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歲有餘（7）
除夕鐘聲敲響，趙千秋覺得自己總算是熬過了23歲，長吁了一口氣，這種感覺就像是那些活了很久的人，看著身邊同齡的人一個一個離去那樣的恐慌感暫時去除掉了一樣，有點暗自僥倖。
外面的鞭炮聲吵得她有點睡不著，今年吃過年夜飯之後，清和給每個人都包了一個紅包，唯獨沒有自己的，她倒是有一些小失落，不過想想自己也這麼大年紀還恬不知恥地想要紅包，好像還有點不應該。但又覺得自己給清和也包了一個，按他的個性一般會回自己一個的，想不到竟然失算了。
「新年快樂！」他十二點剛過就給自己發了一條簡訊，雖然就在對面房間。
「你也新年快樂！」這麼近還發簡訊，她感覺有些奇怪，不過還是很快回了過去。
「去年沒有收到紅包是不是很難過？」那邊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恩，有點，不過我都這麼大了，已經拿不到紅包了。」趙千秋實話實說，但是她給他準備了一個紅包，他卻沒有給自己準備，難免會有點失望。
「打開你右邊柜子第一格抽屜，有我送你的新年禮物。」她很快又收到了簡訊，清和發的，幾乎是秒回。
「禮物？」她坐起身，打開電燈，拉開右邊柜子最上面的抽屜，裡面放著一個粉紅色的禮物盒，下面壓著一個紅包。
她先看的紅包，裡面放了二十張百元大鈔，是自己給的四倍，把禮物盒拆開之後，是最近比較流行的智能機，當然，她還不怎麼會用這樣的手機。
正覺得感動的時候，清和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你的手機已經有點舊了，給你新煥了一個，至於用法，明天教你！」
「額……」
「很感動？」
「恩，那個你花了不少錢吧？」千秋其實本不想提錢的，但是她從來沒有收到這麼貴重的禮物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事，等你學會以後，我就可以和你語音聊天了。」清和如是說。
「你喜歡和別人語音聊天？」千秋整個人很方，清和有她不知道的一面，想不到他竟然喜歡跟別人語音聊天，跟他這個人畫風有點不符。
「當然不是，僅限你而已。」
「對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
「當然不是……」清和這次又是秒回，看來他有點怕千秋誤會自己。
「哈哈……」千秋突然覺得他那個人真的有點搞笑，突然將手機放在一邊獨自笑了起來。
「……」隔了好幾分鐘都沒有收到回信的清和突然有些急了，立馬從床上起來，偷偷跑過來視察情況。
「怎麼了？」看到清和在門外鬼鬼祟祟的樣子，千秋有點不解的問道。
「你都沒有回簡訊，還以為你生氣了？」看著千秋一臉笑嘻嘻的樣子，他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多慮了。
「哦，忘了按發送鍵……」千秋看了下自己的手機，那消息編輯好了但沒有發送出去。
「新年快樂！」既然看到本人，清和想著自己應該當面再說一邊，這樣才比較有誠意。
「恩，新年快樂……」千秋稍微愣了一下，跟人當面說這樣的話，好像有點怪怪的，但對方是清和的話，又完全沒有什麼問題。
「那，你早點睡，晚安……」清和看了她一眼，然後對著她說道。
「那個，待會要一起看日出么？」千秋叫住了清和，她從來沒有這麼渴望看到新年的日出過，而且是想和眼前的這個人一起。
「那四點鐘的時候，我來叫你……」清和點了點頭，朝千秋笑了笑。
「恩，好……」千秋點了點頭，像她這樣體質的人最好不要熬夜，既然要早起看日出，看來現在就要睡下去了。
四點鐘，她定了鬧鐘，清和過來叫她的時候，她已經醒了。他拉著她上頂樓的時候，動作很是輕緩，好像在做什麼不得見人的事情一樣。
頂樓的陽台上，清和事先放了一條毯子，還有小暖爐，連熱水袋也準備好了。千秋一上樓，他就用小毯子把她給包了起來，「樓上風大，別凍著了！」
「那你呢？」趙千秋朝他眨了眨眼睛，遠遠近近放煙花打鞭炮的人很多，吵得她都聽不清他剛才說的是什麼。
「沒事，我穿了外套上來，一點都不覺得冷。」清和把熱水袋塞到她懷裡面，再順手把小暖爐給打開，全部弄完之後他才在她旁邊坐下。
那之後，他一直盯著正前方，沒說一句話，千秋偶爾看不遠處的煙花，偶爾會將臉轉過來看看清和的側臉，她從來沒有覺得他這麼好看過，一時之間，心臟突然猛跳了起來。
她發覺自己喜歡他，在不久前就知道了，但最近動不動就心跳加速，讓她有點無所適從，她不知道自己該要怎麼辦才好。她是沒有未來的，治療之後還會有一個五年生存期，五年生存期中還會有一些併發症，還要時時刻刻擔心著會不會複發。因為抗癌藥的關係，她患別的癌症的機率也會比別人高的多，所以她的擔心好像是那麼理所當然。
「明年也一起來看日出吧！」清和將臉轉了過來，「以後的每一年都一起……」
「誒？」千秋突然有些詫異，她感覺清和好像能聽見自己內心的聲音一樣，不過正是這樣，待在他的身邊好像覺得特別舒服。
「明年也一起來吧，這樣很有意思……」清和以為千秋沒有聽見又重新說了一遍，音量比剛才更大一點。
「……哦」千秋點了點頭，但眉頭深鎖，她不知道自己明年這個時候自己是否還活著，但既然已經跟他約定好了，她覺得自己至少要活到那個時候。
「把手伸出來……」清和一臉神秘，在口袋裡面摸索著，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雖然不知道清和在賣什麼關子，但她還是將信將疑地把手伸開。
清和將一個小小的戒指套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面，大小正合適，戴起來也挺好看的。
「你願意嫁給我嗎？」清和絲毫沒有猶豫，他不知道該怎樣求婚，但他覺得對千秋打直球是最合適不過的。
「……」雖然很欣喜，不過她的臉色突然暗了下來，「對，對不起……」
「不喜歡我？」清和有一些失落，他這個人比較遲鈍，也不知道要怎麼正確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過他覺得自己可能還是太心急了，因為現在的千秋看上去有點驚慌失措。
「不，不是的，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我怕我自己活不了那麼久……萬一我死了……不是只留下你一個人了？我不想這樣……」
「不會的，我不是說過了么，你這病五年生存期有百分之九十，存活率很高，是癌症當中預后最好的了……」清和拍著千秋的肩膀，一臉認真地解釋著。
「我知道，但這並不是百分之百，運氣不好的話，還是會死的，有誰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再活五年的？」千秋的情緒有點激動，悲觀起來竟然也會說這樣的喪氣話。
「你現在還這麼年輕，怎麼就不能再活五年了？」清和的情緒也被她帶動了起來，甚至想要罵人，但是看著千秋那快要哭的表情，他立馬就忍住了。
「可是我怕啊！現在治療好痛苦，我都怕我自己堅持不下去……」說著說著，千秋就哭了起來，現在的情景發展跟清和之前他預期的完全不一樣，清和開始有些後悔自己把她惹哭了。
「對不起……」清和抱了抱她的小腦袋，讓其埋在自己的胸前，「那我等你，等你過了五年的生存期，到時候我再給你一個更像樣一點的求婚，如果你那時還喜歡我的話。」
「……」千秋聽到清和的話，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到底有什麼福氣，怎麼會遇見這麼溫暖的人，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讓自己心動不已，就算成不了他的新娘，光是在他身邊待著，她就覺得自己幸運無比。
歲有餘，與君語，願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