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管教
縱馬走近后,三人在旭烈虎的身前排成一排,擋在了他和馬匹之間,那名乾瘦的漢子先狠狠瞪了一眼左側的黑臉大漢,操著一口鏗鏘有力猶如敲鑼的濃重西北口音責怪道:「老三,你咋這多事了,槍響不把狼子都驚走了,咱今天不白跑一趟了?」
黑臉大漢並未露出理虧的模樣,反而笑著辯解道:「老大,狼子跑了明天再打,讓那娃子把人搶走了,可就出大事了,不是俺老三乃求的管閑事,主要這個娃子太能胡鬧了!」
乾瘦漢子又瞪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向旭烈虎,竟然毫不留情的斥責道:「你這娃子咋這多事了,還敢搶人家大閨女了?」
旭烈虎被他訓的愣了一瞬,卻立即火氣上涌,扯著脖子高喊道:「你們是阿爸找來的人,不幫我就算了,可也別來管我的事!」
「你阿爸是我們的朋友,請俺們來是打狼子的。」乾瘦漢子皺起了眉頭,「可是你這娃子,歲數也不小了,真是缺乏管教了,不知道搶人是犯法的了?人家要是把你告到公安局,你阿爸的臉往哪擱了?」
「我旭烈虎不用你們教訓,你們打你們的狼子,我搶我的人!」被激出了楞勁的旭烈虎,呲著牙咧著嘴,梗著脖子斜著眼,兩頰也越發的酡紅,一副生人勿近的欠揍模樣。
「為了你阿爸,俺們也不能讓你把人帶走了!」乾瘦漢子冷著臉毫不退讓。
槍聲響起后,我本已集中了全副精神,繃緊了全身肌肉,隨時準備應付突髮狀況,誰知卻是旭烈虎那幫人鬧內訌,這對我們來說無異於喜從天降,我緩緩鬆開了緊握的匕首,轉而靜觀事態發展。至於矛盾產生的緣由,我也從他們幾人剛才的對話中大致猜到。
要說這旭烈虎也是福薄,前段時間在我們手上吃了癟后,雖一直懷恨在心,卻不敢稍動,就怕再次丟人現眼;至於那三名牛仔般的騎手,很可能就是他爹騰奧拜請來的獵狼高人。
可能是那三人的到來,讓旭烈虎又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他趁機糾集了一幫玩伴和跟班,以帶路找野狼的名義引領那三人同行,實則卻是直奔我們而來,打的是聚眾搶親的算盤,萬一再遇不測,還可以借那三人的勢來個狐假虎威。
他算計的確實挺美,卻不知古語有云,自作孽不可活,眼看著搶親的大計就要得逞,卻被自己利用來借勢的人攔了一道,也算擺了個天大的烏龍,說不出的憋屈和後悔,哭都找不到地方。欲要強行扛著女人上馬,又被那三人縱馬阻擋,旭烈虎不由得急紅了眼,歇斯底里的高叫道:「誰再擋我,就不是我的朋友!」
其它青年騎手都與旭烈虎一條心,見到他急得幾乎快要跳起,便也紛紛摩拳擦掌準備助陣,有人吆喝、有的尖叫,還有人甚至拔出了自己腰間的彎刀,紛紛擺出一擁而上的架勢。
乾瘦漢子對那些青年騎手嗤之以鼻,眼中一道厲芒閃過,兩手瞬間在身前交叉,幾乎還未看清他的動作,腰間的兩把轉輪手槍就已經握在了手中。持槍在手后,他再次嗤笑了一聲,還把嘴裡的煙蒂噴出老遠,呲著一嘴黃牙傲然道:「想上的娃子,儘管上了,俺手裡的槍可長著眼睛,不打人只打馬的!」
誰都看得出,那乾瘦漢子必然是說得出做得到的狠人,而胯下的馬匹就是騎手們的命根子,好的騎手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騎著的馬兒受損。一眾青年騎手被他的強硬態度和狠辣手段威懾,都面面相覷不敢稍動,乾瘦漢子滿意的哼了一聲,接著向左邊壯漢發令道:「老三,去把那閨女放下,這娃子不聽話,咱真得管管了。」
「得咧!」那鐵塔般的壯漢跳下馬背,邁著虎步走到旭烈虎身前,旭烈虎身高將近一米八,那壯漢卻比他還高出半個頭,怕是要將近一米九,兩肩更是寬厚異常,就像是堵移動的牆壁,給人帶來的壓迫感絕對不亞於一頭猛獸。
豆大的汗珠從旭烈虎額頭滾落,秋老虎的炎熱堪比夏季,他肩上又扛著一個激烈反抗的女人,本就已經頗為費力;面前還有一個咄咄逼人的壯漢,他是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掉,更捨不得放走到手的戰利品,惶急之間汗如雨下,可偏偏又毫無辦法。
那壯漢『老三』走到身前時,滿頭大汗的旭烈虎還沒有想出應對之法,卻見那壯漢一手抓向女人腰背部的衣服,一手向旭烈虎推去,竟然與旭烈虎推小王的動作一般無二。
旭烈虎可不是小王,身手靈活的多,發覺對方動手,他立即縮身退避,雖然肩扛一人,卻依舊迅捷。誰料那大漢兩臂陡然暴長,速度奇快無比,旭烈虎躲閃不及,不僅肩上的戰利品被搶走,自己也被推中胸口,只覺一股難以抗拒的怪力襲來,不由自主的踉蹌後退,還險些摔倒在地。
鐵塔般的壯漢一招得手,右手提著女人,彷彿拎著一隻小雞,他人長得粗壯,動作卻不粗魯,輕輕的把女人放在身前,看著女人站穩之後才鬆了手,同時小嘴一扁,向女人露出淺淺的微笑。女人剛剛受驚不淺,危難之際被人搭救,頓時生出了難以言表的感激之情,抬頭向幫了自己的恩人道謝時,卻見那恩人不僅壯碩魁梧充滿安全感,而且笑得溫柔,竟愣愣的有些痴了。
技不如人的旭烈虎踉蹌後退了好幾步,幾乎咬碎了一口鋼牙,兩眼更紅的猶如火炭,接踵而至的失敗和屈辱令他再也無法忍受,倉啷一聲拔出自己新配的彎刀,瘋狂嘶吼一聲就準備撲上玩命。那壯漢一皺眉,左手把女人輕輕攬到身後,單用右手端起長槍,槍口正對著旭烈虎的腦袋。
被黑洞洞的槍口指著,旭烈虎終於恢復了一絲神智,雖猛地停住腳步,卻仍舊瘋狂叫囂道:「有種就開槍打死我,看你們怎麼向阿爸交代!」
壯漢聞言手臂一緊,雖未開槍,卻必然有此想法,那為首的乾瘦漢子『老大』見狀又是一聲冷哼,向右邊的矮小漢子說道:「老二,露一手了,掃掃那娃子耳朵,輕著點了!」
話聲剛落,只聽『咔』、『咔』幾聲輕響,間隔不到兩秒,那矮小漢子已經完成了舉槍、拉栓和瞄準的全過程,然後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只聽『碰』的一聲大響,旭烈虎的右耳垂被打豁了指尖大的一點,很快滲出幾滴鮮血,他驚得瞪大了眼,愣了許久才感覺出痛苦,急忙用手摸去,只覺溫熱黏膩。
看著自己的鮮血,也不知是恐懼還是絕望,旭烈虎竟然不自覺的流出了眼淚,嘴裡卻幾近癲狂的高叫:「你們竟然敢打我,好、好!來啊!有種再打啊!打死我算了!」
「我們不會打死你,可要再不聽話,就打掉你一個卵蛋了!」乾瘦漢子一副戲謔的表情,接著說道:「老二的槍法,你也看到了,打不偏的!」
在有些游牧民族看來,尊嚴和榮譽比生命更重要,旭烈虎可能正是抱著相同觀念,聽了乾瘦漢子的話,不禁渾身一個劇烈的抖顫,恐懼終於帶回了理智,他絲毫不懷疑那乾瘦漢子的狠辣,更不懷疑矮小漢子的槍法,真要是被打掉一個卵蛋,那可是丟人到家了,比殺了他還要難受的多。
事已至此,旭烈虎才終於明白,今日再也不能有什麼做為,氣急敗壞之下嚎啕大哭,哭著哭著卻又慘笑了起來,最後仰天發出一聲絕望的嚎叫,猶如杜鵑泣血,真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吼聲未落,他就猛地把手中彎刀擲在地上,掩面衝到自己的馬前,翻上馬背後狠狠抽了兩鞭,也不管其它騎手,自顧自的向來路飛奔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