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偏要逆天而行(3)
不料,那首領竟是不肯出來,只捎了口信給我,說什麼遵著禮法不好相見,還請公主回去。
織娘就陪在我的身側,不由愁道:「這可怎麼辦?」
事到如今,絕不能半途而廢。
我咬了咬牙,「他既然不肯出來,那咱們就找進去。走,咱們去他這軍營里走一趟!」
織娘聞言大驚,忙一把拉住了我,「使不得,這軍營里都是些粗糙莽漢,萬一衝撞了您,如何是好!」
她這擔心卻是有些多餘。只從營外守衛來看,這叛軍軍紀甚是嚴明,行動之間頗有章法,絕非是任意妄為的山匪盲流之輩。而我又是王后親派女官,受命進入軍營宣旨,想來安全不成問題。
我輕拍了拍織娘手臂以示安撫,上前幾步,與那送信出來的將領說道:「既然這般,還勞煩將軍帶我進營,我家公主還有要緊物品贈與大將軍,須得我親自轉交。」
「這……」那將領卻是有些為難。
我笑了一笑,又道:「想必將軍也知道,日後你我兩家是要結親的,我家公主眼下雖還是旁人,可過不多久,就是將軍的主母了。還請行個方便吧,待我會宮,必會如實稟報公主,記將軍幾分情。」
那將領略一遲疑,應道:「請隨我來。」
當下,他在前領路,帶著我與織娘進了那軍營大門。營內秩序更是井然,兵士往來行走皆都成行成伍,排列整齊,比那朝中軍隊更多幾分氣勢。不過片刻,那將領便就將我與織娘帶到了中軍大帳之外,回身與我說道:「請上使在此稍等片刻,末將進去稟報大將軍。」
我點頭應下,笑道:「好。」
那將領留我與織娘在帳外,獨自進了大帳。
織娘忙趁機偷偷扯我衣襟,對我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公主快看那邊!」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見離著大帳不遠之處,豎著幾根懷抱粗的木樁,其中一根樁上縛了一人,雙臂被高高吊起,雙腳已是離地,腦袋無力地低垂著,生死難知,不是蕭山是誰!
若要救走蕭山,就必須引開這叛軍首領,然後再由柳少君偷偷潛入,施法刮一陣狂風,趁著四周守衛不得睜眼的功夫,救走蕭山,然後再留個假的下來,遮人耳目。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那剛才進帳通稟的將領已經出來,道:「大將軍有令,請上使進去。」
我忙回神,深吸了口氣,提步走向那大帳。
織娘跟在後面想要陪我進去,不料卻被那將領攔下,織娘欲急,我忙回頭看她一眼,鎮定吩咐道:「你就等在外面吧。」
織娘目露不安,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點頭應道:「好。」
那將領將我送到帳門之外,自己卻並未進去,只替我掀開帳簾,恭聲說了一個「請」字。
我隱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可此刻萬沒有再退的道理,只得咬了咬牙,心一橫,邁步進了那大帳。其內光線要比外面稍暗,乍一進去,眼睛難免有些不適,須臾之後,這才瞧清了帳內情景,卻是一時怔住。
帳內並無他人,只正中桌案后坐了一個黑袍將領,頭戴銀色面具,遮了大半容顏,僅露了一雙利目與稜角分明的薄唇在外。他也正抬眼瞧我,目光沉沉,喜怒難辨。
「竟然是你?!」我先驚后怒。
媽的,換做旁人也便算了,我與你可是一起過了一十三年,就這麼一個面具遮掩,想來糊弄傻子嗎!難怪說什麼前妻丟下兩個孩子不管,跟著別人私奔了,原來竟是繞著圈子在罵我!
好一個反咬一口的奎宿星君!
奎木狼竟是緩緩點頭,沉聲應道:「不錯,是我。」
我怒極而笑,望著他嘿嘿冷笑兩聲,才又問道:「星君這是不用給人燒火了,閑得無聊所以要下凡來耍一耍么?怎麼?這一回不去碗子山做妖怪,要去北疆割地稱王了嗎?」
奎木狼不理會我的怒火,默默看我片刻,忽問道:「你是來救那男人的?」
我被他問得一怔,這才猛地想起自己的來意。若是旁人,我許得還要裝上一裝,可眼前這人既是奎木狼,我也懶得再與他周旋,索性實話實說,冷笑道:「不錯,就是來救人的。」
奎木狼勾了勾唇角,卻道:「你若不來,許得我還會饒他一命。可你既來了,他也就死定了。」
他眼中已現殺意,絕非是在嚇我。我驚怒之餘,頭腦卻也漸漸冷靜下來,不禁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愚蠢」。奎木狼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眼下蕭山又在他的手上,與他硬頂,毫無益處。
我深吸了幾口氣,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道:「你身為星君,法術無邊,欺負個凡人,算什麼本事?」
奎木狼似笑非笑,「我此刻可不是什麼星君,而是北疆義軍的首領。那蕭山自己沒那本事還要行刺殺之事,失手被俘怨不得別人,又怎能算是我欺負他?」
不是星君,卻用著那星君的法術,有本事先封了自己法力,再與蕭山鬥上一場,你未必會是他的對手!
我暗自腹誹,卻不敢將這些話說出口來。
不料奎木狼似聽到了我的心聲,冷冷一笑,道:「縱是只比武藝,你那蕭山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我那蕭山?我咂摸了一咂摸,從他那話里咂摸出幾分不對勁來,不禁多看了他兩眼,道:「你誤會了,我與蕭山並無私情,前來救他,只因他之前對我有恩,我不能見死不救。」
奎木狼卻是低低地冷哼了一聲,「你對他並無私情,可他對你呢?」
這廝太不講理!
我那好脾氣眼瞅著就要耗盡,乾脆在他對面坐了下來,道:「奎木狼,咱們有話都敞開說吧。不論咱們兩個前世糾葛如何,這一世,我同你在碗子山過了十三年,沒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吧?沒有吧?」
奎木狼默然看我,抿唇不語。
我又繼續說道:「好,你惱我是蘇合轉世,自覺受我戲弄欺騙,所以你棄我而去,不管我的死活,所以你搶了阿元與阿月兩個上天,不許我們母子相見。這一切我都不與你計較!你既無情我便休,我與你和離便是,你自去天上做你的奎宿神將,我留在凡間渡我的人生劫難,我們早已是兩不相干。你為何又放著好好的星君不做,卻來做什麼義軍首領?」
「我沒有棄你而去。」他忽說道。
「你沒棄我而去?」我愣了一愣,不覺冷笑,「那請你說上一說,你為何醉宿銀安殿,徹夜不歸?你為何上了天庭之後就一去不回,再無消息?」
「我……」他張了張口,卻是答不上話來。
我瞧入眼中,心中更添幾分悲憤凄涼,嘲道:「是啊,你沒有棄我而去,你只是見著舊好,與之敘了敘舊。你只是上了趟天庭,給人燒了半日的爐子。你只是接了阿元與阿月上天,卻忘了要知會我一聲!」
他抿了抿唇角,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許多事不是我不想做,而是來不及做。」
「好一個『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澀然而笑,輕聲說道:「我日夜煎熬的數月時光,與你不過是短短半日。所以,你不會知道我在波月洞中盼你歸來時是何種心情,不會知道我身困皇宮,為著孩子牽腸掛肚時又是何種心情!」
他啞口無言,只是沉默看我,好一會兒才啞聲說道:「百花羞——」
我抬手,止住他的話,笑了一笑,道:「事到如今,說什麼也已是無用,不如省了那些口水,來談些正經事。」
誰知話音未落,帳外卻是忽地狂風大作,霎時間飛沙走石,一片昏暗。
我怔了一怔,不由暗道一聲「壞了」,這準是柳少君他們久不見我出去,生怕我有個閃失,提前在外發難了。
那疾風把帳簾一把掀開,呼嘯著猛灌進來,竟似長了眼睛一般,打著旋往我這邊卷了過來。奎木狼眼疾手快,急忙隔著桌案探身過來,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另只手卻是從案邊抽了寶劍出來,揚手就往門口擲了過去。
「不要!」我忙大呼。
待話出口已是晚了,就見那寶劍化作一道亮光,如箭一般,斜著從我頭側飛了過去。緊接著,聽得身後傳來柳少君「嗷」的一聲慘叫,待我再看清楚,他已現了原形,化作一條青蛇,本能地把自己盤到了那劍身上。
外面狂風頓止,我忙起身跑去看柳少君,就見那劍尖不偏不倚,正正地釘在他尾巴梢上,只要再稍稍深上兩分,那尾巴就能分叉了。
我忙上前去拔那劍,不想使了吃奶的力氣出來,卻也無法撼動那寶劍,氣急之下,只得回頭向著奎木狼叫道:「還愣著做什麼?快過來救人啊!」
奎木狼那裡卻是不慌不忙,淡淡說道:「他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