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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有酒便有故事

  仙境靈山

  “你總是如此,巴巴地跑來卻總是達不到本意,總被你勾去喝酒。”


  知命抹了抹唇角未幹的酒液,走前丟給他一句。


  長樂扶著酒壺坐在雪地裏,勾著唇角看那人背影漸漸消失在靈山若影若現的仙障中,神情終於有些恍惚。


  總是……嗎?


  該是有了多久呢?他輕聲問自己。


  磕上眼,再不是漫天的硝煙戰火。


  他掂量掂量手裏的酒壺。


  沒甚多少斤兩——知命也算是個能喝的,兩人沒過三兩下,這酒壺已然見了底,若是稍稍晃蕩,還可聽見水聲。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盤了許久的腿終於是有些麻了。


  長樂一手提起酒壺,抬起頭望一眼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但好在也無甚下雪的征兆。


  他方舉起手,正要念口訣,不知想到了什麽,卻忽得不想騰身了。


  走走吧。


  是有多久沒有走過這漫漫靈山了呢?

  長樂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厚厚的雪地裏跋涉,酒壺被他反手拎在肩上,他的麵容看上去甚是平靜,甚至還帶了絲絲笑意。


  那模樣,就像是一方之主,巡視著自己的領地。


  靈山活物不多,常年積雪,但靈氣卻又是在整個仙境中算是中規中矩的,所以就是最為常見的雪,也衍生出了不少的雪精。


  這個雪精大多沒有成形,白色的團狀物,在半空中上下漂浮著。隻是這雪精大多靈氣較少,天性使然,素日也便不主動聚到長樂這種令其斐然的神仙身邊,此刻是長樂自己跋雪而來,這一個躲避不及,便紛紛撲上他的衣袍。


  長樂也不在意,唇瓣間倒是露出親和的笑意。


  ——閑仙,你看這個。


  梅精總是這樣,在變作人形的時候,一身大紅的衣裳,烏黑的長發上綴著大紅的發帶,豔得靈山這片素麗的天地都為之一亮。她蹲在那處,指尖點著個落單的雪精,回眸朝他淺笑,那雙淺淺的眼睛就這樣淺淺地望著他。


  他眼裏就都是她的模樣了。


  該是什麽時候?

  他的眼前忽然現出一襲戰意滿滿的身影。


  該是什麽時候,可以,再見到你?

  長樂仰起麵容,冰涼細碎的東西落到他的麵容上,視野裏是靈山那片永恒不變常年見不到太陽的壓抑的天空。


  也不知走了多久,單薄的白衣幾乎是要被這漫山的涼氣浸透,長樂才漸漸望到靈山的仙障。


  出了仙障便總遇上些相熟的身影。


  “仙君,”有小仙與他打招呼,他不在意地揮揮手,轉向某個方向。


  “仙君何幹?”那小仙在他身後扯著嗓子喊了聲,長樂回過頭,勾起爽朗的笑容,“討酒。”


  輕輕的兩個字轉眼就飄飛在仙境的萬千風景中。


  等長樂尋到目的地已經過了許久,他抬首看一眼那巨大牌匾上題墨的大字“酒”,心滿意足地撇了撇唇瓣,麵容也不禁動起來,仿佛已經掂量到了手中酒壺裝滿的斤兩。


  隻是還未等他將一條腿跨進去,仿佛早就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一般,長樂的麵前卷起一陣薄霧,不多時便現出一個人影。


  來人一身粗布衣裳,卷著袖口,踩著隻掛幾根草繩的木板立著,一頭亂發隨意地裹在麻布中,耳垂上掛著的素色飾品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蕩。


  “沒酒了!”接下來便是那一句熟悉得不得了的開場白。


  “別吧。”長樂露出笑,略有些討好地朝她湊去,當然,閑仙那個空空的酒壺也就湊了過去。


  “沒有的沒有的。”女子挽著草草的發髻,叉著腰,跨著腿,幾乎是展開了自己最大的麵積堵在長樂麵前,表情堅定,翹著唇角,幾乎是一點都不為之所動。


  “秋秋?”長樂挪過去,試探道,“就這一次了。”


  這一聲秋秋叫的女子身形一顫,但是依舊沒有妥協,仿佛是為了表現決心一般,撥浪鼓般扭動著自己的頭。


  “千裏迢迢地過來,總給我個酒暖暖身子吧?”


  “不行的。”


  “……”


  女子不讓,但長樂常年與她打交道,脾性拿捏得極好,此刻她不動搖,自己便也不讓步。


  等兩人對峙了許久後長樂才像是抓住了什麽把柄,慢條斯理道,“你那燒酒莫要燒過了吧?”


  這一話出口仿佛投石入水,引發了不小的波瀾。女子恍然一般跳起來,抬腳就往裏麵走,還不忘朝長樂喊上一句“不許進來”


  不進?

  大好的機會,怎麽不進去?


  長樂便含著笑,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一步步地穿過那出入無數次的仙障。


  隻是還未等長樂走去酒窖,那先行跑走的女子此刻又是折了回來,又把長樂堵了個結實。


  “誰讓你進來的?”


  “我。”


  “我還麽準呢!”


  “這仙障可是開著的。”


  “!!!”


  了不起的貧嘴,上話不接下話。


  自知是實在鬥不過長樂,女子鼓起麵頰,偏過頭——還是沒有妥協的跡象。


  “一壺酒。”長樂出口了。


  被稱作秋秋的女子猛地回頭,像是聽見了最為好笑的神情一般,揚起一邊的眉毛,用那種本可以用來色誘天下的如水眸子斜斜地看了一眼長樂,嘴上翻道,“一壺酒?你以為我這裏那般容易?你昨日才來過,今日又要討酒!做酒少不得要費功夫,做好的酒囤不到幾時,都被你吃去,我拿什麽交差?”


  那顧盼神飛的眼眸露出這種瞧不起的眼神,真真是壞了這絕好的先天條件。


  “總歸上頭一年才來收一次酒,你這酒神總不歸窮到與我計較吧!”長樂嘴上調笑道。


  “沒有的。”秋秋絲毫不鬆口,“今日是真沒有的。”


  “那倒我來看看?”長樂打定主意是要弄些酒回去的,秋秋自然是攔不上他,來不及阻止,方才還在麵前打諢插科的白衣男子閃身鑽了個空子,竟是一頭紮進酒窖裏了 。


  香得厲害。


  長樂嗅著鼻子,空氣中淡淡的酒香,整個酒窖充斥醉人的氣息。


  長樂隨手掀起一個酒壇子,一股桂花的香氣撲麵而來。


  “醉花屠蘇?”


  秋秋氣急敗壞地追上,拍手蓋上酒壇子。


  卻見的長樂已然走到另一處去。


  “嗯,這味道,梨花白麽。”罪魁禍首去還是優哉遊哉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滿臉陶醉地點評著。


  “不許!”秋秋眼疾手快,箭步上前奪回自己費盡心思釀的酒。


  “這是羅浮春?”長樂咂咂嘴,已然又開了一壇。


  眼見著自己辛勤釀的酒此刻慘遭毒手,秋秋咬著牙惡狠狠地瞅上他一眼,終是忍不住先軟了口,“要什麽?”


  長樂這才收起輕挑的笑,露出一本正經但在秋秋眼裏還是一股子惡人嘴臉的麵容,“神仙醉吧。”


  盛好神仙醉的酒壺沉甸甸的,長樂滿意地拍拍酒壺,朝秋秋揚起眉毛,表示感謝——當然秋秋覺得滿是挑釁就是了。


  長樂要了酒,就像是他從前多次討酒一般,沒有再久留,揮了揮手就算是告別離去了。


  秋秋賭氣,沒有回話,盯著這個被她認作是酒鬼的人。


  隻見白衣男人的身形虛浮,這原先打諢插科的時候還不曾注意,此刻安靜下來的長樂卻莫名透露出一股子虛弱,白色的裏衣在身上滑動著,隱隱透出那人單薄的身形。


  這方才沒注意,此刻眼尖看出來後,秋秋更是忍不住勾了絲靈氣探了探入長樂體內。


  男人背對著秋秋的身形一頓,但卻似乎沒有多加阻止。


  “你……”秋秋一驚,指尖輕輕勾了勾,收回那絲探入的靈氣。心中頓時亂的很,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你如今……”怎麽這般虛弱了?秋秋沒有說下去,她看見男人轉過身。


  被他這樣問的那個白衣人沒有說話,扭過頭確是露出一本正經的表情,正當秋秋捏緊了心時,那家夥卻說上了一嘴爛話,驚得秋秋腳下差點一磕,“說了便有酒麽?”


  “……”秋秋沉默,吸了口氣這才咬著牙滋出幾個字眼,“沒有。”


  沒有酒,長樂果然也就沒有說。


  “你家梅花樁凡間過得怎麽樣?”秋秋也是認識那梅精的,對於這個一樣喜好抱著長樂酒壺的小妖精秋秋實在是提不起興趣,因她沒有名字,便叫她一個奇怪的稱號過過癮。


  長樂頷首,“過得不錯。”實際上他什麽都不知道。


  “凡世如何?”秋秋來了興趣問道。


  “說了便有酒麽?”


  又是這句!


  秋秋差點咬碎那一口的銀牙,這分明就是再講條件,果然一切都是預謀好的,自己竟然又是一腳踏進了這個男人的陷阱!想到這裏,秋秋心中又給眼前的這個男人記上了一筆。


  一邊是心愛的酒,一邊是向往的凡世。


  秋秋仔細做了衡量。


  酒可以再做,關於凡世的話卻不得多聽。


  “再一壺神仙醉?”秋秋做了讓步。


  “嗯,”長樂嗯了一聲,語氣聽起來甚是愉悅,仿佛對這個條件很滿意,但是下一句就又立馬給了秋秋一錘子,“以後酒沒了我再來講與你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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