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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轟殺

  悶雷,閃電,大雨依然如洪水般傾瀉下來,不斷沖刷著院子地面的血跡和泥土,匯成一條條紅黃混雜的細流。


  沒有人回答張畟的話,又或者,他們已經用手裡的弓箭做了回答。


  八百山民張弓搭箭,沉默以待。


  雨水不斷的沖刷著他們或驚惶、或質樸、或剛毅、或恐懼的臉龐。


  每個人都是一身透濕,雨水沿著頭髮滑過額頭,眼睛,鼻樑,嘴巴,有人「呸」兩聲吐掉灌進嘴裡的雨水,有人在顫抖,有人在不停的小聲說髒話……最髒的髒話,因為若不然,他們心裡的緊張和恐懼無處發泄。


  一群山民,要殺仙人。


  …………


  張畟負手站在院子上方十餘米的空中,周身一圈赤黃色光芒將他與雨水隔絕開來。


  閑庭信步,居高臨下,睥睨眾生的滿足感,他低頭看著下方的景象:

  「你們猜,我殺光你們需要多久?……不必驚慌,本來就是要殺光的,我已設陣困住出路,你等及你等妻兒父母,無一人可逃。且今日之事,今日後唯我一人知。」


  「我在想,這樣的事世間是否有過?我被一群山民用箭指著。可惜,不能為外人道,否則或也是天下奇聞。」


  「知道什麼是修士嗎?是這樣的,凡人壽命,七十古來稀。張某今已二百有餘,未來或千歲,三千歲,長生不死。凡人俯首躬耕,力大者肩扛二百,修士可以斷流劈山,更有強者,可以移山填海。」


  「所以,你們拿什麼殺我?拿剛剛那樣的尚且射不到我身前的箭嗎?開弓試試……」


  張畟說完伸手一揮,大袖飄蕩,十一桿黃土旗帶著連聲炸響依序浮現,漲大,而後各據方位,虛插在空中。


  這套黃土旗本有十二柄,剛剛被許落毀了一柄,但是也足夠了。伴隨著旗陣布下,整個院落周遭的空氣都開始被壓縮,開始變得粘稠如漿,並且不斷凝實。


  張畟出手了,沒有天雷地火,沒有飛劍縱橫,他把這整個院落變成了一片泥淖的沼澤。


  而山民們就是陷在沼澤里即將被吞沒的脆弱生命,很快,他們就已經連反抗都不能夠。


  「你們會死得很痛苦……這就是挑釁我的代價。」張畟說,「安靜等待死亡吧,不要哀嚎,那樣只會讓我生氣……哦,錯了,你們也嚎不出聲。」


  「哧……呼,哧,呼。」


  沒有哀嚎,只有沉重的喘息聲響徹整座院落。


  山民們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和艱難;他們開不了弓,因為持弓的手臂沉重得再也張不開;膝蓋彎曲;他們的胸腔被擠壓,內腑開始陣痛……


  再這樣下去,他們熬不了多久。


  張畟的手段竟讓八百強弓來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局面突然惡化至此,這是許落之前沒想到的。


  他必須為他們劈開一線生機,至少搏到一個出手的機會。


  「花花,你還能動嗎?」許落強撐著站起來,低聲問了一句。


  頸間被洞開,內丹暴露在外,赤火蟒身上的鮮血被厚重的空氣不斷擠壓、噴濺,近乎瘋狂的流逝。


  「嘶,哈。」一聲低吼,它身上殘餘的鱗片開始捲動……


  屋頂上,春生受傷的左肩傷口血如泉涌,一條手臂已經完全失去知覺。


  他本就傷得很重,而且幾乎耗盡了所有精力,所以,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了,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把持弓的右手舉起,伸向虛空和雨幕。


  「落凰,你在嗎?歸來,伴我去殺人。」


  他雙眼微闔,似無意識的說著,像是在跟很熟悉的朋友對話。


  張畟愣了愣,旋即笑起來道:「殺我?」


  「對,殺你。我說殺你,就一定要殺。」


  春生低著頭,舉著弓,認認真真的回應。


  張畟怒及反笑:「區區凝氣一層,沒有手臂,沒有那支銀箭,你拿什麼殺我?」


  春生說:「拿、命、殺。」


  「哈哈哈哈……那我就先要你的命。」


  狂笑聲中,張畟右手一揮,一道勁風重重撞在春生胸口。


  春生整個人被擊飛,口吐鮮血橫身浮在空中,向屋后墜去。


  張畟收回右手,負手而立,漠然掃視全場。


  「這裡的生死,我說了算。」


  就這一刻,回應他的,是同時兩個聲音:

  「十里……」


  「箭八……」


  花花巨尾重重的自斜下方抽在許落背上,許落整個人如箭一般射向空中,以一種前傾的姿態撲向張畟。


  明明沒有刀鞘,他卻還是在空中做了一個自背後拔刀的動作,「哧啷」,墨陽發出出鞘聲響,一丈刀身由背後劃出一個黑光刺目的半圓,直劈前方。


  「十里……桑林落。」


  腦海中的畫面,身穿獸皮的獵人,拔刀,歸鞘,面前十里桑林盡斷,落木蕭蕭。


  另一邊,

  春生浮在半空的身體一曲,再一伸,雙足合力蹬開長弓,右手拉開弓弦直至極盡。


  可是他分明沒有箭。


  「嗚,鏘。」


  一聲鳴叫凄清似簫聲,遠處空中銀光乍現,落凰箭來勢快到目不能及,只見遠處銀光一閃,近處銀光一閃,箭,已在弦上。


  「箭八……洞庭。」


  腦海中,身穿獸皮的獵人立於湖上,箭擊水下三千里,頃刻間巨浪滔天,異獸浮屍。


  …………


  這一次,黑色刀芒長過一丈。


  許落拔刀斬……黑洞一般的刀芒掠過,悄聲,無勢,仿若一聲嘆息,卻吞噬一切。


  「哧啦!」


  十一桿黃土旗構成的大陣,厚實到幾乎可以看見粘稠實質的空氣,被如切割紙片一般輕易破開,刀芒由上至下,以一種波瀾不驚的態勢,斬破所有阻力。


  「轟。」


  一聲響,一聲巨震。


  黃土旗斷裂、碎屑紛揚,大陣崩塌。


  空氣隨之一振,而後所有的壓迫感瞬間消失。


  「這……是什麼?」


  來不及細想了,張畟驚慌中一掌隔著虛空印在許落胸口……


  許落的身體在空中被擊飛……


  「哈哈哈哈……」他痛著,笑著,在空中提刀一指:「射他娘八百個窟窿。」


  地面所有清醒過來的獵戶第一時間張弓搭箭:「射他娘八百個窟窿。」


  「找死。」


  張畟一聲怒喝,雙手一引,十餘柄漆黑飛劍浮現在他身前——他要先下手為強。


  「嗡~~~砰。」


  空氣中水紋蕩漾,似破浪而來。


  落凰箭至。


  金鐵齊鳴。


  火光迸射。


  張畟身前十餘柄飛劍頃刻間盡數被釘成碎片。


  「噗。」


  張畟避無可避,咬牙口吐本命精血,雙手合力推出一面土黃色小盾,迎上落凰箭。


  「咯~」令人牙酸的拉鋸似的切割聲。


  「崩。」


  盾碎,箭落。


  張畟倉皇抬頭……


  「殺。」


  「殺。」


  「殺。」


  殺聲震天,八百強弓齊射。


  他們長期訓練,配合默契,一瞬間鎖死張畟四周所有退路。


  張畟雙目一怔,眼瞳中……


  雨霧朦朧。


  亂箭穿行雨霧,向他飛來。


  箭身上,黃色的符紙在風雨中碎裂,紛落,一眼望去漫天都是飄揚盤旋的黃色紙屑,它們盤旋著緩緩下落,充滿著整個院落。


  「嘭……」


  似一朵朵花骨朵在一剎那間綻放,八百支箭,箭簇上的藍蓮花在暗沉的雨幕中一朵朵綻開,開到最盛。蓮瓣輕輕搖曳,美到極致,冷到極致,壯觀到極致。


  「不是這樣的……明明是,天賜的機緣。」


  張畟喃喃的嘀咕一聲,看了一看地面何媚的碎屍——她那件火紅的衣衫,還在泥水裡翻騰著。


  「轟。」


  第一支箭在他身上炸開,炸開的火焰毫無阻滯的進入身體。


  「原來是這種感覺……」


  「純陰厄難體,真的好強!」


  身體僵直,避無可避,張畟此刻竟是有些惋惜,貪婪的低下眼睛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織夏。


  第二支,第三支……一支接著一支箭矢射在張畟身上,一朵朵美麗至極的藍蓮花炸開在他眼前,在他耳邊,在他胸膛,在他咽喉……


  「呃……啊。」終於,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叫。


  「原來這麼痛苦,師妹,你剛剛還跟我說了那麼多話。」


  張畟有築基中期巔峰的實力,織夏現在的幽焰,對他還只能以量取勝。


  幽焰不斷入體的同時,張畟自身體內的靈氣也在自動四處修補,延緩冰焰的侵蝕,但這其實大大加劇了張畟的痛苦。他終於無力承受,瘋狂的伸手在自己痛苦至極的胸口抓了一把……


  他抓下來一整塊皮肉,一握,變成了粉末。


  「求,求……一次殺死我。」


  沒有人回應,每個人都仰頭看著,看著如煙火盛放的半空,看著張畟彷彿一塊被釘在空中的肉靶,沒有箭矢能洞穿他,只有一朵朵炸開的藍色火焰,不斷鑽入他的身體。


  粉末,紛紛揚揚,不斷灑落……


  織夏自己也傻了,扭頭看看許落,蹣跚著站起來,走了幾步,來到許落面前,仰頭,撲閃著一雙晶瑩透亮,淚光猶在的眼睛,可憐兮兮的伸出雙手:


  「抱。」


  一個字,兩滴眼淚掛在眼眶下。


  許落彎腰揉了揉她的臉頰,然後一手攬住腿彎,將她抱起來。


  織夏背過身,把滿是淚痕和血跡的一張小臉兒埋在許落肩頭。


  「許叔,我怕。」


  「乖,不怕。有許叔呢。」


  許落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


  ***

  剛剛後台打不開,現在才好。


  感謝炊煙兄弟又打賞了,這此一下欠了兩更。我過幾天補爆吧。


  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小朋友,回頭一併感謝。


  我真的是太忙了,現在的情況:

  1、在做公眾號,但是很多功能好像不好做,還要準備內容,對吧,準備寫好等你長大那個《我家大叔是騙子》第二章再告訴大家去看。


  2、編輯給了個大概要寫兩萬字的文檔,說不能不寫。


  3、領導的又一篇幾乎瞎掰的文章,要改到能在省級刊物發表……


  要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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