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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去

  葉夕還不大明白這兩人壺中為喝酒,隻睜著清水似地鳳眼,蜻蜓點水般淡淡地在這二人身上遊走。漢書《李夫人傳》所言“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也不過就是描繪這樣的眼睛了。


  蘇暮說完話便不動了,沉靜的眸子平靜地看著竇無雙,一身白衣也似乎就這樣定格咋某個畫麵中,他平靜地仿佛所有的篤定都不是自己所言一般,將所有的選擇交給了竇無雙。


  初始的竇無雙還是梗著脖子不答應,他原嫌麻煩,將那一頭流光白發別到頭上,忙碌許久不少都是亂了,此刻他紅著眼看蘇暮的樣子莫名添上幾分憔悴。


  兩人對峙了片刻,終是竇無雙低頭了。


  “我去準備。”他輕輕地念著幾個字,低垂下憔悴的不成樣子的眸子,甩手衣袍,腳便也在他的控製下一步一步向門口挪去。


  蘇暮站著沒有動。


  兩人擦身,竇無雙的唇瓣抖了抖,“蘇暮,早知如今,何必當初呢?”他這話說的極輕,除了貼在他旁邊的蘇暮,旁人都是不曾聽清的。


  蘇暮沉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既不反駁也不表示什麽明確的態度,隻當是沒有聽見。


  也不知竇無雙走了多久,葉夕才看見蘇暮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幅度輕抖著,她不知道蘇暮的心境,沒辦法幫他消解,隻好貼上去,玉指握住蘇暮的胳膊,如水湧動的眸子看著眼前的這個白衣少俠。


  也許是葉夕無聲的寬慰起到一定的作用,蘇暮似乎漸漸平息下來,他長籲一口氣,側過麵容將視線移到葉夕的麵容上,“不妨事的。”


  “你與神醫說了什麽?”細碎的頭發糊在她的麵容上,她冷不丁覺得內心一陣煩躁,怨此刻騰不出手,便來回甩著麵容,隻是這麽一來,她自己的頭發倒是更亂,顯得更加灰頭土臉了。


  蘇暮倒是注意到葉夕此刻的窘境,倒是十分願意地伸出手替葉夕好好將那頭碎發理了理。


  蘇暮涼涼的指尖滑過她的麵容,葉夕下意識地便忍不住多眨了眨眼,麵上傳來的酥麻感讓她不禁赤了雙頰。


  “如今情況,我們也隻有優先救治病情較輕的了,那些病情嚴重的,恐怕隻得放棄了。”


  蘇暮這話說的雲淡風輕,葉夕卻聽得止不住心驚。


  “為什麽,不救,更多的人?”


  “我們有著很重要的理由。”也不知蘇暮是著了什麽瘋魔,此刻竟還有閑地開玩笑,眨了眨眼朝葉夕道。


  “什麽理由?”


  “沒有藥材。”蘇暮像是很惆悵地望天,回答道。


  葉夕,“……”蘇大公子如今是怎麽了?竟是一日一個模樣,按照這樣的勢頭發展下去,這冷麵公子的名頭別是要破了吧。


  “不會有問題的,這樣做就可以救更多的人。”蘇暮道,似是看出透了葉夕麵上的不安。


  葉夕點頭,目光飄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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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能望見前方一處可見之地,下意識地勒馬,那馬仰頭發出一聲長嘶,雙腿懸空踢踏幾下便落到了地上。


  跟著他來的人也紛紛勒馬。


  “就是這裏了?”


  “沒錯!那惡徒指的便是此處!”


  曹能的目光從那幾個說話的人身上移到眼前的地方——這處地方確實是藏匿的好地方,看起來是普普通通的小村落,但總歸是一定有些什麽的。


  “怎麽辦?曹莊主,我們衝進去吧!”


  “衝進去!”


  又有人見曹能不說話,推波助瀾道。


  眼前的這個普通村落看似倒是沒什麽人煙,靜悄悄的。


  曹能心中本就疑慮,又見此處如此靜謐,心下更是不安,生怕是著了墨涯的道。


  “回書與蘇少俠,知會他此處之事。”當下起意,連忙尋人。


  那人剛走了不遠,四下裏便有了聲響。


  曹能一揮手,周圍的人便都屏住氣息,一時間那奇異的聲響似乎是更大了些,曹能心中也是愈加不安定。


  隻聽見‘唰唰’兩聲,什麽東西圍了上來。


  “想不知,堂堂魔教少主也是這般縮頭縮尾。”曹能冷笑一聲,麵上嚴峻,心中雖是沒底,但是按照他的推斷,再不濟也就是遇上墨涯了而已,所以大不了先出為主。


  空中傳來一聲驕縱的冷哼,揚起的尾音惹得在場的人都是身形一顫。


  眾人小心翼翼地圍在一起,四下勘察,卻並未曾看見什麽人影。


  “也不曾想到堂堂曹莊主也做得如此的事來。”那聲音又響起,確是多添了一分鄙夷。


  這樣的回答,除去挑釁意味之外,倒也是無形地承認了自己就是墨涯。曹能也是拿捏到這一重要情報後方才又開口,“何不現身?”


  沒有回話。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眾人的幻聽。


  這個態度,既是不想現身,也沒多加阻攔,這樣模棱兩可的回應卻大有一分邀請進入的意味。


  曹能望著正前方的入村口,麵容凝了起來,手中的韁繩也禁不住攥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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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蘇暮聯合晏一笑折騰了半日,總歸是將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除去已然逝去的人,這座邊陲小城確是隻剩下不多的人。


  然而也就隻是這些不多的人,聚集起來也是有著數目可觀的人頭。


  蘇暮所言之意,便是配合檢查著,對於一些重病患者,自然一眼就可以分辨,他此時的意思是要竇無雙將輕患者與無病者分開。


  這疫病來得雖然凶險,但是初期擅長蟄伏,表麵看上去十分正常的人說不準便已經被感染了這髒東西,將這兩種情況隔離開來——這也是竇無雙的任務了。


  “小哥哥?你怎麽手抖?”千銘蹲在一旁,摸著自己的發辮,看竇無雙診脈的手莫名顫抖起來,心下也有些擔心,撅了撅嘴道。


  竇無雙一驚,猛然回神,看見千銘那有神的水眸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


  千銘也多多少少知道他們眼下要做的事情的全貌,倒是不以為意,但也是很能理解竇無雙的心情。


  神醫嘛。


  家傳懸壺濟世。


  自然是不希望放棄任何一個病人的,眼下這種危急關頭,就算是犧牲性命也都要保護的便是病患的性命!


  這放在任何一個醫師的身上都是了不起的品德,但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拖後腿使人猶豫不決外似乎已經沒了什麽積極的作用。


  “我家鄉,有種餞語。”


  竇無雙聽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他將一個人的手遞給蘇暮,等一手上的重量消失後便又接過另外一個病患,探上那人的脈搏。


  “我的家鄉,擅長製毒,每每有這樣一個話交給新晉使毒的孩子。”


  千銘靜靜地說著,“若是有人要使毒害五個人,他尋了一人為誘餌,若是選擇救人,那麽那個誘餌就會死亡,如果選擇誘餌,那麽那幾人便會死亡。”


  “你選一個。”千銘撐著自己的下巴,仰起麵容看著竇無雙嚴肅的麵容。竇無雙至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但她不覺得竇無雙不曾將她的話聽入耳裏。


  竇無雙眸中露出迷茫之色,但是很快便一掃而光。


  他做出了選擇,“救更多的人。”


  “咦?你不是都懂嗎小哥哥?”千銘這樣問他。


  眼下的情況與她說的差不多,到底是集中藥材救治病情較輕的人,還是一視同仁大家一起沉船同歸於盡,這兩個選擇看起來很簡單,選擇前者,但是做起來又是很難。


  千銘相信竇無雙心裏明鏡似的。


  “是嗎?”竇無雙靜默了很久,這才輕輕應一聲,也隻是愣了那一瞬,“無病。”


  道理他都懂。


  但卻不代表他真的可以做到。


  萬一呢?

  萬一他這般的救治到時候真的發生了奇跡呢?

  那些也是人命啊!

  一生隻有一次的命啊!


  他何嚐不懂這些大義的做法,卻總是更加可憐那些無辜的人,夾在這些所謂的正魔對決中,終於成為犧牲品。


  不過說起來。


  什麽給剛新晉的孩子?


  千銘還真的是毫不客氣地將自己作為剛入江湖的小孩子來教啊。


  竇無雙這樣想著,麵上卻是信服地頷首表示讚同。


  蘇暮全程沒有說說話,隻是安靜地接過竇無雙傳過來的人,聽著他機械的聲音,將這群人分配到不同的地方。


  千銘與竇無雙的對話他聽得分明,卻不打算發表意見。


  竇無雙有沒有這個覺悟其實都不重要,他隻是一個幫忙執行的人,做著幫忙執行的事,很多都不需要他真正的負責。


  眼下這件事情發酵到最後,勢必會引發大規模的暴動,對於那些病情較為嚴重的人來說得不到第一時間的救治以及隔離對他們很不公平,這些人在求生的欲望麵前向來不會軟。


  正所謂如此,人民的怨恨也好,同僚的仇視也好,一切一切的壓力也好,隻需要他一個人來承擔,一個人來緩解。


  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去。


  他蘇暮已經沒有什麽做不出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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