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押送回城
建興四年(316年)11月,晉湣帝袒露上身,口含璧玉,乘羊拉小車,帶著棺木,出城投降,蘇暮惡名更甚。並江王司馬初攜女眷要臣自後門出逃,一路趕往建康,司馬睿在建康興建政權。
建武元年(317年)三月,原琅琊王司馬睿自封晉王。
次月,晉並江王喜獲麟兒,龍鳳雙胎,女名梓梓,男喚鎏兒。並江王府大擺筵席,宴請建康民眾,並江王喜迎相送,王妃葉夕並未現身,傳產後虛弱閉門修養。
同時,漢傳龍驤將軍蘇暮,夜笙歌,日掠奪,昏庸腐朽。
大晉與漢依舊征戰不斷,漢龍驤大將軍屢戰屢敗不敵晉金甲軍,平陽城內謠言四起。
“聽說麽?這金甲軍的前身乃蘇暮率領的晉軍,此次大敗其中玄機更甚啊。”小館裏有人捏著杯盞,侃侃道。
旁邊認識不認識的幾位都湊過來,“可不是麽?這蘇暮本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叛國叛軍的能是什麽好東西麽?”
“若是告訴我現在這蘇暮又倒戈叛逃我一點都不懷疑。”有人醉醺醺地發出這一長串的音節,搖搖晃晃道,“偏偏朝廷裏的人都是草莽,輕信那廝。”
“我看大漢也將不久。”有人嘖嘖歎道。也不顧忌絲毫,隨口就是說出這樣的話來,似乎毫不在意說出這話背後的代價。
即使距離那場戰鬥已經過了大半月,大漢的人們依舊樂此不疲地談論著,到處都是這番對蘇暮不利的言論。
角落裏的白衣青年抿一口手中的茶水,淡淡地撇了撇唇,剛剛從戰場回來的他滿是疲態,身上還落著在前線時被章筠咆哮質問下捅出的劍傷,傷口還一抽一抽地痛。
蘇暮仿佛沒聽到周圍刺耳的言論一般,像是來時的淡漠一樣,丟下一鈿細軟,摸了摸腰間配著的玉,再次淡漠地轉身離去。
這此間的大漢與他無幹,這此間的天下也與他無關。
他日後注定被舍棄,那麽他又在乎這些做什麽呢?
次年,建武二年(318年)三月,司馬睿繼帝位,定都建康,改元太興,下詔旌表吳地的高賢名德,大赦天下。
葉夕跟在白少初身後,三叩九拜拜見新帝。
司馬睿一聲簡簡單單的平身,便繞進她無數的思緒。
大晉這個搖搖欲墜的破船,早就該沉了,從懷帝被殺的那一年就該亡了。
漢麟嘉三年(318)七月,漢帝劉聰病逝,攝政太子劉粲即位。改元漢昌。葬劉聰於宣光陵,諡曰昭武皇帝,廟號烈宗。大司空靳準陰有異誌,與其二女(劉聰、劉粲皇後)唆使劉粲大殺太宰劉景、大司馬劉驥、大將軍劉逞、太師劉顗、大司徒劉勱等朝臣。
“你倒是做了不少功夫。”蘇暮展開朝中被殺大臣的名單,瞧了眼晏一笑,笑得淡薄,“多說靳準心有異,你這盤棋倒是下的很大。”
晏一笑不做言語,一直把著本書的墨涯抬起頭來,“不過是推了把靳準罷了,他做不做還是由他自己來。”
蘇暮環顧這屋子裏現實立著的幾個人,晏一笑、墨涯、竇無雙還有自己,倒真是能夠掀地起風浪的人。且不說墨涯如何,他有過交手自然明白,晏一笑城府至深不可估量,竇無雙明事理,他們這一幹人,湊起來還真是了不得。
“靳準已然有了反心,為我們利用利用也不是不可,最起碼,他可以比他預期的早些登上皇位。”竇無雙一邊撥弄著手中的藥草,一邊漫不經心地勾起唇道,“身在敵營豈能手軟,若非如此,今日被除去的隻能是我們。”
蘇暮不言。
當初被拉上這條賊船就已經知道事情不可回轉。
八月,劉粲又謀討石勒,以劉曜鎮守長安,軍國政事一聽於準。後準謀作亂,劫持重臣於延,勒兵升光極殿,執殺劉粲,劉氏男女無少長皆殺於東市。
靳準趁勢派人將懷、湣二帝靈樞奉還。
劉曜、石勒聞知平陽變亂,於是各率軍回討。
同年冬十月,劉曜在赤壁稱皇帝,改元光初,加石勒九錫,進爵趙公,羌、羯歸降者十餘萬落。靳準遣使求和石勒,勒執送於曜。
“靳準求和,這是我萬想不到的。”墨涯笑起來,揉弄手中的信紙,那神態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模樣,“看來比我想象地要快。”
“你有什麽想象?”晏一笑反問。
墨涯頓時十分委屈了,“我不是想的他會剛上一波劉曜的麽?”
竇無雙在旁邊笑笑,“出乎意料是真的。我們這麽多年來做的挑撥離間還少麽?”說這話的時候,他若有若無地望了一眼晏一笑的方向,笑眼迷離。
蘇暮,“……”
原本他就明白這幾人暗裏做了不少事情來虛弱大漢的力量或者製衡漢朝中各官員的能力,當然也做了不少挑撥離間的事。等他來漢後,更是深知他們的做事風格,時常暗中使絆連帶著鏟除一堆人。
墨涯嘖了一聲,半開玩笑道,“情況不是很妙。”他望了望蘇暮,揚了揚唇角,“咱們這一群人,都是要做好交換回國的準備了。”他所言的這個國就是大晉。
墨涯此間一眼,周圍幾人頓時一片寂靜。
蘇暮眨了眨眼眸,也沒再說話。
同年十二月,左右車騎將軍喬泰、王騰等襲殺靳準,推其從弟勒明為主,遣使向劉曜投降。石勒大怒,遂與石虎聯攻平陽,靳明率士女一萬五千人奔曜,曜將靳氏男女全部殺絕,迎其母胡氏之喪,葬於粟邑;石勒又焚毀平陽宮室,派人修複劉淵、劉聰二陵,收劉粲以下百餘口安葬,隨後返回襄國。
勒準帳下龍驤將軍蘇暮,上書使晏一笑等人繳械待理,司馬睿得知此消息派使者前往麵見劉曜,要求談判以二城換此二人。
“你收拾好東西。”晏一笑冷著眼,將手中的衣物丟到墨涯的麵孔上,墨涯被丟的猝不及防,正不知道晏一笑賣什麽關子,隻目瞪口呆地望著對方。
“做什麽?”直到晏一笑已經收拾地差不多了,墨涯這才漸漸反應過來,有些猝不及防地望著他。
晏一笑瞥了瞥唇角,在墨涯的行李包裹上紮了個結,這才淡淡道,“我要回去大晉,你怎麽辦呢?和我一起坐著囚車回去嗎?不過一起送死罷了。”
“那也是我願意的。”墨涯盯著晏一笑,少有的沒再與他嬉皮笑臉。
晏一笑將包裹丟到墨涯手裏,“走吧。”
這一回墨涯不曾說話了,他熾熱的目光深深地盯在晏一笑的麵孔上,忽然溫了溫唇角,“我知道了。”他轉向竇無雙,“走吧。”
很快大漢的近衛兵很快前來帶走了蘇暮和晏一笑。
次年元月,他們被遣送回大晉。
牢車之中,晏一笑瞧著一旁同樣被鎖的死死的披頭散發的蘇暮笑道,“還後悔嗎?我可沒留任何後路。”今回大晉,再無生機。
當日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便沒有留餘地。此前回去自然不會有人相信他們的所作所為。
蘇暮盯著前方,鐵鏈束地手腕生疼,他搖搖頭,“萬死不辭。”
微風拂過靜謐的花池,漂浮在水麵上的荷葉搖動,颯颯作響。
女子端坐著,背對著來人,眼瞼低垂,隻顧著手上打著的瓔珞,全然不理睬恐她受涼為她披上大氅的男子。
“今日怎麽想起打這東西了?”溫暖的鼻息輕輕噴在女子的脖頸上,惹得女子輕輕一顫。
葉夕手一頓,“打著玩兒罷了。”
白少初走到女子麵前,緩緩蹲下,正要伸手去打理葉夕的裙角,卻被葉夕躲過去了。他身形僵住,隻得收回手,卻見自己心念的女子紋絲不動,絲毫沒有受到他的影響。
他歎口氣,直起身子,“你我已經大婚兩三年了,還是這般生分。”
葉夕抬起淡淡的眉眼,“你我心知肚明。”
白少初歎了口氣。
葉夕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麵對白少初的滿腸柔情她從來不為所動,此刻坐在這裏,不過也是棋走一步,錯了就是錯了。
“梓梓和鎏兒也都這般大了。”白少初沒有說出下半句,麵對這個享譽武林的第一美人,這個江湖第一奇女子,再多的情意仿佛都說不動了。
白少初是有些茫,有時候眼前這個女子的身影竟是疊出兩種模樣,一個是那冷豔天下的玉華宮宮主葉夕,一個是那個標誌的鄰家女孩蘇九。
“我知道你心裏念著他……”
“他如何了?”回應他的隻有關於別人的一句。
白少初笑笑,“我知道你今日得了消息,”聽到此處,葉夕擱下打到一半的瓔珞,提了裙子起來。
她轉身望向遠處的花池,岸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兩個嬉笑打鬧的孩子,憨憨的樣子,滾成一團,歡快的笑聲不絕於耳。葉夕不禁微笑起來。
“他何晏一笑已被押送至建康城下,不日便要關入大牢。”白少初這般說,“若有機會,我會安排你混進去見他。”
葉夕輕輕應了一聲後便不再說話。
大晉的天,今日竟是忽地明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