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突兀
就在陸玉以為自己會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去之時,風刃突然停了。
遍是傷痕的手被一隻溫暖濕潤的手抓起,麻木的傷口變得溫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身體里流動。
然後,陸玉整個人,直直的向後倒去。
再醒來時,陸玉發現自己躺在獸皮衣上,破爛的衣服並沒有被換掉,依然掛在身上。但是,陸玉明顯的感到,原來被風刃刮出傷口已經癒合。
程胥央依然坐在原地,在她的身後,是明亮的月亮。
沉默著坐起身來,陸玉覺得腹中一片飢餓。
猛然,一個包袱被扔了過來,裡面是臨行前帶著的乾糧和清水。
「多謝。」陸玉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原本複雜的心情在喝到第一口水后就索然無蹤。
飢餓,可以打敗一切。
「你現在想要放棄的話,還來得及。」
已經不那麼飢餓的陸玉聽到程胥央這句話,將下巴頂在併攏的雙膝上,側了側頭,一邊咬著手裡的乾糧,一邊回答道:「我不放棄!」
「下午你受了一刻鐘的風刃,才支持不住。可是,萬仞山的風刃,你怕是連一道也接不住。即使這樣,你卻需得經受至少半年。你還要堅持?」
「為什麼不呢?」小姑娘繼續咬著乾糧。
「如果我教你煉體呢?你所思慮,不過是武魂成長太快,具現后境界會停滯。若是我教你武魂具現后的煉體方法呢?」
「還可以這樣?」
「嗯。只要你答應,以你的天賦,日後就算沒人開路,你也能憑藉雲頂天的經驗進入極境之上。」
「程先生知道的不少。」陸玉咬了好幾口乾糧才說道,「程先生直接奪走不是更加方便嗎?」
「我雖想要,但不豪奪。」
陸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先生的意思是現在還不算豪奪嗎?也是,不曾打上家門,不曾草菅人命。」
陸玉的表情轉冷。
程胥央突然轉過頭來,她的表情很平靜,就好像毫不在意陸玉說了些什麼。
「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我不放棄!」小姑娘的眼睛在月光的映襯下明亮至極。
對視半天之後,程胥央轉頭閉目:「既然吃完了,就把獸皮衣和包袱扔過來。」
陸玉咬了咬牙,將東西扔了過去。
隨後,又一次,風刃襲來。
風鶴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陸玉是被程胥央抱下來的,裹著獸皮,不過暗紅色勁裝被換成了一身淺藍衣裙。很顯然,這不是陸玉自己的衣服,她就沒有裙子。
所以,事實上,一套衣服是不夠的吧。陸玉後來在吃乾糧的間歇想到了這個問題,哪怕不在風鶴上煉體,萬仞山的風刃也能割破衣服吧。一套衣服?除非光著身子煉體!
程胥央,你真是混蛋!去他的溫柔善良,明明就是個黑心肝的,全是裝的!
陸玉再一次醒過來已經到了萬仞山。
萬仞山不是一座山,是一群山,它們正好圍住了風刃,而後陸帥又對風刃做了束縛,所有的風刃都邁不過哪怕最低的山峰。
幾個山頭就成了強者的住所。
萬仞山是有看管者的,直屬於奉陽宮,他們組成了巡邏隊,只放行有通行證的人。陸玉因為昏迷的原因,不曾見到這些。
等她一覺醒來,就是在一個茅草屋裡。起身探尋,便見到了立在外面的程胥央。
沉默著靠近,順著程胥央的目光看去,是無數肉眼可見的風刃。它們打著旋,碰到山體後有被彈回,速度不減。
突然的,陸玉抖了一抖。在天上,風刃根本看不見,還有程胥央隨時掌控者天地靈氣形成靈氣罩,並不覺得風刃有多麼恐怖。
可是山裡的風刃是肉眼可見的淡淡土灰色,看起來就像一把把鐮刀,密密麻麻,只一眼,就彷彿已經被割傷。
「看到了?」程胥央問道。
「嗯。」陸玉的鼻音很重。
「在風鶴上,我說是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現在,我還想問一遍,你,要放棄嗎?」
「都最後一次機會了,怎麼還要出爾反爾?」陸玉故作輕鬆。
程胥央轉頭看著她,看得很認真。
「我記得你問過我為什麼,你或許一直覺得我在奪你機緣。可是,雲頂天的東西還不值得我不擇手段。」
「那,程先生到底是為了什麼?」
「七年前,嘉盛關,我認了一個妹妹,唯一一個!所以,我並不想她去經歷九死一生的險地!」
「我記憶力很好的,我不認識你。」陸玉悶聲說道,彷彿得了重感冒。
「糖葫蘆,七文錢。」
「我沒有姐姐。」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
「當時追殺一頭靈獸,沒有時間和你告別。」
看到陸玉咬著牙不出聲,程胥央啞了嗓子,「後來,我去找你,你已經不在嘉盛關了。直到,有一個小武者一年抓住了三頭靈獸。」
「所以,你還是想勸我放棄嗎?」陸玉突然抬起頭,略帶嘲諷的說道。
「有木豐在,有雲頂天留下的勢力在,還有我在,你不需要拚命。」程胥央摸了摸陸玉的頭髮。
陸玉掙扎開來,吸了一口氣,低吼道:「我不要!」
「木豐是怎麼跟你說的?」程胥央失落的收回手,問道。
「奉陽宮想要在短時間內打造出一個極境之上的強者。」
「短時間?呵!你知道短時間有多短嗎?五年!他只給了五年時間!這根本不是你拚命能做到的事!這也不是你該擔起來的擔子!更何況,眼下就是絕境了!你才四境,會死人的!」程胥央第一次在陸玉面前情緒失控。
陸玉看著這樣的程胥央,突然想起那個午後,那個漂亮的白裙子上點點血跡,臉上被掛上一道爪印的女人。逆著光,她笑得燦爛。
陸玉笑了,伸出手抱住激動的程胥央:「姐姐,我可以的!」
有一滴淚,落在了小姑娘的頭上。
「為什麼?」這回是程胥央。
「我,有想守護的東西。」
「就不怕我騙你?」
「姐姐若是要騙我,不應該是想方設法讓我放棄嗎?可是嚇我,是不可能讓我放棄的!」
程胥央嘆了口氣,「果然長大了!」
「姐姐不必擔心我,這也是我想要的。我也想更強大,能守護住一切。更何況,如果真的沒有一點希望。豐叔和姐姐也不會允許我過來。」
「怎麼這麼多年了,還這麼容易相信別人?」
「若是,若是連姐姐也是騙我的,那,我也認了!」
我原以為,這世界上,再沒有親人,可是你還在!若你要騙我,又有什麼值得留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