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仙境靈山
長樂並未回答,隻是彎了彎唇,“誰知道呢?”
他這般說更加篤定了幹將心中所想。
幹將麵上發寒,想起長樂那虛弱的身子,再想起他即將的去處是那般的難耐艱險,更是覺得心中平不下氣,“那凡人到死還是要纏著你麽?”
魂魄收不回來對於長樂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更何況是到那地界去後,後果更是不堪設想——就此殞命都有可能。他想到了知命的卦,更是覺得驚恐,不知該作何補救。
長樂還是那副樣子,仿佛沒有看見幹將身後密密麻麻的人,依舊坐在那裏,做了手勢算是請他坐下說話。
幹將的唇角揚起嘲諷的弧度,並不按著長樂的意思來,不僅幹站著還出口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誰知道,或者等著我的真是死亡吧。”長樂不假思索道,麵容愈加的慵懶,他的餘光撇到幹將身後的天兵天將,又笑道,“你這般明目張膽地與我說話,不怕你背後的人嚼舌根子?到時候恐怕就要去那地界做兄弟了。”
幹將語塞,瞥一眼周圍低著眉眼的若幹人,冷道,“若真是如此,指不定還能救你一次,等你魂魄移位的時候,說不準我就救了你了。”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麵露戲謔的長樂道,“‘天’的質疑,要你去鎮妖塔伏罪。”
長樂揚了揚眉眼,“是麽,猜到了。”他的眉眼明媚著,“你這般大的氣勢,必然是有要事,隻我沉寂了萬年,今日也終於成為一件要事了。”他這般說著,不僅是戲謔了自己,還連帶著把幹將也說了一通。
幹將說不過他,便站在那邊看他。
長樂見幹將幹站著,再次做了請的姿勢要幹將坐下來,見幹將又是視而不見,唇角又忍不住勾起,“你看你這是做什麽,總歸我還不能盡主人之禮了?偏要你站著才是回事?”
不等幹將做什麽反應,身後已然站出一位副將,聲如洪鍾,筆挺地立著道,“長樂仙君也不必拐彎抹角,還是快些隨我們去了,對大家也都是好事,何必在此磨磨唧唧?”
幹將仙君與長樂仙君說的話他可都是聽見了,自家領頭的都這般說了,那長樂仙君卻不領情,總是不痛不癢地說些毫無關係的話。
“我要等她回來。”長樂扭過頭並不去看那副將的臉孔。
“等誰?”那副將不懂這個中的糾葛,隻覺得長樂是在蠻橫無力推脫罪名,說不準就等著他們傻傻地等的時候找個機會跑了,這讓他們如何交代?
長樂便不回答了,那副將自知動不過長樂,便將求助的目光擱置到幹將身上。
幹將知道長樂呆在此時還有閑情與他說這些必然是有所目的的,方才長樂那樣一說更是明了,他怕就是在等她了,記得是從蒼溪州來的梅妖吧?
他揮揮手屏退副將,目光肅然,“她若今日不回來呢?”
“那便等到明日。”長樂如此說。
“明日還不回來呢?”
“那便等到他回來為止。”
“若你那株梅很晚才回來呢,我們豈不是要等上許久?”
長樂歎了口氣恢複了那種玩世不恭的語氣,“總歸死前想再見她一麵,況且靈山雖是貧瘠,養不活你和這幫兵將,但養活你總歸還能勉勉強強。”說罷他又像是思索許久一般斜眼看著幹將,“你總願意陪我一起的吧,靈山空曠,想要個人陪著。”
他這般折騰著,看著幹將心頭止不住地酸楚,“好,那便等著。”
其實他們兩人都清楚,不可能等上那麽久,‘天’不會允許。最多今日,那人再不回來,恐怕長樂這輩子,都見不著了她。幹將選擇了妥協,不過是一天的功夫,等著便是等著,等到了,了長樂夙願,若等不到,也算是斷了他的念想。
幹將便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長樂閑聊,從萬年前的宴會餐點,聊到今年的群仙宴餐點,從古鏡的仙女聊到仙境出色的小仙,也不隻是過了多久,靈山的天都昏暗暗了。
長樂抬首望一眼天,再望一眼遠處靈山仙障的入口,麵容不動分毫。
“有人來了。”幹將警覺地抬頭,靈山常年不曾有人踏足,且是在他在此同化的情況下,竟還是有外人可以穿透靈山仙障,該是何方神聖?
倒是長樂並不十分急,像是在等待什麽即將到來的老友一般,閑閑地啜了口酒,斜了長眉淺笑,“卻是她回來了。”
這般一說,自然明了。
幹將再傻也不會不知道這個人是誰,說來卻也真是對得上,不是那小梅妖,又是誰可以穿透靈山仙障如入無人之境?依著長樂寵溺的程度,那仙障重塑之時必然也是融了她的精血的——一切可不都是等她回來麽?
“她修為不夠,你們自當隱匿身形,她覺察不出的。”長樂又戳了口酒,仿佛那即將被押送的不是他反而是個與他不相幹的人一樣,“我想與她說說話,這自然也是可以的吧。”他不似哀求,仿佛是提出一個理所不過的要求一樣,一身卻是孑然孤高的氣息。
幹將麵色複雜地望了一眼長樂,隻覺得實在是悲慘地很,便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原是如此,那我自當退去。”說罷,揮一揮手,周邊的仙兵仙將皆是一瞬間匿了蹤跡。
聘婷的身影漸近,微風裹挾著淡淡的梅香撲麵而來。
幹將也是眼尖,乘著來人不曾注意到他,連忙也施法遁去了身形。
原本還密密麻麻的人,終於隻剩下長樂一人。
女子果不曾注意到這群人的存在,隻一直盯著懷中的琉璃罐子,再抬頭時也是隻盯住了長樂一人。
“回來了?”他麵色白蒼蒼的,撇著淡唇對她道,閑仙依舊那副裝扮,記憶裏的大氅閑閑地披掛在薄薄的單衣上。他垂著手,看她撲進他懷裏,她明亮的眼眸盯著他,終於忍不住留下一滴滄然的淚。
長樂見她如此,禁不住伸出蔥白的手指替她拂去眼臉下的淚。他的指骨冰涼,觸到她的淚時竟被那滾燙灼了心。
“回來就好。”他輕輕道。
女子紮進他胸口,悶聲悶氣地應了一聲。
“你還沒有名字。”長樂柔著聲音道。
“九九。”她忽然抬起麵龐,彎著唇角道。取蘇九之名,我名九九。
蘇暮。
都說仙能活很長時間,仙凡之間萬千之別。
你親自取的姓名,我用著。
那麽以後見不到你的漫漫時光,我是不是都不會忘掉你了?
白衣的人一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麽,也就是微微一怔,隨後便是了然,眸光波動,掀起溫柔的浪潮,“你願意,那便叫這個吧。”
蘇九蘇九,擁有蘇暮部分記憶感覺的他又怎能不知?
他如是說,不自覺的撇了眼眸看她懷中抱著的琉璃瓶罐,微弱的光芒包裹著一團晶瑩的團狀物。
那東西上下浮動著,惹的長樂心神一顫,體內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瘋狂叫囂著。
他長籲一口氣,壓製住體內蠢蠢欲動的兩魂三魄,這才又將自己醞釀了千萬遍的話說出口,“你在凡世遇到對的人了吧。”預估了千萬次的說出口卻不想是如此順暢,他本以為自己會有著說不出的難過,原來一切想明白之後剩下的真的隻有這麽看似雲淡風輕的一句話。
他果然是真的已經對九九這個人動了情的吧,不是因為她有著玉瓊的魂魄,不是因為她長得酷似玉瓊,隻是因為她陪了自己的那千年以及從凡世蘇暮那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情感吧。
所以一切明了後,竟不再有將她拴在自己身邊的私心……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看不清眸中的光彩,“隻不過他是凡人,而且他,他已經死了。”
琉璃罐中上下浮動的光影總是對他有著別樣的吸引力,閑仙忍不住伸出手指來回摩擦著通透的表麵,麵上露出專注之色。
“這是他的魂魄?”長樂這般說。卻覺得自己的演技真是拙劣之至,心中忍不住慌亂——明明早已知曉,卻還要裝作第一次知曉的模樣,真是累人的很。
九九抬頭,似乎很是吃驚閑仙竟是如此關心此等事宜,下意識地便點了點頭。
“那九九,總該是有辦法讓他重新醒過來的吧。”長樂道,眸中染上若有若無的笑意,口中試著做了幾個無聲張合的動作。隨後又道,“總歸九九不該是一個人走下去。”
她一怔,似乎不太明白閑仙此是何意,雖然疑惑閑仙為何會知道自己的心思,但本就敏銳的女子還是讀懂了那幾個張合的音節——落鍾閣。
她心思一顫——竟是那處!
落鍾閣掌管天下秘法,不管是在仙境還是古鏡都是絕對的禁忌之地,守閣的仙古怪的很,每年的聚仙會從不參加但卻有名望的很,素日也經營一些小生意,隻不過從來都是遵從了等價交換的準則,想要得到什麽就必須要付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