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如果這是你們的心意
“又來?”
這是幾日來被魔教門眾大大小小的襲擊弄得不得安生的蘇暮發出的感歎。
城門口已然又撲上一波新的魔教門徒。
蘇暮心中煩悶地很,但卻不敢怠慢,聽得此消息,霎時飛身,招上幾個人便展開了對抗與反撲。
他拎著裴虹劍在人群中來回穿梭,如入無人之境,砍傷了不少人後越發覺得這場襲擊的無謀性。
且不說這一個個看似張牙舞爪如狼似虎但實際上卻毫無威脅的門徒,就是稍微看起來像是領頭的都不曾有——對,絲毫沒有。
蘇暮一路都沒有遭遇任何阻攔,渾身的戰意大減。
這場撲襲在蘇暮看來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外有曹能領人阻擋,內有他清繳殘兵,這波魔教門徒幾乎就是來送頭的。
蘇暮是這樣想的,但是魔教門徒就像是算好了一樣,動不動便冒出來鬧一場,不多久又是尋了機會撤出去。
就算是蘇暮也不勝其煩。
麵無表情地揮出劍,混亂之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將他的劍格擋開來,空氣中傳來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響。
蘇暮麵上一驚,別開長靴,滑步後撤,第一次正眼看了眼前的這個黑衣人,此人一身黑衣,大白天卻都還是用黑色的麵罩隱去了容貌——魔教門徒大多如此,若是他不跳出來,蘇暮幾乎都不會注意這個人的存在,實在是很普通的人。
但好像卻不是蘇暮所想的那樣——黑衣人身上猛然升騰起爆裂的殺氣,蘇暮眯起了眼睛,緊緊地盯住那人。
所謂自己方才的判斷還是有漏洞,這幫人的目的很明確,大多繞開了外頭曹能的圍剿,幾乎都是直直地衝著祟城而來。
他們的目的,蘇暮用裴虹劍的劍柄想都想得出來。
而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就是這次攻擊的帶頭人。
那人身形很快,抬手一動,那手上不知為何物的武器在陽光下閃現出刺眼的光芒,蘇暮眼前一白,耳中便聽見颯颯的聲響。
隻憑著身體的本能,蘇暮裴虹支地,飛起一腳揣在那人的武器上,空氣中響起鐺地一聲——正中!
這個緩衝也使蘇暮眼前的白光緩了過來,短暫的視覺失明也回複了,自看到那黑衣人的身影後,蘇暮自然是再不留情了。
翻身橫跨,手中帶力,拔起長劍迎麵劈去,那氣勢仿佛要撕裂空氣。
黑衣人也是不敢懈怠,拚起不弱的氣勢,兩手手中的武器交叉迭疊起,架住裴虹劍,武器摩擦發出了一陣撕裂耳膜的長鳴。
蘇暮這才看清了那黑衣人手中拿著的赫然是兩把短彎刀——這也是此人為何攻速爆裂,招招敏捷準確的原因。
隻見他快速回身,手中連著撤回劍,雖說在武器上那黑衣人的較為敏捷,勝他一籌,但並不代表所有的性能都好些,這時代還沒有裴虹劍敗的道理。
蘇暮運足了氣,手中發力,劍竟是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連刺多下,那黑衣人招架不住,連連後退,短短幾秒形勢便發生而來倒轉,那黑衣人已然處在了下風。
蘇暮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直起身子飛起一腳,正中那黑衣人的小腹。
內裏的戰意還未被引發到極致,卻戛然而止。
不夠,還不夠。
蘇暮望著倒飛出去的人,裴虹劍出。
黑衣人被踹到地麵上,背部摩擦著粗糙的地麵滑了一段距離才漸漸停下,他剛要起身,卻被蘇暮一劍製住了行動。
原都是聽著江湖傳聞,今日一交手,方知傳言準確——蘇暮這個人十分的厲害,自己在他手裏也是走不過三五招。
墨圭雖然脾氣暴躁,但對著強者卻從來恭敬,輸在蘇暮手上心服口服,沒甚好說的。
“回去告訴你家少主,不殺,是我還的人情。”蘇暮居高臨下睥睨著仰倒在地上的人,毫不留情地將裴虹劍鋒利的劍尖指在黑衣人的喉嚨處。
墨圭不言,卻也並未太過驚慌,麵上青筋暴起,一向暴躁的脾氣卻忍住了並未爆發,那一句少主澆滅了他內心的火氣,聽得蘇暮這般說,頓時有些心虛,便不再說話。
真要是戰勝眼前的這個人,還是要自家少主出麵。
隻是少主那般……況且若論此事,少主不知曉,又何來一戰?
他不再想下去,爬起來一揮手,周圍的魔兵便像是得到了號令,悉數退去。
“代轉達,希望你家少主,還是早早出麵了結此事,再發展下去,恐怕就不是我或者他所能控製的了。”蘇暮麵不改色地收起劍,對著那暴退而去的黑衣人的背影說道。
墨圭身形一顫,忽地響起一張冷峻的麵容來。
手中不禁握緊了短刀。
想起臨行前墨燁囑咐的事來,心裏沒來由一陣慌亂,他背對著蘇暮,腳下一邊運轉著輕功,一邊暴躁地扯去黑色的麵罩。
墨燁,你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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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燁,”墨涯盯著麵前那個麵容冷峻,站了很久卻隻字不言的人。
墨燁裹著一身黑色勁裝,身材修長而有力,聽得墨涯喚他,連忙恭敬地跪下,“少主近日可好?”
墨涯不耐地側過臉龐,甩開黏在麵容上的長發,一臉的不耐,他斜起狹長的眼睛,仔細盯住墨燁,上下打量。
熟悉的容顏,熟悉的身形,就是聲音也與記憶裏沒差。
但是聯想到一係列事情,墨涯此刻覺得眼前這個從小跟到大的人竟是如此地陌生。
墨涯收回目光,並沒有回應墨燁的問候,“你跟著我多久了?”
墨燁心中疑惑,本來被叫過來幾乎就做好了一係列事情暴露的打算,也算著墨涯一定開口就是會劈頭蓋臉地質問,可當這個做著少主的人突然如此問他,他有些措手不及,隻好木愣愣地跪在那裏。
“有十多年了吧。”不等他回答,墨涯接過話替他說,“這些年你跟在我身邊,學著什麽了?”
語調緩和,但就像有種無形的壓力壓在他心頭。
他自幼跟隨少主,脾氣秉性,內力武功,都是少主一手調教出來的,但是比起這些,他家少主從來最為看重那對主人的絕對忠誠。
這句話分明就是用提問的形式,質問他為何違逆他墨涯的心思。
墨燁沉默,這才明白了墨涯的話中話。
他頓了許久之後才說道,“屬下慚愧,實在不得順著少主的路子走。”喉中仿佛哽著什麽東西,他吞吐了會兒才繼續說下去。
“少主本就該是一統江湖的命,如今卻做出這種事,著實令屬下心寒。”墨燁自知逃不去,也就快口直言,雖說有些話他說不出口,但他自認為自己的勸說多多少少會有些效果,於是也就抱著這麽一絲希望道。
果然他看見墨涯垂下眉尖,細密的睫毛垂著不知在想什麽。
墨燁心中一喜,隻以為自己的勸箴有了用,便趁熱打鐵道,“若真是為了我教著想,少主就當起兵一戰,為了我教光輝的未來,狠狠地鬧上一鬧,讓那些自詡清高的所謂正派人士慌慌神,也嚐嚐被踩在我們腳底下的滋味,我想兄弟們也定都會誓死追隨。”
他越說越張揚,說到最後,眼眸中都染上了血光,一身殺氣畢現。
“少主?”
墨涯半天無甚反應,墨燁心中沒底。
“嗯?”揚起的尾音勾人魂魄。
“少主的意思呢?”
“一統江湖嗎……”墨涯低聲念叨著這幾個字眼,耳旁的一縷墨色長發滑落,在那容顏上打上一片陰影。
“跟了我這麽多年,你還是不了解我半分。”咀嚼著嘴裏的幾個字後,他下意識地搖搖頭,隱在發絲背後的麵容上不知是什麽表情,口中說出的話竟是有一種了解後的釋然。
原是如此。
這就是你們的期待啊。
他眯著眼,身形微微鬆動。
地上跪著的上一秒還說得天花亂墜滔滔不絕的人一怔,顯然不知自家少主此言何意。
兩人誰也不說話,一時陷入了寂靜。
“墨圭呢?”墨涯輕聲問,打破了寂靜,修長的手指忍不住撫上了胸口,那裏的痛似乎愈加劇烈了。
此刻說上幾句話帶動的輕微呼吸,都牽動那片地方一陣一陣的痛楚。
“就要回來了,我也就命他帶人擾亂一下對麵,不會太久。”既然墨涯已然猜了出來,墨燁便也不再隱瞞,便將這幾日的事說了個幹淨。
墨涯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頷首。
墨燁不知自家少主打著什麽算盤,見墨涯很有興趣的樣子,也就斷斷續續地說完了。
“可要等他回來?”
“罷了,你替我備下去。”墨涯搖搖頭,重重瞌上眼,不知是不是心中所想會折射到現實所有,他一瞬間竟是似乎已經感受到了劍鋒沒入胸口的涼意。
“為何?”似乎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墨燁胸腔中狂躁忽起,一時覺著不可思議地歡快,卻還是不太肯定自己所想的是不是墨涯的意思,出口道。
隻見墨涯唇瓣勾起,聲音淡淡地,卻如一鼎重鼎沉入墨燁心底,激得這個正值青壯年的冷麵人熱情澎湃。
“下戰帖,就說我墨涯三日後踞魔嶺約蘇暮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