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虎雪晴
那道清脆帶有磁性的聲音,自然是剛剛立地成獸的梧桐麒麟草發出的。「我有名字,姓林名琦,吾名林琦。」聲音不大,但是聽在眾獸心中,卻如同驚濤巨浪。在他們心裡,都存有疑惑,林姓,為何不是姓蘇?慣向思維,讓他們一時不明所以。一般的孩子可都是隨父親姓的,雖說不無跟母姓者,但都有特殊因素,且了若陰雨天空的星辰。
林茶聽見林琦這樣說,先是一愣,轉身看向蘇起,目光顯露尷尬之色,想對丈夫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轉頭瞪了林琦一眼。
蘇起在聽到林琦的話時,明顯身體一顫,只是眾獸背對他,沒誰注意到而已。他可是知道,麋鹿一族的王者,自很早就是林姓者擔任,而隨著時間流逝,到了林茶這一代竟沒有了男丁,正統的林氏宗族,僅剩林茶一個,且還是一女性。他雖然不知道,但猜也可以猜到,在他上位之前,族群眾長老,肯定就此發生過激烈的爭論,王族移姓,改多年祖宗遺留,在那群老東西心中無疑等同於叛逆。他敢肯定,是妻子林茶力排眾議,才有了他的今天。
在整個麒麟大陸,大多數獸類都知道麋鹿一族乃麒麟神獸後裔的說法,而在麋鹿族群內部,又都暗自明白,如果傳說是真的,那麼王者林氏一族又是最強大的,最為接近傳說的存在。畢竟,林氏一族能夠將王位自遠古傳至今天,絕不單單是表面的正統道義,更是靠著其他族姓所沒有的非凡能力。
而如今,梧桐麒麟草成功轉身獸型,還自名林琦,豈不是說,麒麟獸選擇的是林姓,而非他的姓氏,換言之,蘇姓不夠資格躋身王者之列?嗯,林琦?麒麟,麟麒,林琦?難道說,這林琦還真的是傳說中的麒麟神獸?蘇起將麒麟二字調換,正好和林琦二字諧音。這一驚非同小可。其實,就整個麋鹿族群來說,有疑似麒麟神獸的林琦加入,且還是自己的兒子,他這個王該高興才是,但奈何,他還有著自己的打算。
蘇起原本是一個很單純,很有俠義心腸的獸,不然林茶也不會死心塌地地跟他結婚生子,更不會將整個麋鹿族**給他。他和林茶先後生育三男一女,大兒子蘇輕天,二兒子蘇輕雲,三兒子蘇輕涯,還有一個女兒,就是已經隨狄影而逝的蘇欣兒。當第一個兒子出生時,蘇起執意要兒子隨母親,林茶心中感動,但最終說服丈夫,兒子得姓蘇。二兒子還是如此。再之後依然如此。總之,林茶總能有辦法讓蘇起妥協。
然而,在位多年,蘇起的心性慢慢轉變,單純的自然信仰,逐漸被權位所侵染,如同一張白紙上,注滿了各種色彩,炫麗得讓獸心無法把持對權位的追逐,且無所不用其極。
儘管蘇起心中暗濤涌動,但畢竟在位多年,很快從思緒中回過神,「琦兒如此,必是天意,大家該高興才是。且圓了我多年夙願,以報先王知遇之恩。」他說的自然是林茶總阻止他讓兒女隨其姓的事情。
經蘇起一說,眾獸清醒過來。傲天第一個忍不住心中好奇,走到林琦身旁,「琦兒,你怎麼說自己叫林琦呢?」眾獸將目光轉向林茶身旁的林琦,都很奇怪這個問題,難不成他是重生而非新生?
林琦一對烏黑眼珠中,閃現一片迷茫,「傲天叔叔,我也不知道啊,難道名字不是與生俱來的嗎?」眾獸好奇的目光讓他感到一陣恐慌,好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卻想不通到底錯在哪兒。
林茶心中一疼,溫柔地問道,「琦兒,我的乖孩子,除去名字,你還知道些什麼事情嗎,比如你來自哪兒?」眾獸隨著林茶說話,腦袋不停地點,看來都對這個俊俏孩子的來歷充滿好奇。
林茶一陣愛撫讓林琦心安不少,茫然四顧,很認真地對林茶說道,「媽媽,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我有名字,媽媽。」說著說著,眼圈開始泛紅,看得眾獸心疼不已。
「好了,琦兒這些天來所造異象,相信瞞不了許久,我們先離開此地,儘快趕回芒石,回家再說。」蘇起說話了。說完他再將目光轉向傲天,「傲天兄,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也不待傲天回話,看一眼林琦,率先向山下而去。眾麋鹿緊隨其後。
等傲天回過神來,他們已經遠去沒入山林。傲天冷哼一聲,作不屑狀。再瞧林茶與林琦這對母子,目露溫柔喜愛之色。
林茶和傲天相視一笑,原本的敵人,如今卻成了患難與共過的朋友,世事變幻讓他們感慨不已。林茶叮囑傲天有時間去芒石做客,而後領林琦追隨丈夫而去。
一片狼藉的麒麟崖,此刻只剩下傲天一個。他舉步到懸崖處,眼望無盡雲海,感覺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就如同一個夢。夢醒了,他還是自己,也不再是自己,或者說,本性又溢出了心底更恰當一些。離開族群后,他每天都告誡自己,要狠,要邪惡,絕不能做一個善良的獸,不然他將一無是處,善良,等同於懦弱,會被比你狠比你邪惡的獸欺負,甚至一些比你弱小的獸也敢欺騙於你。
然而,今天他突然醒悟,或許強大並不等於邪惡,麋鹿族群有些讓他明白。
傲天甩甩膨脹的腦袋,低吼一聲,我樹立強大的惡霸形象容易嗎,就這樣完結了。片刻過後,他也下得山,朝向他的洞府奔去。
至此,整個麒麟崖完全安靜了下來。然而,就在此時,發生了驚奇的一幕,先前被狄影摧毀地大片樹木花草以及山石,竟然開始以一種奇快的速度復原。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完全恢復了林茶初來之時的樣貌。若是林茶返回看到這一幕,肯定驚得不知所措,懷疑不過又是一夢。甚至先前絕跡的鳥獸聲也是再次響起。
時間再次定格在黃昏時分,西天晚霞的霞光透過那道門戶,將空地中央巨石包裹而起。在某一刻,巨石上突然多了一道身影,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霞光的照射更添一種高貴氣質。如果傲天或者蘇起他們在此,肯定會認得,這就是凌雲山脈的第一強者,璟欒山脈白虎一族的王者,雪晴。
同為虎類,雪晴和傲天外貌除去膚色不同,其他基本無二。只是傲天帶有一絲玩世不恭的惡霸味道,而雪晴則顯得很寧靜,如同一潭湖水,無論風怎麼吹,不為所動。尤其是她此刻眉頭深皺,凸顯無限風情,也難怪傲天對她情有獨鍾了。
雪晴自上次傲天上門搗亂,被她狠揍一頓之後,便離開了璟欒山,開始搜尋傲天足跡,打算將他驅逐出凌雲山脈。她可是凌雲山脈的隱然王者,雖說,她不曾霸道地要所有獸類朝拜,但被認作第一強者,也不能任傲天這樣的邪惡之徒在凌雲山脈肆意妄為。
從璟欒山出發,經雲豹統治的風雷山脈,過黑熊生活的伊森山脈——終於在今天抵達海天山脈,還不待探尋傲天的確切位置,便被一股龐大的能量波動吸引,雖說持續時間不長,但那足以讓她心驚的能量,讓她心生不安,凌雲山脈有大事要發生了嗎?循著方向,一路趕來,並沒有任何異樣。這不但沒有使她的擔心減輕分毫,反而更加沉重,隱形的危機永遠更要危險可怕。
雪晴靜思片刻,越想越不對,難道那股能量是傲天所造?不可能。苦思無果,她決定先找到傲天再說。如此想著,身形隨之消失麒麟崖。
三天後,蘇起率眾麋鹿回到了芒石山脈。芒石山是芒石山脈的主山,呈錐形四下延伸,方圓約兩百里,高約千米。麋鹿族群的大本營就在這裡。
王者歸來,信息一經傳開,上山的路上,不時有各色麋鹿與蘇起林茶見禮。梧桐麒麟草所化的林琦,被諸多麋鹿吸引的同時,諸麋鹿也被他那獨有的墨綠色毛髮,俊美樣貌所吸引。一時間議論紛紛,羨慕者無數,尤其是諸多年輕女性,眼神無不流露愛慕之意,也因此惹得許多年輕男士對他懷恨在心。
這次隨行的眾麋鹿也與朋友兄弟興奮地談論起來,在先前蘇起的叮囑下,不說林琦是梧桐麒麟草變化而成,只說乃是途中所救並被王后認作義子。至於狄影,可以談論,但也不能照實說。蘇欣兒是為救林琦而被狄影所殺,後來,王蘇起和王后林茶聯手將狄影擊敗,並將其斬殺。這是諸長老商量后的說辭,當時林茶很生氣,但架不住大家的規勸,再一想也沒有更合適的說法,來解釋女兒的死,於是妥協下來。
林茶看著這麼多的子民,想起女兒心中不禁一酸,但是面容還要強顏歡笑,好不痛苦。
上山的路上,蘇起林茶身後的麋鹿越跟越多,但是還沒有多少知道他們可愛的公主已經死去這件事情。
就在眾獸將抵達山頂之時,一聲歇斯底里的痛吼打破了空氣中瀰漫的喧嘩,「林琦,你個混蛋,給我站住,還欣兒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