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偏要逆天而行(4)
正說著,織娘與蕭山一前一後地從外闖入。織娘急聲叫了我一聲「公主」,手執雙劍,不管不顧地衝上前來,閃身擋在我之前,厲聲叫道:「公主快跟蕭將軍走,這裡由我來擋!」
那邊蕭山也來拉我的手,急聲道:「快走!」
走個毛的走啊!奎木狼眼皮子底下,怎麼可能走得脫!我不僅沒動,還趕緊甩脫了蕭山的手,道:「不用走了。」
蕭山與織娘兩個聞言俱都一愣,轉頭詫異看我。
我卻抬眼去看奎木狼,他仍安坐在桌案之後,也正冷眼瞧著我們幾個,漠然不語。
織娘愣了一愣,看兩眼奎木狼,又回過頭來看我,然後再回過頭去看奎木狼,試探著叫道:「大,大,大王?」
奎木狼冷哼了一聲,沒有回應。
織娘結巴得就更厲害了些,「您,您,您……」
她「您」了半天,愣是沒能說出第二個字來。
這麼片刻的功夫,外面又呼啦啦涌了許多士兵進來,將我與織娘及蕭山三個盡數圍在了中間。那之前領我進營的將領上前與奎木狼單膝跪下,恭聲道:「稟大將軍,剛才外面忽起狂風,有刺客同黨前來營救刺客,屬下無能,未能及時攔下,這才叫他們沖入了大帳,請大將軍責罰!」
奎木狼薄唇微勾,向著織娘他們抬了抬下巴,問道:「可是他們?」
那將領回身仔細看了看織娘與蕭山,這才答道:「正是他們,不過還少了一個青衣男子。」
聽他這話,我下意識地轉頭去找那被釘在地上,現了原形的柳少君,織娘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瞧見了自己夫君,愣怔過後,忙就撲了過去,帶著哭腔叫道:「少君!少君!」
一時間,大帳中除了我與奎木狼,其他人都露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我輕咳了兩聲,走過去拍了拍織娘肩膀,提醒她道:「少君沒事,他……他把劍丟在這裡,人先走了。」
織娘一時反應不過來,回頭傻愣愣地看看我,又去看仍纏在劍身上的柳少君,「這,這是少君……」
「沒錯,這是少君的劍!近來天氣潮濕,有蛇出沒也是尋常,沒得什麼大驚小怪的。」我繼續睜著眼說瞎話,又抬頭去看奎木狼,問道:「是吧?大將軍。」
奎木狼低低地哼了一聲,沒理會我,只吩咐那將領道:「這裡沒事,你帶著人出去吧。」
那將領瞧著心裡是有些奇怪的,卻也沒敢多問,只應了一聲,領著士兵退到了帳外。大帳內很快就又剩下了我們幾個,我這才又趕緊去看柳少君,與織娘說道:「你拔一拔這劍試試。」
織娘試了一試,也是無法將那劍拔出,苦著臉向我搖頭,「拔不出。」
我只得又回頭去看奎木狼,道:「有什麼事咱們兩個說,別牽扯到旁人。你先把柳少君放了,他好歹也跟了你那麼久,沒得功勞也有苦勞。更別說當初在碗子山,阿元與阿月兩個的性命還是他救下的!」
奎木狼目光微沉,展開手掌向上虛抬了抬,那牢牢釘在地上的寶劍便就自己拔了出來,凌空飛回到桌案邊上,哐當一聲,落入劍鞘。
那邊柳少君脫了禁錮,原身在地上打了個滾,這才恢復成了人形,拖著一雙受傷的腳,伏在地上給奎木狼連連磕頭,道:「謝大王不殺之恩,謝大王不殺之恩。」
謝他個屁!他一劍差點把你尾巴釘開了叉,你倒跪下來謝他!我瞧得生氣,忍不住走過去伸腳踢了踢柳少君,喝道:「起來!要謝也該是他謝你,他在夜宿銀安殿,醉卧美人懷的時候,可是你冒死救下了他兩個兒子!」
「公主!」
「公主!」
柳少君與織娘兩個驚得齊齊呼出聲來。
我卻只是冷笑,瞅一眼那邊默然不語的奎木狼,又吩咐他兩個道:「你們起來,先帶著蕭侍衛回宮向王后復命,我這裡與奎宿星君還有些話要說。」
奎木狼沒有發話,柳少君那裡就有些遲疑,要說還是織娘對我更忠心一些,不僅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又順道拽了一把身邊的柳少君,低聲道:「咱們出去吧,留大王與公主兩個也好方便說話。」
說完,路過帳門口時,還不忘拉上了一直傻愣愣站在那裡的蕭山。
奎木狼一直沒說什麼。
直待織娘把柳少君與蕭山兩個拽出去,我心裡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回身坐到奎木狼對面,道:「言歸正傳,咱們接著說剛才的,剛說到哪裡了?對了,說到省些口水說正經事了!」
奎木狼抬眼看我,忽地打斷道:「那夜我沒能及時回去,確是我的不對。」
我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夜宿銀安殿之事,不由輕輕一哂,道:「都說了省些口水了,怎還要說這些廢話?」
奎木狼抿唇,並不理會我的嘲諷,默了一默,只又說道:「事到如今,我不想瞞你,當夜留在銀安殿,的確是因著海棠的緣故。當時你父王安排我在銀安殿住下,我本想入夜之後便偷偷出來,回碗子山的,不想海棠卻找了去……」
「打住!」我忙抬了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當初,海棠也是給我細講銀安殿之事,我尚能回房去端盤子瓜子出來,當做戲本子來聽。而現如今,相同的話從眼前這人嘴裡說出來,卻如同刀子一般,刀刀落在我的心上,雖未見血,卻是痛徹心扉。
我盡量做出風輕雲淡的模樣,與他笑道:「都過去的事了,提起來也是無趣,何必呢!咱們不說那個了,只說現在。」
奎木狼凝目看我,堅持說道:「我承認,當時自己是有了怯懦之心。」
怯懦之心?這詞用得可不大對,準確來說,難道不是起了色心么?
我咧嘴笑笑,懶得去糾正他的用詞,只胡亂應道:「人之常情。」
他看我兩眼,又問道:「當初你我曾說好,我們只活這一世。這一世后,你去喝那孟婆湯,入你的輪迴,而我失信於人,自去領我的懲罰,可還記得?」
記得,自然記得!這樣動聽的話,誰又能忘記?當初若不是這些話,我又怎會下決心留在那碗子山中,死心塌地的與他過這一世?
可縱是記得又如何?此刻再提起,這所謂一世,不過是笑話一場。
我淡淡一笑,沒有答他。
奎木狼眼中頗多遲疑,似是下了很大決心,這才又說道:「百花羞,我之前一直覺得自己無所畏懼,可在與你生活了十三年後,在你給我生下兩個孩子之後,我才突然發現,自己也是會害怕的。我怕這一世過得太快,怕這一世后,我魂飛魄散,而你將再記不得我。」
我一時怔住,抬眼靜靜看他。
「佛說『心無掛礙,無有恐怖』,我心既有掛礙,頓生恐怖、怯懦。那夜,海棠前去尋我,我便生了別的心思,想著,想著……」他垂了眼帘,唇邊泛出些許苦笑來,停頓了片刻,方又繼續說下去,「若是能哄她一哄,不負那『一世之約』,便就不用魂飛魄散,而你我的姻緣,也不用一世而盡。下一世,無論你去了哪裡,我都可以尋到你。」
我再聽不下去,猛地起身站起,向外走去。
「百花羞!」他在身後喚我。
我腳下頓了頓,卻是沒有回頭,只道:「有些事,不論是出自什麼目的,做了就是做了,再無法挽回。」
說完,也不等他回應,徑直走了出去。
帳外,柳少君與織娘他們竟然都還沒走,那叛軍將領也未離去,帶著人馬守住在幾處要道,一臉警惕地盯著眾人。我深吸了口氣,提了提精神走上前去,問柳少君道:「不是叫你們先行回去嗎?怎麼還在這裡?」
織娘搶著答道:「這人不肯放我們走。」
我轉頭看一眼那將領,沉聲與他說道:「你家大將軍已經應了放人,你如若不信,可以進帳去問。」
那將領沒有說話,只給身邊副手做了個眼色,獨自轉身進了大帳。片刻后,他再出來,便就揮手放行,命那隊士兵護衛我們離開。
柳少君雙腳受傷,行動很是不便,全靠了織娘扶持才能行走。蕭山被俘時本就受了內傷,后又被吊在木樁上曬了兩日,狀態也極為不好。一行人拖拖拉拉走了好半晌,這才出了軍營。
幸好王後派來的人還等在營外,見狀忙牽了幾匹坐騎上前。我先看著他們把蕭山扶到馬上,這才又回身過去看柳少君,瞧了瞧他那還冒著血的兩隻腳,不由奇道:「這是怎麼扎的?怎麼還出了兩個血窟窿?」
柳少君面上很是有些尷尬,瞧了我一眼,低聲道:「屬下這雙腳乃是一條蛇尾所化,只要傷到了蛇尾,兩隻腳便會出現同樣的傷痛。」
我默了一默,忍不住又問道:「那傷到胳膊呢。」
柳少君也跟著默了一默,這才答道:「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