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先知（下）
「我還真就是先知！」杜深昂首挺胸，倒也沒有驕矜。他平靜的笑道：「老師，若不然，您覺得該怎麼解釋，我四年前留下的那封書信？」
尼古拉沉默良久。其實，這個理由，尼古拉曾經推測過。然而，他很難，或者說不願意相信。世上如果真的有人能看到未來，那還讓別人怎麼活？而且，如果未來能夠被見證，那麼所有人當下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儘管尼古拉的心底早有推測和準備。此時聽聞杜深親口揭開謎底，尼古拉仍然遭受不小的衝擊。
尼古拉下意識的反駁：「不可能！未來是不確定的，沒有人能夠看到它！」
杜深搖頭：「那麼，老師，您該怎麼解釋我四年前的留信？」
尼古拉一時愣怔。杜深的留信，顯然不能簡單的以計劃解釋。信中描繪的內容，並非靠計劃就能實現。而且，有三件事，尼古拉暗中調查，發現其中未有杜深的推動、干預。可是，它們就是發生，並出現杜深所預料的結果。
尼古拉突然抓到最後的救命稻草：「巧合！一切都只是牽強附會！因為你故意描繪得模稜兩可。我就自動的對號入座，強行把現實與你的描述聯繫起來。這是思維陷阱。沒錯！就是陷阱。我只是從一開始就被你誤導！」
尼古拉越說越激動，滔滔不絕。杜深一時奇怪。
杜深哪裡知道：尼古拉自幼以間諜之身潛伏聖殿，已經數十年。漫長的時光里，尼古拉承受多大的壓力？他做過多少違心的決定？他吃過多少苦？
如今，聽說杜深能看到未來，尼古拉以為未來已經註定。那麼，他這數十年的堅持，所經受的苦悶，還有什麼意義？而且，尼古拉內心深處，還有另一層恐懼。他害怕杜深看到他的結局。尼古拉生怕杜深告訴他，他的努力全是白費。
杜深不知曉，尼古拉惶恐的緣由。他自信滿滿的道：「老師，我還可以繼續證明。雖然我只能看到未來的些許片段，但這些片段散布在漫長的時光里。」
尼古拉回過神來。他的呼吸驟然停住，他的身子猛然繃緊。因為，他聽到，杜深正在講述他所逃避的內容。
杜深很疑惑的回憶，斷斷續續：「老師，好奇怪！我曾經在未來的片段里，看到你被人誣陷。好多人污衊你是巫師派來的間諜，他們叫囂，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處決你!」
「轟！」尼古拉好似聽到雷鳴。他感覺自己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尼古拉的心裡亂糟糟的，各種念頭紛至沓來：「該死，我最終還是暴露啦……我被明正典刑……也就是說，聖殿最終還是沒有被推翻……那麼，我的堅持，我的理想，我所追求的公平只是鏡花水月……現在，我還有必要堅持下去嗎？」
「老師，」杜深略微靠近，接連呼喊走神的尼古拉，「老師，您真的是間諜嗎？我看到的未來，您好似……」
「間諜，」尼古拉猛然驚醒，苦笑起來，「原來，你偷偷把我叫來，就是想要污衊我是間諜？杜深，你以為我真是間諜？」
尼古拉緩慢吸氣，那些流失的精氣神，好似瞬間回到他的身軀里。尼古拉目光炯炯的的注視杜深：「你想做什麼？你認為我是間諜，以為抓到我的把柄，所以你打算逼迫我供你驅策？」
尼古拉冷笑起來，鐵骨錚錚的昂起頭：「杜深，且不說你沒有證據。我對聖殿的忠誠，毋庸置疑！如果你真的認為我是巫師派來的間諜，你可以殺掉我，可以揭露我，但休想逼我跟你同流合污！」
杜深暗自佩服尼古拉的堅定意志。他微笑著解釋：「我與巫師界聯繫緊密，而且今時今日的勢力也不算小。可是我百般打聽，都找不出哪個巫師勢力有資格驅策老師這樣的間諜。所以，很顯然，老師在未來，是遭到無恥之徒的污衊，是蒙受不白之冤！」
杜深繼續走近尼古拉，笑容和煦：「老師，畢竟你曾悉心教導我。我就是想提醒你。」
尼古拉不以為然的擺手：「你還是直接道明目的。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我是真的敬重老師，」杜深說得認真，「我的確是來向老師尋求幫助的。老師已經姑且相信，我能看到未來了吧？」
尼古拉不停搖頭：「你可以認為我相信。你繼續說。」
杜深繼續笑著道：「老師，我看到未來，有巨大的災難降臨。這個世界的所有人，被當作牲畜養殖。大家日夜承受各種痛苦，苟延殘喘……」
「所以，」尼古拉打斷，「你直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杜深暗自感嘆尼古拉的難纏，直接道：「我想老師告訴我，跨界之門的下落。」
尼古拉毛骨悚然，瞬間警惕起來：「原來，拉爾夫的消息是真的！你究竟是杜深，還是魔王阿亞拉？難道，你真的淪為魔王的傀儡？」說話間，尼古拉暗自準備戰鬥。他甚至考慮，如何發送訊號，以便最大範圍、最迅速的召集援軍。
杜深平靜的笑道：「我當然只是杜深。老師，咱們剛才的交流，您還感受不出來。」
「魔王狡詐，」尼古拉搖頭，「既然你只是杜深，你為何又要尋找跨界之門？身為土生土長的人類，你要跨界之門做什麼用？難不成，你還真想連通異界，讓魔王的大軍再次蹂躪這個世界？」
「老師，」杜深非常誠懇，「跟古代的異界沒有任何關係。新的敵人，比古代的異界和魔王更可怕。甚至，我所料不差，你所戒懼的異界，目前已經在遭受新敵人的摧殘……」
尼古拉仍舊搖頭：「我無法承受你撒謊的後果。杜深，我只能抱歉。我不會……」
「老師，」杜深大聲打斷尼古拉的拒絕，「你知道，為什麼，我當年會逃出聖殿？明明，我擁有光明的坦途？」
「為什麼？」尼古拉隨口詢問，他暗自回味杜深交代的信息。
「因為我對聖殿很失望，」杜深認真的講述起來，「我原以為，聖殿像宣傳的那樣，平等的憐愛所有人。然而，在聖殿里，我依舊看到貴族高高在上。我終於看清，聖殿不過是貴族的工具。貴族藉助聖殿維持世襲的統治。聖殿藉助貴族壟斷力量的種子。」
「本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這個世界已經這麼度過近千年。可是，我能看到未來啊！我看到，巨大的危機就要降臨，所有人無一倖免。可是聖殿和貴族呢？他們繼續固守既得利益，一次次葬送這個世界自救的機會。」
「老師，」杜深垂頭喪氣，「我原本也不希望，自己看到的零星片段，就是未來。可是，現實的發展，一次次的提醒我，未來真的就是我所見到的景象。老師，您不知道，我承受多大的痛苦！沒有人相信我。就連你也一樣。我只能艱難獨行，背負拯救世界的重壓。」
尼古拉的心弦微微顫動。他看著絕望而疲憊的杜深，彷彿看到自己。尼古拉隱隱動搖起來。
「所以，老師，」杜深呼喊得情真意切，「所以，這些年，我的所作所為，並非為自己，而是為了拯救世界，拯救棲息在這塊陸地上的所有人類。無論男女老幼，無論貧富貴賤，無論善良兇惡！我都在努力拯救他們。否則，我何至於放棄元素使的光明前途，在四年前不辭而別？」
「老師，」杜深近乎哀求，「您就不能幫幫我嗎？為了拯救這個世界，為了拯救所有人？」
「你……」尼古拉的內心生出強烈的共鳴，「我無法證實，你所述的真假！」
「我能證明自己，」杜深輕輕按住自己的胸口，「老師，我可以告訴你，我所見到的未來的片段。咱們可以一起見證它們的真假。」
「好吧！」尼古拉遲疑的點頭。
杜深好似早有準備，直接道：「老師，最近就有一件大事將要發生。中土王國的首都，將會被天災毀滅。就在最近一兩個月里。」
「什麼，」尼古拉大吃一驚，「被天災毀滅？多嚴重？」
杜深狀似回憶：「因為看到的只是片段，所以我也大確定。我只看見，山崩地裂，死掉好多人。」
尼古拉心生惻隱：「能避免嗎？」
杜深搖頭：「老師，那是突然發生的災難，源於大自然的偉力。怎麼避免？不過，如果老師不忍心，可以提前向光輝聖殿通告消息。」
尼古拉短暫思索，很快搖頭。他估計，光輝聖殿不會相信自己的報信。中土王國的首都，就叫科洛斯。那裡也是光輝聖殿對外的總部。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光輝聖殿怎麼可能主動疏散人員？
尼古拉暫時放下心底的不忍：「你不是說，預見未來的巨大災難？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深簡略解釋：「好似是異界的邪神，並非古代入侵咱們世界的那個異界。那個邪神，為收集信仰，把所有人類當畜生養。他一方面壯大人類的族群，一方面又日日加以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