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輩子暖暖的好
愛情有時候不分時間,也不分對錯,只有愛得少或者愛得多。蘇念安在成了顧太太之後,對顧西洛越發百依百順起來。顧先生樂於見到自己太太每每忙活在廚房的嬌小身影,他喜歡在她忙得手忙腳亂的時候,從身後圈住她,吻她細白的脖子。
顧太太每次總會皺著眉抱怨烹飪西餐怎麼那麼麻煩。其實並不是烹飪西餐麻煩,而是對蘇念安而言,能燒得一桌完整的中餐也是件極為困難的事,但為了顧西洛,她願意認真去學。她想給他最好的,盡一個妻子該盡的所有義務。儘管顧西洛常常會心疼她,每每看到她雪白的手指上一道道細小的傷痕,便會板起臉不讓她再進廚房,但到了下一次,她仍然圍著圍裙在廚房裡手忙腳亂,遠看大有一副家庭主婦的架勢。
日子過得很平順,顧均遠沒再上門找過他們,顧西洛只在婚後第二天帶蘇念安去看望了爺爺,告訴老人他們結婚的消息。老人完全沒有蘇念安以為的盛氣凌人,十分和藹慈祥,望著他們的眼光充滿慈愛,讓蘇念安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頭髮花白的爺爺。
老人握著蘇念安的手連聲用西班牙語說著好,顧西洛調皮地對她眨眼說爺爺對你很滿意。蘇念安很想說她對爺爺也很滿意。難怪顧西洛會那麼敬愛這位爺爺,老人看人的眼光里完全沒有高傲和不屑,與顧均遠的眼神全然相反。顧西洛十七歲回馬德里后是被老人一手帶大的,在顧家只和爺爺的關係較好,而如果不是爺爺總前後維護著顧西洛,像顧西洛這樣鬧騰愛惹是生非的性子,大概早被顧均遠趕出顧家大門了。
蘇念安曾問顧西洛為什麼在顧家只有顧爺爺疼他,她記得那時顧西洛漆亮的眸子略微黯淡下去,一笑帶過,並不打算深說,只說因為很小的時候是顧爺爺把還是嬰兒的他抱回了顧家撫養,沒有顧爺爺,也許今天的顧西洛會活得比十七歲前更加悲慘。
的確,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沒有尊嚴,沒有驕傲。一身傲骨也終將被現實的殘酷折翼。顧西洛說,顧爺爺給了他第一次重生,而她給了他第二次重生。她很心疼他,疼得整顆心都要扭曲了,只有努力緊緊地抱住他,把自己的溫度傳遞到他身上,她知道他一定能感受得到。
又一天傍晚,秦薇突然出現在蘇念安家門口,被一輛深灰色吉普送來。蘇念安沒看清坐在駕駛位上的男人是誰,但她記住了車牌號,嘴角浮起一抹壞笑。
「秦薇,我記得當時Brian拒絕你的理由是,他喜歡男人。」蘇念安一路嬉笑著歪倒在皮質柔軟的沙發內。顧西洛不在家,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嬉笑。
秦薇臉上一紅,微微有些惱怒,撲上去撓蘇念安的痒痒。蘇念安最怕癢了,每一次都要求饒才能迫使秦薇收手。秦薇自然猜出蘇念安話中的意思,原本她也不打算瞞她。她忽然坐起來,髮絲散落下來,臉蛋潮紅,出神地望著蘇念安。
現在真好,念安不再是那個隱忍快樂的女孩子,不再極力壓抑自己的喜怒哀樂,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顧西洛幾乎給了她無盡的寵愛,恨不得把她捧上天去。從出生起就不被親人待見的蘇念安,幸而遇到了顧西洛這樣的男子,對她偏執地愛著,堅持著一步步把她從陰暗處帶了出來。這樣的蘇念安真幸福。
「前幾天在巴塞羅那碰到了蘇黎黎,還有她的未婚夫。」秦薇吸了口氣,語氣平淡無奇。原來時間果真可以將一個人的影子從另一個人的腦海中帶走,所以就連現在想起許尚陽,秦薇都會覺得那再平常不過。甚至沒有痛,只有深深的遺憾,遺憾自己最終沒能跟那個人白頭終老。
蘇念安的笑聲止住,低頭想了一會兒才抬頭看向秦薇,「是……許尚陽嗎?他們……好嗎?」
「當然是許尚陽,他都已經快當爸爸了。念安,蘇黎黎懷孕了,已經兩個月了。」
懷孕了?是嗎?原來時間已經過了這樣久,久到已經足夠醞釀一個新生命的誕生。蘇念安目光有些獃滯,手掌不知什麼時候緊緊握成拳頭。
「念安,你想起來了對不對?那些被你刻意忘掉的某些回憶,你記起來了是嗎?」
蘇念安的神色平常。她早該知道在秦薇面前自己根本瞞不過去,或許不只秦薇,如果連秦薇都已經瞧出端倪來,顧西洛自然也早已發現了。只不過他從來都不說,他認為不提起對她才是最好的,她想要忘記,他就陪著她當個啞巴。
「念安,忘掉吧,那些過去藏在心裡該有多累。你值得過更好的生活。」秦薇停頓一下,輕咳一聲才又道,「蘇黎黎讓我轉告你一句話。她說,從前是她太固執,其實你和她一樣都身不由己,都是被命運擺弄的可憐人。她向你說聲對不起,希望再見面,不會是仇人。」
仇人?蘇念安搖了搖頭,抿嘴苦笑。她從來沒想過要與蘇黎黎為敵,自己最絕望最困難的時候,她也沒有想過仇人這兩個字。她們只是沒有做姐妹的緣分,仇人這個詞太過沉重,她無法也不願承受。
不恨嗎?那時是恨過的吧?如果不是顧西洛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想起那段讓她難堪到近乎絕望的過去。她是殘缺的人,至少她的性格已經殘缺。恨又如何?怨又如何?到最後才發現,一切都是浮雲,她連選擇的權利都不曾擁有。
她自然是記起來了,可也不願再去提,如果沒人提起,她會把這個過往藏在心裡一輩子。她可以依靠顧西洛,但有些事情必須由自己承受。
「秦薇,Brian是個好人,真的。」蘇念安突然轉移話題,顯然沒了繼續剛才那些話的意思。
秦薇一愣,隨即輕笑,「我當然知道他是好人,可如果每個好人都要我去喜歡的話,我不是太博愛了嗎?」
「你在逃什麼呢,難道你不知道,當初他會編那樣一個荒唐的理由來拒絕你,是不想你日後後悔難過嗎?他是怕你心裡還殘留別人的影子,只不過想找個可以依賴的對象,他只是不想你傷心。」蘇念安蹙了蹙眉,這些還是婚後的某日顧西洛告訴她的。
顧西洛說,Brian愛秦薇,但他把感情看得十分高尚,認為兩情相悅的兩個人在一起才是最神聖的,否則就褻瀆了愛情二字。而當時的秦薇在追求Brian的時候,眼裡心裡還是別人。Brian知道秦薇只是通過一些人一些事在尋找著過去某個人的影子,而他不願意成為那個人的影子,也不願意秦薇因為放不下過去而遊走在各色男人之間傷害自己。這些年,如果不是Brian在暗地裡替秦薇解決不少麻煩,想必現在的秦薇也不會過得如此洒脫。
於是拒絕,編著牽強的理由將兩個人隔離。一個你愛著的人向你表白,而你卻在她眼裡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任誰都無法忍受。那時Brian狠心拒絕,想必也不比當時的秦薇好過多少。
我們總以為自己受的傷最多最重,卻沒有看到有人因為自己一時的執念而傷得更深。如果在當時的某一刻,能夠各自回過頭去看看,也許結局就會完全不一樣。
只可惜他們都是驕傲的人,註定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秦薇垂下眼瞼,「我們都說了給對方時間和機會。念安,我很羨慕你。」
「你如果不是那麼死抓著過去,也許現在該是我羨慕你。」蘇念安低嘆一聲,重重拍過秦薇的肩膀。
有時候,身為女人的她也不懂女人的心思究竟有多複雜,明明極其簡單的一件事卻偏偏要想得多樣化。不就是愛,或者不愛嗎?
屋裡只剩下蘇念安一個人,她走到二樓房間外的陽台上。陽光儘管溫暖,還是讓她的心一點點冷卻。她慢慢地蹲下,在角落裡抱住自己的膝蓋。以為,嫁做人妻的自己會比從前更堅強,實則只是被顧西洛保護得太好,他從不碰她的傷口,長久以來,居然讓她自己也忘了曾經的痛。
她記得那時,心源性休克之前,沈安林來找過自己。沈安林面部扭曲的表情,這一輩子都無法從蘇念安腦中抹去。她多麼希望一直不要想起來,可越是逃避,那些畫面越是清晰。忘掉了不代表沒有發生過,發生過的事情不管被忘得有多徹底,總有跡可循。
她記得沈安林那時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沈安林說:「蘇念安,這樣的感覺很痛很痛吧?是不是像有人在活生生地剜你的心臟呢?可是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比你更痛,你身上流著那個人的血,讓我覺得那麼噁心那麼嫌惡。」
沈安林說:「被你叫做媽媽的那個女人,你該知道吧,也是我買兇讓人撞死她的。車禍完全就是一起意外交通事故,我做得很棒吧?噢,忘了還有你十八歲成人禮的那場車禍,如法炮製,只可惜你命大,死不了。」
沈安林還說:「你知道什麼是野種嗎?母親不是自己的母親,父親不是自己的父親,到頭來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是,沒有家,沒有親人,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恨那個男人,所以蘇念安,我永遠不會承認你是我的女兒。你的存在就像是時刻在提醒著我當年那荒唐不堪的場景,你的親生父親強暴了我,你根本不該存在於世的。」
「那麼,又為什麼要生下我呢?」蘇念安那時臉色慘白,心絞痛,緊握著拳頭無力反駁。
沈安林發了瘋似的冷笑,「為什麼?你以為我願意嗎?你以為我有多麼願意生下一個野種?懷胎十月被人綁著困著,幾乎難產而死。你根本就是我命里的剋星,如果不是身不由己,就算一屍兩命我也絕不會留下你這個禍害。」
這之後呢?這之後她便忽然覺得心臟猛地收縮,疼痛難忍,呼吸一窒,就那麼倒了下去。她甚至想,就這樣讓她睡下去也好,真相如此殘忍不堪,毀滅她所有的信念,她要怎麼支撐下去?
……
那便是她的母親,那便是她那麼多年怨恨著以為搶走自己家庭卻原來是親生母親的女人。蘇念安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因為難過而顫抖。過去那麼久,她發現其實她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恨沈安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生活的方式,都有選擇要怎樣生活的權利。即使她不是沈安林心甘情願生下來的孩子,即使那麼多年來她從來也沒享受過來自親生母親的愛,即使她連自己究竟是誰都不知道。
她的母親,沈安林,也是可憐之人。沈安林有輕微的抑鬱症,蘇念安一直知道,現在她才明了,也許便是那年被強暴之後患上的,也或者是生下她之後。難怪沈安林從不喜歡她,看她的眼神總充斥敵意和排斥。
蘇念安很想笑,扯動了嘴角,只扯出一絲怪異的表情。可是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呢?那分明是從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啊。血脈相連,為何他們之間卻是孽緣?當真沒有做母女的緣分嗎?
蘇念安這才發現,原來顧西洛給了自己那麼多,他醫治她心裡的傷,給她所有不曾享受過的寵愛,也在不知不覺間淡化了她心裡的偏執和憤恨。心裡有恨的人,眼裡不會有光明,而他給了她一眼陽光,給了她任性的權利,還有一個幸福的家。
馬德里城郊外一座殘破的小屋,在別墅縱橫的小區里實在不扎眼。顧西洛坐在小小的破舊沙發上,對面的中年女人低著頭,惶惶不安的模樣,似乎想抬頭看看他,又極力忍耐著不讓自己泄露了情緒。
顧西洛打量小屋,大概三十平方米的空間,很小,空氣里有股霉味,大概是誰家的車庫被這個女人租來當了屋子住。
他皺眉,直截了當開口,「我不想拐彎抹角,也不想做親子鑒定,你只要告訴我真相,是,還是否。」
女人身體猛地一抖,凌亂的長發枯燥而沒有光澤,雙手死死扣住木質茶几,抖動著嘴唇問:「先生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顧西洛眯了眯眼,眸中閃過一絲危險,「我希望你能明白,我這次不是來詢問,而是證實,你只需要回答我Yes or No。」他忽然嗤笑一聲,聲音放低,多了幾分壓迫和威脅,「你應該知道,我爺爺能派人查到的事情,我一樣能。」
女人震驚地抬頭,被歲月侵蝕過的臉尤為滄桑,未老先衰,額頭的皺紋以及兩鬢間的點點花白清晰可見。顧西洛粗粗掠過,不去理會心裡異樣的煩悶。他告訴自己,他只是來弄清楚真相,並非上演一場感天動地的母子相認,何況他也沒有這個興緻。
女人看了他許久,終於掩面大哭。哭得肝腸寸斷,彷彿要將那麼多年的苦楚都盡數宣洩。顧西洛冷冷地看著她,即使她不說,他也已經瞭然,這樣的態度他早該猜到。
顧西洛閉上眼睛,手掌不知在何時緊握成拳頭,胸口上下起伏,沉悶的鈍痛。以為自己已經強大到再也沒人能傷到他,才發現是他太驕傲自負,這個世上能傷到他的人何其多,親情,愛情,都成為他某個時段的痛。
「把剛出生還不足月的孩子送給別人,二十七年來不聞不問,好像從來沒有生過孩子一般,你怎麼忍心。你就篤定,我在顧家一定會過得很好?你就篤定,我不會因為不是顧家人而夭折,甚至死於非命?」他喉嚨沙啞,原來顧均遠從不把他當兒子看待是有原因的,他本就不姓顧,憑什麼去爭那些寵愛?
被一個人放逐在曼徹斯特過那樣低下的生活,已經是對他的仁慈。以顧均遠的手段,當年還是孩子的顧西洛就算不小心死於非命也絕不會惹來別人任何懷疑。可見顧老爺子其中周旋了多少。像顧家這樣的大家庭,卻子息單薄,幾代皆是單傳,如果不是顧均遠因為那場事故而無法生育,顧老爺子也不會出此下策,抱養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作為顧家的嫡孫。
顧家的嫡孫啊,多尊貴的身份。金錢、地位、名利都唾手可得,意味著顧家龐大的基業最後都將盡數落入手裡。旁人看來如此崇高的地位,那麼多年來卻是顧西洛心裡的結。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一直都不是,可他真正想要的,除了蘇念安又沒有人能給。
沒想到黃粱一夢,這一切本就不該屬於他,而他鳩佔鵲巢那麼多年,頂著顧姓活了二十七年,到頭來竟然只是一個愚不可及的笑話。他終於開始明白,顧均遠為何對他如此排斥。
「錢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他們給了你多少錢,讓你連自己的骨肉都可以賤賣?」
女人哭得喘不過氣來,唯一能說的只有一聲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誰?這世間誰對誰錯?顧西洛早已分不清了。
「你爸爸患了癌症,我必須籌錢幫他治療,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啊。那個時候走投無路,一籌莫展,如果不是顧老先生找來,我們一家早就相會黃泉了啊……」女人抽抽搭搭地總算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卻被顧西洛一句話吼了回去。
「我寧願那個時候就死了,也好過來這世上走一遭過那樣的生活。」顧西洛失去理智。那樣的生活,沒有光明,永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整日在惶恐不安中度過,幾天幾夜不敢合眼,生怕再也睜不開眼來看看這個世界。這樣的生活,都是拜他母親所賜。多諷刺。
顧西洛用力踩下油門,暗夜狂飆。車速快得驚人,呼嘯而過的冷風如刀割般劃過面龐。他眼裡身上滿是戾氣,自十七歲回到馬德里之後已經極少出現這樣的顧西洛了,冷酷得像要殺人,以至於連在Golden酒吧見到顧西洛的Brian都忍不住被嚇了一大跳。顧西洛冷著臉,要了瓶酒獨自隱沒在黑暗的角落裡。
燈紅酒綠,彷彿把他與這個世界隔絕。兩瓶威士忌下肚,整個人頹廢地靠在沙發里。他想也許當初念安會選擇遺忘是對的,因為記得,遠比遺忘更痛苦。銘記對於他來說太過苦澀,不堪的事實讓他如何做回當初天不怕地不怕的顧西洛?
Brian一把搶走顧西洛手上的酒瓶,平常時候好好先生的模樣蕩然無存,他蹙眉盯住眼前的顧西洛,如此失常的他,實在讓Brian覺得意外。
「Cris,凌晨兩點半,你居然會把蘇念安一個人留在家裡?」Brian眉毛一挑,這倒是件奇怪的事。自從顧均遠找過蘇念安之後,顧西洛從來不會讓蘇念安一個人待在家裡。他把蘇念安保護得很好,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顧西洛猛地清醒過來,眼裡充滿血絲,眸子里的迷茫漸退。對啊,他還有念安,就算沒有家人又怎麼樣,他還有念安。他的念安和他一樣長久生活在絕望黑暗之中,她那麼堅強,他怎麼能懦弱?
抓起車鑰匙起身,一個踉蹌又跌回沙發內。他低咒一聲該死,這次人還沒站直就已經被Brian扶住,Brian揉了揉眉心,頗為頭疼,「Cris,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像當初遊戲人生的你,那些為你傾心的女人見了得傷透心。蘇念安成了你的弱點了。」
「我心甘情願,讓她成為我的弱點。」顧西洛一點也不客氣,全身重量往Brian身上壓,眉頭難得在今夜舒展開來。
或許是他一直把自己圈禁在一方天地,別人進不來,他亦走不出去,所以才會變得離經叛道,驕傲張揚,不顧世俗眼光。年少時養成的習慣,二十七歲的他仍學不會改變。如果不是自己的堅持和蘇念安同樣心心念念的無法忘懷,他註定會被困死在自己的禁地,慢慢腐蝕潰爛。
顧西洛靠在庭院門口,二樓的窗口尤亮著燈光,門口一盞小燈散發著昏黃的燈光,漸漸溫暖冰冷的心。有人在家等著他回來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幸福到此刻胸腔內盈滿感動,只想快些見到他的妻子。他打發走了Brian,嘴角揚起愉悅的笑容。
還沒夠到門把手,門已經先他一步被打開。月光下,穿著純白睡衣的蘇念安宛如天使,眸如星光,熠熠生輝。他想這才是此生自己最大的財富,沒有父母,沒有家人,至少還有一個蘇念安讓他念念不忘。
顧西洛控制不住心裡的悸動,溫柔地把蘇念安攬進懷裡,嗅著她發間的清香,大手撫過她絲滑的長發,如此真實的感覺,並不是在做夢。
蘇念安雙手抵在他的胸口,眉頭蹙著,「你怎麼了西洛?又是煙又是酒,我記得你以前不熱衷這些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他如此放逐自己。
攬著她的力道更緊,顧西洛將頭埋在她頸脖間,濕滑的唇一處處啃著她的肌膚,留下滾燙的痕迹。蘇念安的身子漸漸軟了下去,整個人幾乎被他圈進懷裡,只能依靠他的力量勉強站立。不承想下一刻,天旋地轉,猛地被他打橫抱了起來。蘇念安驚呼一聲,雙手圈住他的脖子。
顧西洛一聲壞笑,咬住她的耳朵往樓上卧房走。
夜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兩人的卧室,他將她輕柔地放在床上,傾身覆上去,「念安,要個孩子吧,我們要個孩子吧,要孩子過得比我們幸福千倍萬倍,會有母親疼父親愛,會享盡所有的寵愛,不吃一點苦。」
蘇念安頓時紅了眼圈,淚水沿著眼角滑落,一直哭一直哭。顧西洛吻住她的眼瞼,用溫熱的舌頭一點點卷過眼淚流過的痕迹,「傻瓜,哭什麼呢,要個孩子,好不好?」
她拚命地點頭,怎麼不好?為這個男人生兒育女是她最大的夢想,她又怎麼會不願意?顧西洛待她如此,連在這樣的時候都會徵求她的意見,這個世上還有誰比顧西洛對她更好?比顧西洛更珍愛她?
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顧西洛薄涼的唇覆上她的,年輕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從此眼中只有彼此,用溫暖救贖過去孤獨飢餓的靈魂。
人生之大幸不過如此,遇見相愛之人,相知相守,彼此寵愛。他們何其有幸,在有生之年遇到對方,終究沒有因為外界的紛擾而錯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