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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公主之病

  過幾日,是太后的壽宴。按理說,應當是六宮之首操持此事——

  「鍾美人入宮時間長,對宮中更為熟悉,且心思玲瓏,乃更佳人選。」

  好吧好吧,說什麼資歷一事,不就比她早入了一年宮?

  「陛下所言甚是,臣知曉了。」

  沈嘉然不惱不怒,教人挑不出什麼錯處。只是,她自打入宮以來,每每見了陛下都是自稱臣,而不是臣妾。

  「為何?」陛下默了一會兒,忽然問出了口。

  「什麼為何?」沈嘉然抬起頭。

  「為何自稱為臣?」

  「陛下是君主,臣自稱為臣有何不妥?」

  「我於你而言,只是君主?」

  「不然呢。」

  兩兩相默良久,最後是誤闖進來的內侍溫知舟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

  「臣退了。」沈嘉然禮數周到,轉身離去。身後卻傳來竹簡擲於地面之聲。

  她停下,怔在原地。

  「皇后不知禮數,派個教習嬤嬤好好教教她。」

  沈嘉然輕嘆了口氣。

  翌日,沈嘉然醒來之時天色已大亮。

  「寧曦。」她開口,嗓音微啞。

  寧曦服侍她更衣梳洗,在為她除去內衫時被肩上的咬痕嚇了一跳。

  「娘娘,這是何時弄上的?」那瘀痕青紫,看著委實嚇人。

  沈嘉然行至銅鏡前,看著那咬痕出了神,不由喃喃道,「不是夢么?」

  「什麼夢?」

  「我問你,陛下昨日留宿何處?」

  「鍾美人的煙雨閣。」

  「那昨日可有人夜闖鳳鸞閣?」

  「娘娘何故言此?」

  沈嘉然搖搖頭,臉色有些蒼白,「應該不會。許是我多想了。此事再說。太后壽宴將近,我為她做的壽禮還差幾樣。你隨我出宮一趟。」

  出了宮,入了店鋪。在挑選布樣時,有一人與她看中了同一匹。循著那握住布匹的手望去,不是別人,正是蕭毓,蕭憫仁。

  「霓兒,果真是你。」

  沈嘉然後退一步,卻被蕭憫仁緊緊握住了手。

  「你我二人情意綿長,不過闊別幾日,怎的如此生分。到真教我心寒。」

  沈嘉然只道,「憫仁,我已嫁作人婦。如此這般糾纏不清,是不守婦道,教人不恥。」

  蕭憫仁冷哼道,「若不是他仗著身份橫刀奪愛,你我二人早已成為父親。哪裡還有他姜書堰什麼事。」

  ……

  聽到這裡后,陳默歡端起茶杯飲了口茶,打斷了溫知舟的話,「你是說,皇后心儀之人是那蕭府的主人,因陛下橫刀奪愛,所以新生怨恨,對陛下痛下殺手?」

  溫知舟道,「正是。」

  陳默歡將茶杯放下,在手裡轉了轉,「那鍾美人呢?」

  溫知舟道,「鍾美人隨著陛下一起消失不見了,想來也難逃皇后的毒手。」

  正談著話,忽然聽見外面吵吵嚷嚷。

  「外面何人喧嘩?」溫知舟起身,有人進來稟報,「回溫公公,是公主。」

  溫知舟臉色變了變,「公主瘋癲,萬一傷了自己或者別人總歸是不好的,快將她帶回宮去,叫名太醫去瞧瞧。」

  陳默歡卻理了理衣袖,打斷他,「不必麻煩了。將公主帶到這裡來吧,我給她看看。」

  溫知舟行禮恭敬道,「陳大夫舟車勞頓,怎敢再勞煩您呢。公主只是有些瘋病而已,太醫過去看看就好了。」

  陳默歡卻道,「若是太醫管用,公主的瘋病恐怕早就治好了。先帶進來讓我瞧瞧。陳某雖然才疏學淺,但還是有些三腳貓功夫的。溫公公,你去將皇后從牢里提出來吧。等會兒,我想問皇后一些事。」

  「是。」溫知舟退出去。

  剛剛退出門,溫知舟臉上的笑容迅速消融,抬腳將旁邊的內侍一腳踹翻,「沒用的東西。」

  內侍在地上滾了好幾滾才堪堪停下,「溫公公饒命……」

  溫知舟望了眼被人鉗制住的公主,「抬進去吧,派人看著點,別讓公主亂說話。其他人,跟我去牢里請咱們的皇後娘娘。」

  見了公主,陳默歡掃了一眼留下的幾名內侍,只是為公主扎了幾針,她便安靜睡了過去。

  公主的病情可能是突破點。

  但如今輕舉妄動,怕是會打草驚蛇。還是等沈嘉然過來之後再說吧。

  等了會兒,一名身穿囚服的女子戴著鐵鐐走了進來。

  「陳大夫,皇后帶到。」

  陳默歡點點頭,「你們先下去,我有事情單獨和皇後娘娘聊一聊。」

  人很快便退了下去。陳默歡掃了眼守在門外的人,用手指沾了沾茶杯里的水,開始寫字。

  陳默歡:辯解。

  沈氏輕輕搖了搖頭。

  陳默歡又寫了句:姜書堰在何處?

  沈氏搖搖頭。

  陳默歡:公主之病?

  沈氏寫道:鍾。

  鍾氏?

  陳默歡心念電轉,連忙寫道:自證無方,可能自保?

  沈氏點點頭。

  陳默歡用手帕將桌子上的痕迹擦去,然後坐直身子,高喝道,「好一個油鹽不進的婦人,來人,拖下去,關進大牢,聽候發落!」

  將人帶下去后,陳默歡走到床邊,為公主拔了針。

  公主慢慢坐起身來,望著陳默歡。

  「公主,如果想救你哥哥和嫂子,請你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

  那日,陛下壽宴上。

  蕭憫仁要送禮物給陛下,走到陛下近處,打開來看,卻是一隻死去的貓。

  姜書堰最怕死貓,且蕭憫仁故意將死貓扔進了他懷裡,他當下便嚇得臉色蒼白,慌不擇路抱住了坐在旁邊的皇后,「嘉然,救我!」

  大殿內,一時鴉雀無聲。

  蕭憫仁鍾美人氣的臉色鐵青,而陛下夫婦卻是雙雙怔然。

  蕭憫仁心繫沈氏,懷恨在心。吩咐了下人將花巷的一名喚作丹娘的女子叫了過來,在大殿上進獻歌舞。

  那丹娘原本是戴著面紗的,可跳著跳著,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面紗掉下,露出了一張與當今皇后極其神似的臉。

  眾人開始議論紛紛。

  「這個,莫不是陛下十七歲那年心儀的那名青樓女子?」

  「我說陛下怎麼娶了沈氏之女,原來是作這女子的替身啊。」

  「令陛下在花巷流連忘返足足三月,如今又進宮獻舞,好算計啊。」

  最為難堪的,當屬沈嘉然。

  堂堂一國之母,被說成青樓女子的替身?

  可是,沈嘉然神色如常,沒有說什麼話。坐在不遠處的淑和公主姜玉嫻當下大怒,將滿桌珍餚掀翻在地,「好一個不知羞恥的女子!這皇宮也是你想進的便進的?我皇兄與我皇嫂自幼相識,情誼深長。教你這妄想攀龍附鳳的人聽了去,竟然整成了我皇嫂的模樣,當真是膽大包天!來人,給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趕出宮去!」

  公主嬌蠻,但蕭家位高權重。就連陛下當眾收了一隻死貓做禮物,也不敢說什麼。

  當時,太后已經辭世,太后一脈有一位不畏強權的將軍。按輩分來說,應是公主的舅舅。

  將軍揮了揮手,喚來了士兵將丹娘帶了下去。

  那日,宴會很快便散了。

  可沒過了多幾天,公主便被人褻瀆了。

  一向溫和的沈嘉然勃然大怒,查到了鍾美人的頭上。

  她將人帶進了牢里,打了個半死。然後,當今陛下趕到,救下了鍾美人。

  九鑾金殿內,陛下與皇后僵持。

  「她該死,她害了玉嫻。」沈嘉然身上還有血跡,她神色疲憊地擦去,繼續開口,「陛下,我沈家本來就沒剩下幾個人。除了我和我哥,都是些外姓之人。雖是在沈府從事多年的親信,但若論殃及池魚,陛下仁德,不會牽涉無辜。」

  「沈嘉然!你少給我戴這些高帽子!寡人的嬪妃,你雖是皇后,但也不可抉擇她們的生死。你將陛下龍威至於何處!」

  「威嚴?」沈嘉然冷笑一聲,「陛下也有威嚴嗎?你怎麼不去看看被活活逼瘋了的親妹妹?你要是有威嚴,玉嫻何至於落得如今這個地步!……姜書堰,你真沒用!」沈嘉然義憤填膺,竟然打了陛下一耳光。

  緊閉的大殿內又傳出了一聲清脆的掌摑之音,守在外面的眾人都以為是陛下打了膽大包天,欺君罔上的娘娘。但實際上,卻是陛下自己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

  「嘉然……你說得對,我這個兄長當的很不稱職。謝謝你為玉嫻所做的一切,你比我做的好。」

  說完了這些,陛下踢開門,卻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

  沈嘉然站在原地,抬起衣袖慢慢擦去眼淚,腦海里不由回想起玉嫻告訴過她的話。

  「嫂嫂,皇兄心愛之人是你,不是哪個什麼丹娘。人們都說,你是丹娘的替身。可是我卻覺得,丹娘只是陛下用以寄託對你的情思的影子。那個什麼鍾美人,也不是皇兄喜歡的人。玉嫻只認嫂嫂你一個。」

  「你知道嗎?小時候,皇兄就告訴我,他將來長大要迎娶你做他的皇后。他這個人死腦筋,認定了什麼就不會改。鍾氏有權有勢,他若是如傳言中所說喜歡鐘美人,為何不肯立她為後?雖然後來發生了變故,皇兄性情大變。可在他心裡,嫂嫂與別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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