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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痛失雙親

  祁鳶抬起手摸了摸慕容的頭,「二哥……」

  幼時,祁鳶躲到慕容身後,得意洋洋地說,我二哥慕容可是文武雙全……

  「慕容……」

  那年,十四歲的慕容紅著臉,緊緊握住十四歲的祁鳶的手,說,你能不能不要喊我二哥了啊?

  祁鳶一愣。

  慕容繼續紅著臉,我不想只當你的二哥……阿鳶……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祁鳶低下頭去,輕聲喚道,慕容……

  「陛下……」

  確定祁鳶的心意之後,十四歲猶自青澀的少年緊緊握住祁鳶陛下的手。帶著滿腔的無畏,掀開衣擺,在楚河慕藺前跪下身來……

  他認真地開口,國將不國,奸佞亂權,慕容願背負千古罵名,同阿鳶一起,守護這片山河……

  那時,屋外有風灌入,一地落英繽紛吹起了祁鳶陛下的衣擺,也吹亂了祁鳶陛下的心湖,自此,她心如四月桃林芳菲,永開不敗……

  「十四歲那年……」祁鳶皇后的下巴輕輕抵住那人溫暖寬厚的肩膀,輕緩開口,「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什麼?」

  慕容道,「你能不能不要喊我二哥了啊?……我不想只當你的二哥……」

  祁鳶皇後點點頭,「好。」

  突然,一根針插入了慕容陛下的頸項。那是她同楚問學來的,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場。

  「對不起……」祁鳶退後,慕容陛下卻只能僵立原地。

  不……不要去啊……回來……到二哥身後……

  「十四歲那年,在慕府,我說過的那句話,現在也是一樣的。對不起,慕容……」

  十四歲那年,在慕府……

  祁鳶陛下站在一地落英中,衣擺紛飛,青絲繞指為柔,她仰著頭看向無盡青冥,說,國為重,己為輕啊……

  如今,四月芳菲不再,月暗星碎……那鮮活的美人被一彎銀光利刃咬上脖頸,鮮血四濺,一切都消於無聲……

  「血!沒有受染的祁氏血脈!」那國師從城頭上飛速掠下,對被用銀針封住行動的慕容陛下視而不見,移步上前接住了那隻陡然斷了線的風箏,激動的蒼白的手指輕緩地撫上那不斷流出鮮血的頸項,十指血染成污……

  他猛地俯下身去,吸吮那不斷涌流出的血脈,那風箏拼盡全力只說出了一句,「放……過……鳳鳴……國……」

  生機源源不斷地從風箏身上過渡到那白袍身上,慕容陛下怒不能言,急火攻心,一口鮮血竟噴涌而出,隨那斷線風箏去了。

  到死,他都沒能衝破銀針的束縛,無法喊出那句,「寡人是陛下,要死也該是寡人以身殉國,你是皇后,你不許去……」

  黑暗裡,那豆一直發著顫的燈火終於一命嗚呼,咽了氣。

  慕祁垂落下來的鬢髮遮著他的神色,即使借著還算皎潔的月光也瞧不清。

  祁彧躺在那龍椅上,許是覺得躺的太久了怕麻了身子,便翻了個身,繼續說道,「你父皇母后當真是伉儷情深,生同被,死同穴,也是流傳千古的一段佳話。只可惜,你當時十四歲便離開揚州去了封地。親王無召不得回。你那表兄慕然也是怕你奪了他的權,所以不肯讓你回揚州守孝。也幸虧當時你沒有回來,不然,下一個遭殃的祁氏就是你了。」

  慕祁靜默良久,忽然問道,「這就是舅舅一直逼我為惡的原因嗎?」想要讓他為惡,讓他身體里的祁氏血脈受染,這樣,國師便不會再找上門,取他性命。

  祁彧道,「可是你這孩子,很不聽話。我苦心孤詣教導了你十年,竟不見絲毫成效。我苦思不得其解啊……」

  慕祁冷笑一聲,「所以……你把目標轉移到了子衿身上。」

  公元56年,是慕祁要離開皇城去往封地那年。

  他三月前被革去太子之位時,明明還哭的泣不成聲,說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父皇了。祁彧正要藉此在十四歲的慕祁心裡種下惡火,卻在離開揚州那日,發覺慕祁臉上的不甘都煙消霧散了。祁彧大感不快。

  舅侄兩人並轡而行,祁彧狀似不經意地問道,「祁兒啊,你若是還想當太子,舅舅可以跟你母后說說,讓她去你父皇面前求求情。」

  慕祁卻搖了搖頭,「不用了,舅舅。我一開始就沒想做什麼太子。被革除太子之位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不開心是因為以後很少能見到父皇母后和子衿了。」

  祁彧眯了眯眼,「子衿?醫仙——楚、楚太醫家的小公子?」

  慕祁點點頭,「咦,舅舅也認得醫仙姑姑嗎?」

  祁彧目視前方,臉卻紅了,一本正經的答道,「啊……略有耳聞。」

  慕祁摸了摸頭,「其實舅舅你記錯啦!子衿是楚雲舅舅的兒子,醫仙姑姑還未曾婚配呢!」

  祁彧又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啊?未曾婚配?為什麼?」說到這裡,祁彧突然想起了那人火冒三丈的脾氣,未曾婚配也確實有因可尋。

  果然,慕祁道,「楚雲舅舅是這麼說的,我給你學學——」說著,一手抵在唇邊,輕聲咳了咳,道,「咳,那個楚問啊,你看看,你二哥三姐人家比翼雙飛,你儂我儂,你看看你哥我也抱得美人歸,哎,你的婚事——然後呢,醫仙姑姑把茶杯狠狠一摔,走出門去,說,死人醫活,活人罵死!……後邊的是罵楚雲舅舅的話,我就不學了。」

  祁彧忍俊不禁,那人啊,怎麼還是這麼個脾氣……

  就這樣,舅侄兩人到了封地。

  本來,一直沒有國師的行蹤和消息,祁彧也漸漸放鬆了警惕。或許,那國師如今已經壽終正寢了。

  直到第二年,祁鳶慕容薨世的消息傳來。

  祁彧這才知道,那國師竟然還活著,而且,賊心不死,變本加厲!

  於是,祁彧決定,要把自己的侄兒養成一條惡狗。

  可是慕祁很不聽話。那小君子不肯穿那惡狗的假皮。祁彧很是頭疼。

  雖然慕然沒有召慕祁回揚州守孝,但慕祁並未因此生憎。祁彧千方百計地慫恿,卻都是無功而返。

  直到,慕然要把親妹妹慕妍公主嫁給楚子衿的消息傳來——

  慕祁第一次發了火。祁彧這時才終於明白,他家祁兒與楚家公子關係的不尋常。

  慕然委實不是個好皇帝。僅十年,原本歌舞昇平的北唐民怨四起,戰火紛飛。

  祁彧在慕祁耳邊煽風點火,「你瞧瞧你那木頭腦袋的父皇,竟把天下交給了這麼一個膿包打理。百年基業,毀於一旦……你可甘心?你父皇母後於泉下有知,可會安息?聽說那慕妍公主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楚家那位小公子想來也是位端端正正的君子,那慕妍公主與他,怎可相配?」

  是啊,怎可相配……

  那可是他的……他從小就遇見的,舉世無雙的,除了他誰也不可染指的……楚子衿啊。

  慕妍是誰?竟也敢覬覦他的子衿?

  借著撥亂反正之名,慕祁率領祁彧苦心培養數載的軍隊,殺進揚州。

  一路上,他的頭腦都是熱的。不可以,山河不得旁落,子衿不可他許。

  他原本就是太子——如今只是拿回而已。

  可一腔怒火,卻敗給了城樓初見那人的一身白衣。

  那人如今家破,而他慕祁又做了什麼……以亂臣賊子之名,率著鐵騎踏破皇城,居心叵測……他滅了那守朝臣的國,同時也滅了自己父皇母后守護的國啊。

  正是頭腦一片混亂,紅色披風迎風招展。

  那人披麻戴孝,於城樓下,對著他遙遙一拜,俯首塵埃,「……浪子回頭,千金不換!」

  那原本幾欲炸裂的顱腔瞬時便冷靜了許多。慕祁陛下想要退了,他萌生了退意。

  一夜溫存后,楚子衿甚至許諾要陪他一同返回封地。他欣喜若狂。

  祁彧以為這亂臣賊子之名已足以讓慕祁血液受染,可是沒有……因為慕祁只是有怒火,並沒有恨。他當年殺死富紳時是懷著滿腔恨意的,可是慕祁沒有……

  慕祁甚至因為楚子衿也心悅於他,而放棄了篡權奪位……

  祁彧不甘心啊。他甚至哄他那天真的侄兒,「永平小太子不過八歲,若是讓他繼位,怎可穩住朝中局勢?不如你先繼位打理,待找到永平之後,再另做打算。」

  所以,原本打算帶楚子衿回封地的慕祁改變主意,要登基。所以,慕祁對楚子衿說,「我只是想當陛下玩幾天,等我那皇侄回來長大了,我就還給他了。」

  後來,便是丞相接到消息,帶永平入揚州,同楚子衿見面。

  丞相的消息從何得知?若不是祁彧有意放出,揚州守衛森嚴,一個失了權勢的丞相大人如何那麼快得知,並如此順利的見到楚子衿?若不是祁彧有意暗示,慕祁又如何得知,楚子衿聲稱回府探望,是去見永平小太子?

  若不是殺了小太子唯一的依靠尉丞相,如何激得起永平的求生意志並進而轉化為滔天恨意?

  祁彧搖頭,「祁兒啊,本來我是不想走到殺害子衿這一步的。畢竟他可是楚太醫的親侄兒。可是啊……你不乖,你如果按照我的期望,恨那小太子並殺了他,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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