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蘇家家主是我摯友
“哈?”肥碩的中年男子甩了甩那一身被官服裹住的肥肉,表現出一股太過吃驚的模樣,外翻的牙齒張張合合,葉夕看見那稀疏的齒間噴出的碩大津液,“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麽嗎?”
因為憤怒,中年官員的身子前傾,豆大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蘇暮的麵孔,心裏早不知把這個刀了多少次剮了多少肉了。
也許是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白衣公子並沒有被他刻意展現出的恐嚇嚇到,反而勾勒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靜靜地立在那裏。許昌駐守氣哼哼地從他那寬大的椅子與案板中的狹小縫隙走出,圓滾滾的身體幾乎要滾到地上去。
許昌駐守一把推開要扶住他的裴遠,用那與身材極為不相符合的兩條瘦竹竿一樣的腿一搖一晃地走到蘇暮麵前,“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不過是野狗一樣的人物,也是與我們士族能夠相提並論的嗎!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誰!”
駐守的眼眸中流露慢慢的鄙夷與不屑,狠狠地啐了一口蘇暮回身便要去勾葉夕的下顎。
蘇暮晃一晃身形,在男人還在轉身的時候便躲過那即將落到他衣袍上的液體,又在男人伸手的一瞬間擒手捉住他的臂膀。
男人隻覺得手上一桶,回過神去瞧時,竟是望見自己的胳膊上緊緊地箍著兩隻一大一小明顯不是同一個人的手——其中一隻是蘇暮的,另一隻則是一直沒說話但卻出手迅捷的葉夕的。
葉夕手中一用力,那男人的麵容頓時就扭曲起來,寬最中發出斷斷續續的慘叫,肥胖的麵容波動著一浪又一浪的波紋。
蘇暮抬腳抵著胖子的腹部,將其飛腳踹出。
“喂你們!”幾個兵士趕上前扶起駐守,幾名圍上蘇暮與葉夕二人。
蘇暮麵容都不動一下,飛身將圍著的幾人踢開。
裴遠見此大駭,眼眸中止不住露出恐懼之情,他張大了臂膀,在空氣中使勁而雜亂地揮舞,腳下止不住地後退,跌跌撞撞地絆了幾腳才勉強停住腳步。
“你,你們……”裴遠說話都不是很利索了,早前被蘇暮踹出去的許昌駐守更是嚇得憋住了氣話都不敢說一聲。
葉夕歎了口氣,似乎也不想他們這樣恐懼,拍了拍素衣裙擺,“這可不是交涉失敗的結果麽?你們若是早些與我們好好說,也不至如此。”
裴遠的瞳孔鎖緊,唇角顫動著。
此刻他才第一次正視了這個被他認為是‘惹了他的人’
這分明就是個不能惹的人啊!
光天化日無視等級界限,真當是有什麽掩藏的信息沒被他查出來不曾?這兩個人竟是哪裏的貴族子弟麽!
蘇暮自然不會猜到裴遠此刻複雜的心理活動,隻自然而然地抬手拎起麵前地上的那先前出手救過的胖子,丹鳳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人,“你叫什麽?”
“吳……吳順”哆嗦著厚唇,睜大了眼眸的青年麻木地說出幾個字眼,一時間眼眸都有些失神。
“吳順是麽。”蘇暮頷首,微微勾了勾唇,“那麽現在這種情況,你說出實情也是沒有問題的吧。”
吳順遲疑地環顧四周,周圍一片人仰馬翻,幾乎是站著的都沒有,多數都是被蘇暮或者葉夕撂倒在地,又或有些本就膽小的,經不起嚇還不等動手就自己滾到地上的——比如裴遠此刻就趴在地上顫抖不已。
吳順的小眼睛掙紮著晃動了兩下,就是眼前這種情況還是抽出時間仔細掂量了輕重。此刻到底是站在哪一隊成為了他此刻選擇的難點。
眼前看似強勢的蘇暮二人若是沒什麽後台多半會被記恨,出去後再被那裴遠好好修理一頓,到時候他這個幫忙說話的自然也是裴遠記載在冊的泄恨對象。
不過看裴遠這樣子大膽竟敢把人弄到許昌駐守府邸來,那兩個人也定然是沒什麽背景的,隻不過是殼兒硬了些……
吳順咽了咽唾沫,怯怯地看了一眼蘇暮——是下定決心不說了。
葉夕也就料到他這個反應,撣撣手,徑直走到吳順麵前,展露出一個不知要讓多少男人看呆了去的絕美笑容。
“你知道張家界蘇家吧,”葉夕拍了拍吳順的臉頰,白嫩的肥肉晃動著。
蘇暮渾身下意識一顫。
吳順眨了眨眼眸,反應遲鈍地吞吐出幾個字,“那那……個蘇家?”
葉夕笑得像狐狸一般,狡黠的弧度在麵容上炸開,“是呢,蘇家的家主是我的摯友。”說罷還用著略帶嘲諷以及威脅的口氣道,“可是很好的那種喲。”
蘇暮,“……”
美色誘惑與言語恐嚇下,吳順這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實情。
當然還加了些可有可無的虛構事情,比如說是蘇暮是如何英勇地救下他奪回銅牌,又比如說裴遠是如何恐嚇勒索他的。
聽得裴遠和那中年胖大叔是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裴遠,似乎從來沒想到吳順臨陣倒戈,來這麽一手——當然他也沒想到對方這麽能說,那架勢簡直就是能把黑的說成是白的,順帶著還把他吳順描述成了一個堅貞勇敢拚死不從的人。
“……滿口胡言亂語!當初可不是你報的案麽!如今卻又反咬一口,可不是陷害麽!你這牆頭草!小人!”裴遠咬緊了牙關,此刻顫抖聲帶勉強發出顫抖的字眼。
他不是沒聽講方才葉夕說的,與那蘇家扯上關係的能是什麽下流角色麽?隻怕當初這二人如此從容地過來,也是有了這層背景!人家哪裏是被迫!分明就是底氣十足!
他不傻,此刻不論是背景還是武力都被對方壓製著,自然再不會與蘇暮硬碰。但讓他承認自己的過錯也著實不可能,情急之下便是將一切的禍源都丟給了吳順。
裴遠自己這樣說著,還順手捏了一把旁邊的許昌駐守,示意他說些好話。
許昌駐守也不傻,對裴遠把自己卷到這件不得了的事中有些芥蒂,再加上此刻裴遠還在旁邊指手畫腳,頓時便有些脾氣上來了,但當下也不好表現出什麽,隻好沉了氣順著裴遠的話說下去。
“本官怎麽不知此事,別是這大膽的刁民搬弄是非挑唆關係罷。”他這刁民分明指著的是吳順,這話說的倒像是與蘇暮是世交,此刻受人挑唆壞了他二人深厚的友誼一般。
“別啊大叔,我們無依無靠無背景,這樣的我們怎麽就能讓吳順信服呢?再說吳順這樣的,恐怕也不敢妄言。”葉夕搖了搖頭自然不會給他套近乎的機會。做什麽都不算是她的強項,從前與各種老師周旋得多了,倒是練就了一副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我想也是。”蘇暮頷首表示讚同。
裴遠大駭,知道也是瞞不過,但還嚐試著解釋,“何出此言,我必然也不會騙……你們二位的。”原本還不覺得有什麽不妥,此刻真正地說出來發現他竟是連這兩人的名姓都不知為何。
這話說的他很是心虛,一時間竟是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葉夕走到裴遠的麵前,屈起膝蓋,“有些東西咱們也還是好好說的好,你知我知何必還要在乎這個無所謂的麵子呢?”
“說……說什麽……”
還不等裴遠把話說完,他便覺得自己周圍的空氣一震,有什麽東西倒飛出去,他茫然地轉過頭看向那東西倒飛出去的方向。再回過神的時候,方才那端正放好的案板已經轟然倒塌,一團肉塊陷在其中,那糊了一臉溫潤液體的熟悉麵孔模糊了他一角的視線。
旁邊的與他父親相交甚好的許昌駐守那肥碩的身體已然不見。
裴遠僵硬地轉過頭,目光的盡頭,那個白衣的公子緩緩收回踢出的腿,一臉木然。
瞳孔忍不住就僵硬了。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用武力解決麽?”葉夕一手捂住眼眸,一手拍了拍蘇暮的肩,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一團,略微透露出無奈的口氣,“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還真是不容易啊。”
蘇暮緩緩收起手刃,眸中的寒光斂住,“他是活該的。”
本來看在那許昌駐守身為一方父母官,不忍多加為難。隻是他實在過分,竟是將爪子伸向了不該伸的地方,想起那監牢中不知多少的冤假錯案,更加覺得容忍不了,出手給了個教訓。
“那你呢?”葉夕朝裴遠揚了揚下巴。裴遠從小驕縱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又何曾見過這麽多血?下意識地就恐懼地顫抖起來,整個人像是搖動的篩子一般。
“你別擔心,世伯隻是暈了過去,他下手有分寸,”葉夕危險地眯了眯眼,指了指蘇暮又道,“隻要你承認一切好說,另外我還想知道世伯在任這麽多年的案例,我想要來看看。”
葉夕聲音好聽,但此刻聽在裴遠的耳朵裏確是別樣的威脅,怔愣了好一會兒才連滾帶爬地起來吆喝人將十幾年的案簿都呈上來,一切擺弄完後這才領著人抬著許昌駐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