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 燒畫(下)
「還說沒有?」岳穎愈發氣憤。她前傾身子,諄諄告竭,居然一副苦口婆心的長者模樣:「娘親,既然你已經嫁做人婦,就該謹守婦道。不管以前的男人有多好,你現在都該忘掉他!你是爹爹的王妃,就該一心一意的對待爹爹。你怎麼能偷藏舊情人的畫像,隔三差五的拿出來偷偷懷念?」
白婉玲總算有點醒悟。她看著手中畫像,哭笑不得:「你是懷疑,畫像里的男人,是娘親以前的舊情郎?你怎麼會這樣想?」
「難道不是,」岳穎非常懷疑的樣子,「你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愛拿出畫卷,展開注視,默默發獃。而你每次看畫像,爹爹就更不高興。你們最近時常吵架,難道不是因為他?」
「你……」白婉玲又好氣又好笑。她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她只覺滿腹心酸。
白婉玲最近跟丈夫的關係鬧得很僵,事情的確跟杜深有點關係。當初,白婉玲從大正覺寺回來,就把遭遇杜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給丈夫。
丈夫聽聞以後,半信半疑。燕王岳子峰,對杜深的「預言」並未盡信。他當然也就不願妻子修習杜深贈送的功法,也不願妻子使用淬鍊血脈的丹藥。然而,白婉玲為女兒的前途著想,偷偷使用杜深贈送的功法和丹藥。
當然,幫助白婉玲延壽的丹藥。岳子峰驗證以後,並未禁止。
等到岳穎出生,那純正的妖族血脈,給岳子峰當頭一棒。他雖然相信杜深的預言,卻又不願意女兒按照杜深的安排成長。岳穎雖具妖血,身體和樣貌卻是平常的人類。岳子峰哪裡願意自己女兒修習妖族功法,越來越不似人類,最終成為潑天大妖?
岳子峰只想隱瞞岳穎的異常,讓她平平常常的過完一生。白婉玲卻不這樣想,她期望女兒最終能夠成仙得道。
兩人的矛盾,就此開始。初始只是互相說服,現在爭執到偶爾吵架。
白婉玲畢竟深愛岳子峰。丈夫的意願,她又豈能不在乎?所以,面對丈夫的勸說,她時常動搖。每當這時候,她就會不自覺的拿出杜深的畫像,回憶當初在寺廟裡的交流,也是希望杜深再次出現,為她指點迷津、堅定信念。
至於杜深的畫像,白婉玲碰到杜深的當天,就親自描繪下來。她一方面是出於記憶杜深的容貌,方便日後相認。另一方面,未嘗沒有藉助畫像,打聽杜深底細的心思。
只是,白婉玲是妖族出身。從小隻知練氣打坐,雖也識字,卻沒怎麼學過作畫。她雖然是修士,有術法輔助,終究與杜深接觸短暫。而且,東方的毛筆畫,先天就重意境和神韻,不似油畫和素描那般細緻肖似。
所以,白婉玲所畫的全身像,也就與杜深本人有八成相似。用來找人、打問,未免勉強。
白婉玲收藏畫像,未嘗沒有心存感激的意思。沒想到,岳穎卻胡思亂想,把白婉玲夫婦的失和,揣度到男女情事上面去。
白婉玲苦笑,只能無力的解釋:「穎兒,你誤會啦。這捲軸所畫,並非娘親的舊友,而是一位高人前輩。」
白婉玲沉吟,想及杜深當初的說明、叮囑。她放棄詳細解釋的打算,只籠統說道:「反正,娘親收藏此畫,只是因為敬重他。而非什麼忘卻不了昔日舊情。」
白婉玲單手拿畫,高高舉起。她把岳穎拉到身邊,讓女兒面對長長的畫卷。她鄭重其事的道:「岳穎,你牢牢記住。畫里的人,對咱們有恩,你以後遇到……」
岳穎輕輕掙扎,插話詢問:「什麼恩?」
白婉玲蹙眉一想,回答:「再造之恩。」
岳穎莫名其妙:「怎麼再造?」
白婉玲短暫沉吟,忽然惱火的訓斥:「你問那麼多幹什麼?總之,你給我記好啦!以後如果遇到畫中的人,你一定要像對待父母、老師一樣,對他尊敬。如果他有什麼要求,只要不過分,你一定盡量滿足他。」
岳穎不耐煩,故意抬杠:「怎麼才算不過分?」
白婉玲感覺疲憊,蒼白的解釋:「這得你自己衡量,只要不是……」
「我自己衡量,」岳穎使勁掙紮起來,「娘,我覺得你現在的要求就很過分!你又不告訴我具體的原因,就讓我給別人為奴為婢!娘,你老實告訴我,畫像里的男人,真不是你的舊情郎?」
白婉玲無力的沉默片刻,才認真搖頭:「真不是。」
岳穎高興起來:「那好,娘親,如果真不是。你就把畫燒掉吧!省得爹爹老是生氣。」
白婉玲魂不守舍的嘆氣:「問題不在這裡。把畫燒掉也沒用。」
岳穎又生氣又著急。她拉扯白婉玲的衣袖,輕輕搖晃:「娘,是因為你的心裡還裝著那個男人?你怎麼能這樣!」
白婉玲啞口無言,心情複雜。她沉默良久,才道:「都說不是什麼情郎,你怎麼就不信?好吧,我燒,我燒掉就是。」
白婉玲將手中畫卷高高拋起。畫卷緩慢飛遠,燃燒起來。幾個呼吸,畫卷燒作灰燼,輕飄飄的散落地上。
岳穎見狀,不由輕輕拍手:「太好啦!這下,爹爹會跟娘和好吧?」
白婉玲輕聲答應,黯然神傷。
與此同時,遙遠的北方,某處荒山野嶺。
杜深停止飛行,懸停半空,轉身面對追來的八個人影。
向公明帶領眾人,抵達杜深數米外。他陰森的道:「杜師弟,你雖然稟賦超凡,可惜修為太低。我等擅長追蹤技法,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擺脫不了我們的追蹤!」
杜深連接之前分散出去的數十隻幽鬼,查看周圍是否存在別的修士。他故意拖延時間:「各位師兄、師姐,何苦死死追逐?你們有何要求,儘管明言!」
向公明等人追逐杜深,已經快要一天一夜。他們雖是修士,此時也感覺心力交瘁。向公明直白的道:「杜師弟,聽說你手中有一大筆……」
向公明正在陳述,周圍突然出現密集的人影。杜深放出1200隻吸血鬼,將向公明八人團團包圍。
杜深有心驗證自己學習陣法的成果。他驅使吸血鬼,擺出迷蹤陣和鎖金陣。他將兩種陣法混合使出,驅使吸血鬼從不同方向偷襲向公明八人。
吸血鬼雖然驟然出現,仍然未能打個措手不及。向公明等人及時使出飛劍,互相照應。八人的飛劍,或為金色,或為青色,或為紅色。就連修為最低的劉碧蓮,也全力驅使飛劍,提供寥寥的助力。
吸血鬼僅僅相當於先天大圓滿的煉體修士。向公明八人,大都為築基中後期的修為。更何況法器對陣煉體士,先天佔據優勢。向公明等人的飛劍,來回飛舞,形成堅固的防線,使吸血鬼無法寸進。
杜深已經暗自滿意。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布置,產生微弱的陣法之力。這種力量雖然微弱,卻極大壓制向天明等人的發揮。若是沒有陣法配合,飛劍對陣吸血鬼,輕鬆得猶如砍瓜切菜。此時因為陣法附加,吸血鬼的損耗,至少減少七成。
按照此時的情況,杜深不需要動用假丹,光靠陣法驅使吸血鬼,就能耗光向天明等人的真元,輕鬆將之殺死。當然,前提是,向公明等人沒有越階的法寶。
向天明等人擠在一起,感覺敵人沒有窮盡,四面八方都是致命危險。八人不得不竭盡全力,把飛劍驅使的密不透風,以保護自身。
此種消耗,自然非常巨大。也就三五分鐘,眾人就感覺真元消耗大半。劉碧蓮最是不濟,驅使飛劍胡亂碰撞,竟已破不開吸血鬼的身體。
八人都有底牌,但都來之不易。眾人不由把希望寄託向天明身上。幾個修士接連傳音催促:「師兄,杜深傀儡太多,快使用法寶,趁早破開為妙。」
使用法寶,消耗甚大。向天明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他傳音給六個同伴:「你們注意接應我。」
向天明的飛劍猛然停滯,向後飛回。他的手中出現一把灰黑戒尺。向天明用力一拋,戒尺轉眼變大,十多米長短。戒尺於半空一拍,發出悶響。空中的吸血鬼彷彿蒼蠅、蚊子,撲簌簌的大量掉落。
陣法因此出現大片空隙,向天明等人劍光一卷,就想從空隙里飛出。
杜深放出更多的吸血鬼,形成更大的牢籠,將向天明等人困在中間。杜深正要壓縮吸血鬼之間的距離,重新將向天明等人擠壓一起。遠處的天空出現一道青色劍光。
劍光好似發現這邊的動靜,偏轉方向,迅速飛來。杜深略微放鬆對陣法的控制,暗自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