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為時已晚
後來,陳默歡派出的人在郊外找到了姜書堰。但他已被打斷四肢,只能癱在床上,動彈不得。
同他一起消失的鐘美人笑著喂他吃飯,「來,陛下。」
士兵很快將鍾美人拿下,她卻癲笑起來,「早知道還有你們這些礙事的東西,那一天我就該把姜書堰殺了,讓他跟我合棺同葬,做一對生生世世的夫妻!」
陳默歡厭惡地掃了她一眼,沒有理會。而是上前查看了一下姜書堰的傷勢,「書堰哥,你覺得如何?」
姜書堰笑笑,「我就知道,他們一定會派人去請你。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陳默歡卻笑不出來,「你傷勢很重,怕是……」
「治不好就治不好,愁眉苦臉的做什麼。」
陳默歡扭過頭去,「她打的?」
姜書堰笑笑,「算我識人不淑,吃一塹長一智。」
陳默歡有些生氣,「明明你同嘉然阿姊情投意合,為何娶了鍾氏?」
姜書堰收起笑容,只道,「默歡,時間和變局可以改變很多事,甚至於……顛覆一切。」
……
姜書堰七歲的時候,初遇蕭憫仁。
蕭憫仁拉著他花天酒地,看禁書……就這樣,他過了十載。做壞事的刺激你讓他膽戰心驚卻又沉溺其中,難以自拔。
甚至,在他十七歲那年——
「姜書堰,我帶你去花巷玩。」
「花巷,那是什麼地方?」
「將春宮圖付諸實行的地方。」
姜書堰紅了臉,「我不會……」
蕭憫仁連忙叫了一名內侍過來,讓他趴下。
「對著他做。」
「可他……」
「很簡單的,快點。」
姜書堰一開始手足無措,可是後來卻漸入佳境。
只是,他沒料到的是,那時候,宮門毫無徵兆地打開,皇后和幾名大臣走進,正好撞見他與一名內侍行這種骯髒之事!
皇后險些昏過去,「把太子拖下去,重打!不許給他吃飯!」
姜書堰四下一看,哪裡還有蕭憫仁的影子!蕭憫仁早在他忘情的時候走掉了!
姜書堰被關了半月禁閉。可那天,他剛剛被放出來,蕭憫仁就出現了。
「去花巷。」
姜書堰回想起那日的刺激,心想,只看當然不必親身實踐來的痛快。況且,皇后與陛下外出巡視不在宮中,也管不著他。
他痛快答應,跟著蕭憫仁去了花巷。
蕭憫仁為他選了好幾個姑娘,他瞧著總是覺得不滿意。然後,蕭憫仁喚來了最後一位姑娘,「丹娘。」
帘子掀開,他抬頭看去,怔然道,「嘉然?」
仔細一瞧,他卻又搖搖頭,「不,你只是長得跟她很像而已。」
「這個如何?」蕭憫仁問。
姜書堰卻不敢直視丹娘的臉,他萌生了悔意,「憫仁,我們回去吧……」
「你怕了?」
「我不是怕……」
一番糾結之後,姜書堰坐下來,喝著悶酒。乘著醉意,他同丹娘一夜風流。
有些事,一旦破了戒,做第二次第三次的時候就沒有一開始那麼強烈的掙扎。
他在花巷醉生夢死,同懷中的丹娘顛鸞倒鳳,不知日夜。
直到——
那一天,沈嘉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姜書堰。」
輕聲落下三個字,紗帳之中的姜書堰直接怔住。可是丹娘卻勾著他的脖子,喊他繼續。
他卻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氣一樣,像個死物。
然後,他聽見沈嘉然平靜開口,「年少無知,輕易許諾是你我的不對。如今,我想毀約了。」
年少的時候,他曾滿心歡喜地拉著她,鄭重承諾,「長大了,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這時,蕭憫仁出現,拉著沈嘉然離開。
姜書堰這時才恍然大悟。
他穿上衣服,馬不停蹄返回了宮中。可他在花巷流連忘返三月之久的消息早已鬧得滿城風雨。
誰做的?不言而喻。
當夜,他叫來了蕭憫仁,同他大打出手。
「我當你是朋友,你竟然害我!」姜書堰年少氣盛,出手不知輕重,竟將蕭憫仁嘴角直接打青。
蕭憫仁卻笑,「你無防人之心,辨別是非能力,又怪得了誰?我又沒強按著你的頭去做那壞事,你是願者上鉤罷了。這你也能怪得了我?」
姜書堰冷靜下來,「你,你是因為嘉然?」
蕭憫仁收住了笑,「不錯。嘉然雖然心性溫和,但不知變通。你既然曾許諾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公然違背,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姜書堰,沈嘉然這輩子都不可能會跟你在一起了。我會娶她,同她琴瑟和鳴,兒孫滿堂。」
「你!」
「怎麼?」蕭憫仁握住姜書堰的手臂,「想反駁?你說的出口嗎?你說不出口。因為你也知道,沈嘉然不可能毫無芥蒂。她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今日在花巷所見。」
後來,沈嘉然與蕭憫仁關係越來越親近。姜書堰看的出,她待蕭憫仁與待其他人的不同。
他們快要談婚論嫁了吧?
姜書堰一想到此就滿心難受。
可他又能怪得了誰呢?
後來,他便遇見了滿心是他的鐘美人。
鍾美人對他情根深種,他也開始慢慢忘記沈嘉然,準備一步一步接受鍾美人。
可是,那天太後下了懿旨,要沈嘉然做他的皇后。
他氣沖沖地跑到太後面前,拒絕這門婚事。
太后卻看著他,指出了他真正擔心的事,「你仍舊喜歡嘉然。你還沒有移情別戀,你怕見到她。」
姜書堰被戳中心事,慌張離開了宮。
待他回過神來,他已騎著馬停在了沈府門口。
他只覺頭昏腦漲,翻身下馬闖了進去。他是當今陛下,無人敢阻攔。
他一路無阻,順利進了沈府。
沈嘉然正在後院打理花草,他停在長廊盡頭,默默地看著她侍弄。
清風忽起,長廊上攀附的藤蔓輕輕晃動,一如他見了她猶自心旌搖曳。
他情不自禁慢慢走近,卻見蕭憫仁從屋裡搬出一個花盆,同她笑語盈盈地說著話。
他又躲回了角落。
他無言看著院子的二人。
不知蕭憫仁說了什麼,惹得沈嘉然害羞要去打他,他也不躲,誆騙沈嘉然撞進了他懷裡。
姜書堰滿心妒火。
明明,站在那裡的人應該是他。
明明,以後陪著她的人也應該是他。
蕭憫仁走後,沈嘉然放下水壺,正要轉身進屋,卻被人粗魯地攥住手腕。
「姜書堰?」
姜書堰怒氣沖沖地對她一吼,「沈嘉然,即便太後下旨,我也是不會娶你的!」
沈嘉然心裡一窒,「姜書堰,你以為我想嫁你啊?」
兩人沉默無話。只是簡單兩句,便都戳中了對方心裡最不可觸碰的禁忌。
只有最了解你的人才懂得你哪兒最痛。
姜書堰慢慢鬆開沈嘉然的手臂,調頭離開。
沈嘉然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淚。
「沈嘉然,都說了你們再無可能了。為什麼還要喜歡呢……」
……
大牢內。
「嘉然。」
有人這樣輕聲喚她,她慢慢睜開眼,瞧見蕭憫仁正在將她的頭髮撥到耳後。
「憫仁?」她坐起身來。
蕭憫仁握住她的雙肩,目光溫柔,「陳默歡很厲害,他找到姜書堰了。」
沈嘉然忍不住笑起來,「那就好。」
「可是我怎麼辦呢……」
沈嘉然抬起眸來,蕭憫仁動作輕柔地輕撫著她的臉,「我不可能任由你們團聚的。嘉然,我不會允許你們長相廝守的。」
沈嘉然這才發現他眸中隱藏的瘋狂,「憫仁……」
蕭憫仁輕輕笑起來,「嘉然。姜書堰沒有告訴過你吧,我費盡千辛萬苦才在你們面前留下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我花了十多年才敢走到你面前,一步一步將他取代……可我最後發現,你卻還是愛他。為什麼,嘉然?你告訴我,他都爛到泥里去了。你還肯喜歡他?」
沈嘉然慢慢理清思緒,「姜書堰所犯之錯,與你有關?」
「對。因為只有毀了他,你才肯看我一眼。」
「憫仁,你毀了我們三個人……」
蕭憫仁捏住她的下巴,「那又如何呢?還差最後一步,你們就再無可能了……若是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會想到丹娘,他會想到我,你們還能一起安度餘生嗎?」
沈嘉然的視線落在他解開他衣帶的手上,「憫仁,你不會這樣做的。」
蕭憫仁卻湊近她,與她耳鬢廝磨,「嘉然,你將我看的太好了。」
「我信你,你不會……」
蕭憫仁聽得心亂如麻,與她唇齒相依,堵住了她的話。
可過了會兒,他突然停了下來,將剛剛抽開的衣帶又打好了結系回去。
眼淚驚慌失措地滾滾而下,蕭憫仁最終將沈嘉然擁進懷裡,「我……」
沈嘉然拍了拍他的後背,「我知道,你不會。」
自從相識之後,蕭憫仁從未強迫她做任何事。兩人之間向來都發乎情,止乎禮。剛剛這是他在她面前第一次如此失態。
蕭憫仁道,「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沈嘉然道,「憫仁,你很好。你本該意氣風發,不該因為我成為算計他人的小人。和我做朋友沒那麼難的,你並不差,我記得你。當時入學考試,你是第一名,比姜書堰考的還要好。」
蕭憫仁輕笑,「早知如此,我何必苦心孤詣去算計姜書堰。只是,如今為時已晚。我犯下太多錯。嘉然……你會不會記得我。」
沈嘉然點點頭。
蕭憫仁輕笑,「記得便夠了。」
……
「喂,你看見姜書堰了嗎?」風過,一池荷葉搖擺。蕭憫仁轉過身去,看見了抱著一株荷花的沈嘉然。
她扎著兩個小髻,腦後的粉色髮帶隨著風飄拂,步搖輕響,讓他一時亂了心拍。
他沒聽清沈嘉然說了些什麼,只是把手裡的荷葉遞給沈嘉然,「你好,我是蕭憫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