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前夕
“何筠?”竇無雙聽著葉夕說完來龍去脈,不禁站住腳,眉眼中滿是愁色,他一手托住下巴道,“這家夥可靠嗎?”
若是何筠出爾反爾,這一切豈不是白受了?
他與這叫做何筠的沒有任何接觸,葉夕描述的樣子又太缺乏靈動感,他實在拿不穩。
“他不會反悔的。”蘇暮莫名勾起唇瓣,露出自信非凡的笑容,正要抬起胳膊,隻是約莫是扯到了肩上的傷口,身形一顫便就不再說話了。
晏一笑一直是立在旁邊靜靜地聽著,此刻聽得竇無雙口出此言,忍不住就要說幾句,“何筠此人我曾接觸一二。”此話一開口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將目光投到他的身上,隻見他徐徐道,“按照我的分析,這個人能力不足卻極有野心,按照他這般無資本狂傲的性子,恐怕也不會太相信我們可以解決這種問題的吧。”
“也就是蘇暮所言,那人約莫是不會反悔的。”晏一笑搭上竇無雙的肩,甩了甩麵部兩側的兩縷發絲,臉上不知是不是嘲諷之意,“恐怕此刻還等著看我們出糗呢。”
蘇暮麵朝上,直直地盯著屋簷,緩緩放下的右手手指在破舊的木板上有節奏地敲打,“無雙,所以七天,七天過後能夠了結一切嗎?”
竇無雙一怔。
他此刻可以想到的隻有這個人的瘋狂。
七天,不是能不能做完這一切,而是必須要完成——他們已經沒有選擇了。
所謂的七天寬限,不隻是堵人口舌的一個機會,更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大好時間——擁有資源、不必隱藏,竇無雙想想就真是要笑出聲來。
有什麽是比藥材充足更為重要的呢?
真的是……
他露出放大的笑容,鼻尖輕哼一聲,想起早些時候與千銘一同弄出的成果,心裏的那股子驕傲勁起來了,便饒有意味地眯起眼睛,發出挑釁的氣息,“哦?你當我這神醫白幹的麽?”
原來他還大敢,這樣大模大樣的,隻是如今有了一本移動毒經——千銘,倒是大不一樣了,七天,還真是有可能。
蘇暮一怔,隨即便抿住唇瓣,“那就好。”
幾人再多說了幾句話後,便都都再無甚可言,竇無雙正要去挑戰七日之期,於是理所當然地就將葉夕與晏一笑拉走幫忙。
於是空蕩蕩的屋子便隻剩下蘇暮一人。
興許是因為失血,蘇暮隻覺得腦中昏沉,眼前飄散起迷茫的大霧,不知不覺中便沒了意識。
——你看我的劍招鋒不鋒利?
柔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萬分熟悉,卻一時想不出是誰。
素色的身影拎著劍,她的麵容隱在層層疊疊的花中,隻露出揚著漂亮弧度的唇角。
漫天的花瓣勾勒出仙境一般的畫麵。
——鋒利卻隱殺氣,卻是厲害。
儒雅淡然的男聲響起。
他茫然地環顧周圍,卻再沒找到半分身影。
誰?誰在說話?
仿佛是從自己的胸腔中發出的聲音,但,那不是自己。
是誰!
——怎麽不彈了?
柔和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一怔神,卻望見自己不知何時正對著一架絲桐,修長的手指擱置在錚錚冷弦上撥弄出切切琴聲。
方才還飄滿天空的紅色花瓣全都消失不見。
他偏過頭去,還是那素衣的女子,籠著袖子坐在一旁,長袍落地,香羅翠袖,鬢發如雲。隱在茫茫霧氣中的那張麵容露出若有若無的色彩,他的鼻尖縈繞著淡淡清香。
看不清麵容……
他皺起眉。
到底是誰?
大霧彌漫,畫麵調轉。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漆黑,他隻覺麵上一陣涼意,仿佛什麽東西匯聚成滴落在他麵孔上,一股蒼涼自心底漫起。
——如果能夠活下去……
蒼白虛弱不再有神采的聲音,再熟悉不過的血肉模糊的聲音,還有那四下裏湧現的呐喊聲一時間都在二邊交雜錯響。
不!
他伸出手卻湧入無邊的黑暗。
猛然睜開眼,入眼便是黑漆漆的房梁,蘇暮仿佛做了一場大夢,隻覺得腦仁隱隱作痛,吭哼一聲,抬起一隻胳膊便要遮去眼睛。
方才那些都是什麽?
真實得不像是夢。
“在想什麽?”葉夕掀起簾子,端著一碗稀飯走到蘇暮的身邊,看見眼前的人一動不動,眼睛放空還不知在想些什麽,擱下木碗湊到他麵孔的正上方道。
蘇暮聽見聲音,忍不住顫身,猛然回神,手臂便懈力放下,眼前浮現出葉夕倒著的麵容,柔順漆黑的長發從兩側垂落。
他抿了抿唇瓣,不留聲色道,“裴虹十劍式。”
“你若養好傷,我們便再來一場。”葉夕努了努將垂落的頭發捋到耳後,直起身子,露出如春風般和煦的麵孔。
“你那日不是輸了?”
葉夕知道他所言便是江都的那場比武,忍不住咬了一口銀牙,漂亮的瞳孔睜大,“不過是大意罷了。”
蘇暮噙著笑不去回應。
這樣的不回應包含著無數的意味,“我便是要再來比一次,那又如何?”葉夕一陣窘迫,嘴上急急地說著,麵上慌得恨不得馬上就要尋個地方長蘑菇去。
這副樣子,那裏還有方才威懾群雄的霸氣?
“行的。”蘇暮笑著便也不再去招惹葉夕,某些事上也隻會貧嘴,論嘴爛卻就不是他的範疇了。
葉夕卻不大聽得進去,此刻正目光慌亂地飄著,隨後定在那擱置在一旁的木碗上,忽地想起神醫吩咐的話來。
她素來如此,平日的玩笑話再為窘迫,遇到正事絕不含糊,此刻想到神醫的話,自然也就將方才的事忘得一幹二淨,麵色如常。
這些時日伺候人伺候慣了,此刻見蘇暮行動不便,錯開他身上的傷口,也是十分熟練地就扶起了蘇暮,令他坐著,將原本覆蓋在他身上的薄毯圍在腰間。做完這一切後,葉夕又去捧了端來的木碗,右手噙勺子細細地攪動,劃拉了一勺物什湊到鼻尖輕嗅著。
“這是什麽?”隔著老遠就已然聞到了葉夕手裏頭那重味的東西,蘇暮忍不住就屏住氣息——實在是藥味太重。
“方才從神醫那處來,說是已然有了解決的藥方,大體上是可以解決的,約莫也就這幾日就可以拿出成品了。”
蘇暮皺起眉不是很明白這個與治療瘟疫的有什麽關係。
葉夕繼續道,“拿去讓那家夥也明白明白神醫這個稱號的分量,”葉夕頓了頓,“當時神醫就是這麽說來著,於是就給了我這個,說是燙與你喝下有助你的恢複。”
“……”蘇暮斜著眼睛,望著那當中黑乎乎的粘稠液體,不知道這種窮凶極惡罪大莫及的東西為什麽還能夠存在於世。
葉夕在一步步逼近了。
“這東西……”蘇暮欲言又止。
仿佛是明白蘇暮要說些什麽,葉夕揚起眉毛,逼迫道,“不行,要喝的。”
“……”
晏一笑掀了簾子進來的時候看見蘇暮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望著葉夕手裏頭的一個在普通不過的木碗,頓時覺得這畫麵奇異得很。
“我進來尋東西。”晏一笑撓了撓頭,以最快的速度抄起角落裏的一個箱子快速離去,腰上的綠笛大幅度晃動著。這樣的動作,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否是偷偷運用了輕功,好來去無影。
“也不算太難喝吧。”葉夕打量著蘇暮的麵色,搖了搖手中的空碗,想起方才蘇暮喝下去時那難看的麵容。
蘇暮揉了揉眉心,扶起額間的碎發,苦味在喉中縈繞,他此刻每說一字便覺得一股苦氣上湧。
“還好。”艱難出口。
“我就說呢。”葉夕攤了攤手,“神醫說的果然沒錯,自古以來良藥苦口,這般樣子的藥自然是有益於恢複,咱們以後還有的長時間與墨涯較量呢。”
墨涯。
說起這兩個字眼,蘇暮幾乎是下意識地一顫。
握緊拳頭,蔥白的指尖嵌入柔軟的掌心。
自己這個樣子,真的可以戰勝那個名為墨涯的魔教少主嗎?都說是正道葉夕與蘇暮齊名,武林墨涯與他平色。
三日之約。
決策於千裏之外的智謀,精通南國巫蠱,再加上神秘莫測的內力,蘇暮的麵容肅然,一半是風起雲湧的戰意,一半是至死不渝的覺悟。
眼前浮現出葉夕戰意滿滿手持長劍的身影,思慮被打斷,心裏沒來由地一顫,蘇暮忽得抬首盯著葉夕的麵容,竟是下意識道,“如果能夠活下來……”
話一出口,別說是葉夕,就算是他自己都是微微一怔,心中一動,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竟覺得當真是像極了方才夢見的那句話。
“說什麽呢?”葉夕有些奇怪。
“沒有。”蘇暮低下麵容。
明日,便是三日之約。
墨涯。
垂在陰影中的眸子折射出異常堅定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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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
“何為正義何為魔道?”
“江湖道,道法天地,道法黎明。”
“你的道太難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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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下一章就是三日之約了QAQ折耳首次選用預告形式……唔總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