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夕陽
趙綾眼前一黑,靠在馬車的車輪上,無奈至極。可她必要要和這狂風暴雨對抗。
她抱著膝蓋,縮成一團,等雨稍稍小了一點,又重新開始爬。
正要爬時,卻發現蘇澤被雨水沖了下來。
「蘇澤!」趙綾幾步踉蹌的朝那邊跑去。
水花四濺,趙綾抱著他,他渾身幾乎是沒有什麼熱氣,趙綾使出全身的力氣,艱難的拖著他上了馬車。雨下的太大了,電閃雷鳴根本無法走。
趙綾解開他的濕衣服,將馬車中僅有的那一條薄毯子蓋在他身上。
她看著蘇澤的小腿上的箭傷,傷口發腫,幾乎是被雨水泡爛了,發白起來,連著肉也翻出來。她細細翻出布條擦了擦,卻明顯感覺到他小腿肌肉正在不斷抖動,於是她解開自己手上的繃帶,將顧北城覆在她手臂上的葯塗在他的腿上,並用繃帶纏上了。也許這樣能夠緩和些疼痛。
這林中絕對不可多留,幻葯根本管不了多久,顧北城的心性很快就會醒過來。趁著雨稍稍小下來,趙綾駕車一路奔去。
電閃雷鳴中,她一手握著韁繩,一邊回頭看著。她咬牙看著昏迷不醒的他,「蘇澤,你給我撐住!」
她神色堅定,「蘇澤你不能有事。」
天光初亮,一匹馬車飛速行駛至晉軍軍營。守衛攔住。
趙綾掀開帘子,大喝道,「是本宮與太子殿下!」
一群人連忙退開,讓道。
軍醫匆匆忙忙的趕過來,她才精疲力盡的倒下。
……
趙綾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一日的黃昏時分了。睜眼她便問道,「蘇澤如何了?」
榕青答道,「殿下昏迷著。」
她匆匆起身,趿拉著鞋子,轉手走進蘇澤所在的軍營。
詢問軍醫,軍醫說,傷口只是潰爛發腫,無毒。殿下未曾醒來,是這些日子憂思過重。
短短一個月,經歷了那麼多,他看著他昏睡不醒的模樣,只覺得疲憊極了。這一個月,他來到西南軍區,孤身闖入魯國刺殺,卻在最後之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儘管是這樣,他心裡還牽挂著自己,一人闖入亂軍之中,就是為了救自己出去。
趙綾一轉身,見一聲鎧甲的慕楠站在門口,「慕將軍。」
慕楠問,「你不是喚我舅父,怎又生疏了?」
昔日不過是想和慕楠套近乎,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只得如此,如今得知慕楠並無異心,心中也舒了一口氣,趙綾微微一笑,「大舅父。」
慕楠笑起來,「太子得你這樣一位佳人,卻是幸事!」
「舅父收回之前對你說過的話。太子妃當真巾幗不讓鬚眉。」看來這一次在山林中將蘇澤帶回來卻是讓慕楠大吃一驚了。
趙綾問,「大舅父,前方戰事如何?」
慕楠道,「魯國大半城池已經被我們拿下,剩下的不過是衛國在背後為夏邑撐腰!守著那座搖搖晃晃的皇城。」
慕楠看著昏睡的蘇澤,握緊手心,「太子很快就要登基了。」
慕楠轉身道,「皇上曾經與我有過一個賭約,皇上老驥伏櫪,卻志在千里。他說若是太子能夠拿下魯國或者衛國的一半疆土,他就將未來開疆擴土的重任交給他。他說為了晉國操勞一輩子,也該享享清福了。」
趙綾守在他的身邊,眼前這個男人睡相卻是十分柔和的,沒有平日里的運籌帷幄和謀略千里,只是簡簡單單的。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像是嬰兒般的睡眼。怪不得他不願意醒來,這夢中該是有多好。
軍中一切簡陋,醫、葯卻是為蘇澤用的最好,只是幾天下來,毫無起色,這讓趙綾十分擔憂起來。
於是趙綾便四處尋訪名醫,讓花紅閣中的人去請靈山的高長峰先生,只可惜高長峰外出遊歷山水,尋不到人。
民間的大夫也看了好些,都沒有起色。眾人只是說,讓太子妃莫要著急,太子的身子沒有大礙。
榕青也寬慰道,「娘娘莫要擔心了。」
趙綾嘆口氣,「都說沒有大礙,可是怎麼也醒不過來!」
榕青將燕窩放在桌上,「娘娘還是吃一些,當心熬壞了身子。」
趙綾拿起勺子,嘆了一口氣,又將勺子放下。聽見軍營里士兵操練的聲音,怕是吵了蘇澤,於是道,「把門關上,出去吧!」
她將燕窩隨手擱在桌上,靠在床邊道,「蘇澤,今天聽舅父說,很快就要班師回朝了,你打算讓人家把你這樣抬著進京城嗎?京城裡不少百姓都想一睹太子風姿,你可不要讓他們失望。我也想看你雄姿英發,帶領大軍入京城時的模樣!」
趙綾微微側頭,「我想了,等我們回去,府中的蓮心也就曬的差不多了,你還要去彈鳳棲,我還要為你煮茶呢!我已經等不及了。」
她握著他的手,微微側頭靠在他的手上,幾滴淚已經落在他手背上,冰冰涼涼的,「蘇澤,你記不記得你在山洞中對我說,等逃出來了,要帶我去摘果子的,我已經看好了一片果園,只差等你醒來了。」
她似乎說了很多話,說的口乾舌燥了,他也一點反應也沒有。
晚霞從窗子里透進屋子,染上一片淡淡的橙黃色的光暈。灑在她柔順的秀髮上。蘇澤睜開眼,看著趙綾撲在他的床邊睡過去了。於是伸手將她抱起來,一動她,她就醒來。
趙綾欣喜的看著他,「你醒了?」
「我睡了很多天嗎?」蘇澤愧疚道,「讓你擔心了。」
趙綾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撲在他的懷裡,蘇澤拍了拍她的背,「以後一定不會帶著你兵行險招了。」
趙綾抱著他久久不肯鬆開,原來失而復得是這樣的珍貴。
她扶著他,站在空地上。黃昏時刻的雲霞真是美。真是夕陽無限好。他卻生不出詩中所有的悲涼意思。夕陽多麼美麗,蘇澤只覺得景色開闊,心中也十分開闊。夕陽璀璨的光芒灑在她的身上,卻像是融合在一起一般,那般的光彩熠熠。
他牽著她的手朝著老樹邊走去,衣裳寬鬆,風兒一吹,衣帶飄起,很是出塵絕逸。這月余日子,他的手似乎變得粗糙了些,寬厚的手掌緊緊握住她的手,一直沿著營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