野生怪物。它馬上又掄起爪向我撲過來，因為怕在一不小心時被抓傷，我等到它的身體離我只剩下幾厘米時將身閃過，退了幾步。它背上的毛聳立著，顯得它的身軀更加龐大。
那不是一般的動物所給予人的緊張的感覺，而是……殺氣……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不是一隻貓，而是一隻貓獸，也就是非純正貓類血統的動物。它估計是貓與其他兇猛貓科動物的混合體，所以給人這樣的殺氣和壓抑感……當我發覺我眼前不是一隻人類能夠馴服的動物時，我放棄了。我警惕地看著它，緩緩地向後方移動著。它也跟著我的步伐挪動步子，而且是朝著我的方向。
最後，我快速地打開門，它也異常飛快地竄了出去，沒有回來。我遠望著那個銀黑相間的身影在沙塵中消失，身子顫動著，飛也似的跑著。我心裡有那麼一絲失望，但是，動物畢竟就是動物，不是人。他們從來不會，也永遠不會有人類那麼豐富的感情，不會知道感恩或是報答之類的東西的。我也不指望了，儘管內心還是很失望的。
但願我們下一次還能再見面吧……
過來大概一個星期，龍太也開學了。今天是7月28日，開學的一天。很麻煩的是，我必須去送龍太上學，因為一段時間前修一就回去了，所以貓的事情他也是渾然不知，他那時就已經不在這裡了。我在校門口看到了雨沫，她還是照樣高傲地仰著臉，瞥了我一眼后，嬉笑著跟身邊的人談論著我。我跟我弟弟說了再見后，他便滿心期待地走進教室去。我走出來到校門口，望著久違的校門——土黃色的學校，跟別的建築物沒什麼兩樣。但是，這是我成長的一個地方。或許，我曾在這裡經歷了無數不圓滿而不愉快的事情，但是這裡帶給我更多的還是成長和歡樂。在這裡，我認識了許多人——賑，久本郎，少文……許多許多的朋友。
再一次回望這個學校，我幾乎快要哭出來。想到要離開這裡，我不禁對此而傷感。我在這裡度過了數年的校園生活，再新奇的事也變得平常了，可是，我喜歡這個地方……至少，我喜歡這個地方……
就在我轉頭時，聽到一個友好的聲音：「小月！好久不見……」
我回過頭，看見一個披著墨綠色到肩發的少年站在我的身後，用一種溫柔但卻顯得有些不精神的眼神直視著我，閉上眼一笑。他比我矮一個頭，穿著正統的服裝，一隻手放在領口。一副小正太的樣子，其實卻是個比我還大的老大哥。表面清純可愛，討人喜歡，其實啊……不管做什麼事情手法都是一套一套的。他被成為本校專屬校草，以外表清純和外柔內剛出名的——原田同學。
「那個……」我震住了，「原田同學，好久不見……」
他顯得很高興，歪著「哈」的一笑，說：「小月是成為下忍了？」
「嗯。」
「那麼會來這裡……是懷念了嗎？」
「不是，是送我弟弟去上學。」我回答他。
「這樣嗎？」他又笑了。
我很想快一些離開，但是我又不能，只要是怕這樣會讓他覺得我不喜歡他，而使他失落。我相信他會失落的，只是不一定會表現出來。我一直覺得原田這個人很厲害，而且永遠是一副淡定的神情。還記得以前久本郎惡作劇，把原田的馬克筆藏到了訓練場的垃圾桶下方，埋在那裡。後來，原田合著掌走到我面前帶著一種很抱歉的表情問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寫作業了，小月，你有看到我的馬克筆嗎？」我知道是久本郎乾的好事，但是不敢說，所以回答他：「不知道……會不會掉在地上了？」他卻說出了令我凌亂的話：「沒有啊……不過多虧丟了馬克筆，我才在小川（及是白川）座位下面發現一個廢棄的鼠窩。」後來，久本郎來了，他樂呵呵地看原田問我馬克筆的事情，然後問他：「怎麼了？馬克筆丟了嗎？」原田馬上轉過頭溫柔而和藹地看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支馬克筆：「沒有沒有，必須要你費心了，我已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