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殷家姑娘 名清漪
一夜風冷，陰雲密集，終於在午夜時分降下一場暴雨。
天幕倒傾，黑雲橫亘夜空，似一條流淌在天空的黑色大河，千里濤濤看不見盡頭，霹靂炸響，雷霆遠播，雲幕明滅之間，閃過一道道稍縱即逝的火鏈。
傾盆大雨急打奪馬驛小鎮，傾倒的房屋被雨水一泡，夯土牆軟塌塌地融化了，將下面無人掩埋的屍首淹沒在黃褐色的泥流中。
大雨在天地之間拉起一道珠簾，雲層中一道厲閃，滿目瘡痍的小鎮在一瞬間的明亮中，那些被煞神邪力推倒的房屋樹木，亂石廢墟光影繚亂，似一張張鬼臉。
卻恍惚有一人在閃電的瞬光中留下一個背影。
一縷冷風帶著濕漉漉的雨中溜進金髮女孩兒的領口，金嵐輕輕顫了一下，下意識收緊衣領，身子不由自主往身邊的溫暖肩頭靠去，然而卻靠了一個空，睜開眼一看，身邊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她看著夜雨出了會兒神，搖頭一笑，「一點兒耐心都沒有，寧可自己一個人睡，也不肯讓我靠著嗎？」
這時一道閃電驟然劃破夜空，天地之間霎時間亮如白晝，金嵐彷彿在那一瞬間的明亮中，看見一個孤單的背影。
她撐開雨傘走入夜雨之中。
「秦好，你不好好休息在這兒幹什麼呢？」她來到那個背影身後皺眉說道，「連雨傘也不打，著了涼可沒人照顧你！」
那人轉過身，沖她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金嵐側頭看見在他身後有兩句被亂石砸死的屍體，一男一女，似乎是一對夫妻，二人抱在一起，懷中還有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你怎麼出來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哦，之前天煞魔羅和天煞羅剎打鬥時，死了不少鎮民，我想這些人也算無辜，雖然都不是什麼好人，但畢竟和咱們無冤無仇，死了也沒人為他們收屍，倒也可憐，今晚下大雨，要是不將他們葬了，雨水一泡屍體便要腐爛，這六月天氣腐爛的屍體極易引起瘟疫——」
金嵐眉頭皺起，看著暴雨之中傻笑的光頭！
「你自己一個人埋得了那麼多死人嗎？再說這些人死都死了，有沒有人給他們收屍與你何干？你發得這是善心還是神經！」
秦好一笑，「嗨，閑著也是閑著，反正這雨這麼大我也睡不著——」說著他轉身將那一家人拖進挖好的大坑，一隻手握著鍬將屍體掩埋，「事出倉促，沒準備棺材，你們就將就一下，與大地母親融為一體吧——」
金嵐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嘆了口氣，「我幫你！」
精金之靈光芒一閃，一大堆泥土將墳墓掩埋。
藍夢坐在窗口，睜眼看了看暴雨中忙碌的男女，撇了撇嘴，「無聊！」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卻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天色湛藍，幾朵白雲連綿成一片，被溫暖的陽光浸透，剔透的白雲好似一塊塊漂浮在空中的美玉。
姬青灝坐在一張石桌上，面前一盞清茶。
他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對紫綾說道，「去打點兒酒！」
紫綾皺眉道，「少爺，你的身體不能喝太多酒的！」
紅夢也說，「都怪秦好那臭小子，教壞了青少爺！」
對面坐著一個穿著白裙外罩淡青色小衫的少女，一頭烏黑烏黑的秀髮，在陽光下泛著點點星光，圓臉蛋上有兩個酒窩，臉頰紅撲撲的，好像一顆小蘋果。
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對姬青灝笑道，「以前在家中時常聽大人們說起青少爺，八大家傳言舉世皆敵姬青灝要顛覆御靈師天下，被天下修者視之公敵，姬家曾派出十餘名高手追殺，卻無一人生還，小女子心目中的青少爺乃是一個丰神俊朗，豪氣干雲的俠士，沒想到今日一見，卻是與我所想大相徑庭。」
紫綾和紅夢皺了皺眉，心想這姑娘怎麼這麼不會說話，家裡長輩沒教她怎麼與人交談嗎？
姬青灝淡淡說道，「想法幼稚，口無遮攔。」
「你以前恐怕沒出過昆墟吧！殷家高手眾多，卻為什麼派未經世事的你來與渾欲門交易！」
「-——呃！」殷清漪勉強笑了笑，「讓青少爺見笑了！小女子也沒想到渾欲門竟然如此蠻橫無理，翻臉不認人，家裡本是打算讓我出來歷練幾年，沒想到剛出來不久，就險些喪命，這一次多謝青少爺了，否則我恐怕已經成為了天煞魔羅的祭品！」
「不必謝我，救你之人是秦女子！」
「秦女子？」
「秦好！」紅夢手指繞著自己的紅頭髮聊賴地說道。
「哦——」殷清漪往一邊的樹下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一抹厭惡之色，「那無禮下流之人既然是青少爺的手下，小女子權當是青少爺救了我！」
姬青灝斗篷中的臉色有些難看，眉頭皺了一下，「他是我朋友，是你恩人，殷家人沒教你怎麼說話嗎？」
「呃——呵呵呵-——」殷清漪拍了拍嘴，「我在家中就這麼說話，習慣了！見笑見笑！」
姬青灝看著她問道，「我倒是好奇，你要魔羅之血是為了開啟十重魔殿，這麼說，你已經知道了十重魔殿所在之處？」
「這-——能不說嗎？」
姬青灝沒回答，只是目光森然地看著她，殷清漪覺得背後發涼，一陣寒意湧上心頭，她不由又喝了口熱茶，這才放鬆一些，無奈嘆了口氣，撅嘴道，「好吧，誰讓我欠了你們人情！」
「我在御靈殿西市用家中珍藏了幾百年的一件法器和人換來的線索，據稱十重魔殿的入口就在太虛古墓之內！」
「太虛古墓-——」藍薇皺眉不解道，「太虛古墓和十重魔殿同屬隱世秘境，為何十重魔殿的入口會在古墓之中？難道兩者時連通的？」
紫綾猜測說道，「不能排除這個可能，太虛古墓，乃是上古聖王朝軒轅氏埋葬歷代皇族之地，聖王朝開國皇帝軒轅千機的屍骨也在其中，說不定當初聖王朝皇族為了防止後世有人盜墓，故意將陵墓建造在隱世秘境中！如此一來，十重魔殿入口與太虛古墓相連就解釋的通。」
「太虛古墓？」姬青灝沉吟不語。
藍薇說道，「太虛古墓十年前因為未知原因曾經開啟過一次，下一次開啟不卻知是何時，不過有衍天者推算，太虛古墓的開啟與玄黃之氣有關，很可能以地支為循環每十二年開啟一次！」
「你要到十重魔殿尋找什麼？」
殷清漪笑道，「自然是探寶了，傳說十大隱世秘境之中藏有無數先天靈寶，後天法器，若能進入一探，必然大有收穫，若能佔據一處，那便是幾世的造化，福澤數代之人不在話下-——」
沒等她說完姬青灝就冷冷打斷，「撒謊！」
「-——」殷清漪惱怒說道，「我哪裡撒謊了？我說得不對嗎？」
姬青灝看著她，緩緩說道，「十年前太虛古墓開啟，天下御靈界震動，御靈殿和八大家中其餘七家全都派人進入太虛古墓奪寶，但唯獨你殷家未去一人！」
殷清漪臉色頓時一白，就聽姬青灝接著說道，「你殷家所長乃是煉魔煞之法，殷家絕學魔喃經所講，乃是以自身魂魄為基，煉就心，念，欲三種魔煞，你們根本不需要法器，更不需要天魔天煞，隱世秘境中的先天法器和絕世靈煞對你們沒有任何吸引力！」
紅夢惡狠狠看著殷清漪說道，「這小妞兒總跟咱們耍心眼兒，告訴你我家青少爺聰明得很，你騙得過別人可騙不過我們！再不說實話，我就讓秦好剝光你的衣服然後奪走你的完璧之身！」
紫綾輕咳了一聲，暗中瞪了紅夢一眼，小聲道，「過分了啊，沒你這麼污衊人的！」
殷清漪卻是真的被嚇到了，一想到那個痞里痞氣，滿臉壞笑，又留著奇怪髮飾的變態，萬一自己的清白身子真被他奪走，那可真是比死還要痛苦！
「不要，你別，我——我說就是了！」她眼圈兒一紅。
撅著嘴咕噥說道，「我要進十重魔殿，的確是為了一件法器，但不是普通的法器，是——十器之一，『九獄降魔杵』-——」
「九獄降魔杵據說能夠鎮壓一切魔煞，我太爺爺前年煉『極性心魔』出了差錯，被心魔反噬，變成一個失去了神智嗜殺嗜血的魔頭，他用極性心魔境封死了整個昆墟，家裡人除了我之外，大半都在他的心魔幻境中迷失，剩下的族人拼盡全力才將太爺爺封印，只有我一個人逃了出來。」
「我打聽到九獄降魔杵能降服一切魔煞，就想著找到它然後用它來鎮壓太爺爺的心魔-——」
「原來如此-——」紅夢驚訝地張大了嘴。
藍薇卻冷笑道，「這麼說，現在昆墟殷氏正在內亂，你將這個消息告訴我們，就不怕有人趁著殷氏大亂，去昆墟一舉滅了你們？」
殷清漪一聽立刻驚駭地抬起頭，眼睛水汪汪地看著藍薇搖頭道，「千萬別，你們千萬要保守這個秘密，我，我求求你們了！」她說著語氣就帶了哭音。
「那你剛剛怎麼不編個別的理由，非要將實話說出來！」
「這位紅姐姐不是說要讓那個光頭惡人奪走我的清白身子嗎，我，我害怕-——嗚嗚——」她竟然抹著眼睛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