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四個西去的和尚(6)
沙和尚聽了頓時感動,忙道:「公主自己小心,切莫叫那妖怪傷了你。」
我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只又問道:「唐長老可還好?可是已經見到了我那父王母后?沙長老快與我說說,當時是什麼情形。」
那沙和尚不疑有他,聞言便就說道:「已是見到了。我師父倒換關文之後,便將您的書信呈給了陛下,陛下讀了書信,滿眼垂淚,特托我與師兄前來救你回朝。卻不想我倆個無用,非但沒能救了公主,卻還給公主惹了禍事。」
果然是有書信的!只是卻不知那書信是從何而來,為何又說是我給的!
我心中暗驚,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只又問他道:「那書信已是呈給了我父王?」
「呈給了陛下。」沙和尚回答,又道:「我師父親手將書信呈給了陛下,陛下因著太過傷神,一時手軟都拆不開書信,還是殿前的大學士讀得那信,不只文武官員,連三宮娘娘、後宮嬪妃也俱都聽到了,齊齊傷心。」
這人聚得也太齊全了些,就像是大家一早就得了通知,俱都等著聽我那封書信一般!若說無人暗中操縱,才真是見鬼了!
我越發心驚,表面上卻是鬆了口氣,又套他話道:「書信傳到了就好。因事發突然,之前又不及準備,我只怕半路上遇到困難險阻,書信到不了唐長老手上,又或是唐長老怕招禍上身,雖收了我的信,卻暗中丟棄,不肯替我傳。」
「哎?公主說這話就有些不對了。」沙和尚似是有些不悅,又道:「我師父既答應了你,怎會失信?那信自您派人送到驛館,師傅他一直小心存放,不曾片刻離身,直至親呈陛下手中。」
聽到此處,我終有幾分明白,原來那書信是有人冒著我的名字送到了寶象國驛館,又托唐僧呈交給寶象國國王的!也難怪唐僧師徒明明走脫了,卻又轉回來「救」我,這其中竟還有這般緣故!
我這裡正暗自思量,想從這和尚嘴裡問出到底是誰到驛館冒我傳信,不料這沙和尚卻是個厚道人,只怕我被人發現,又道:「公主快些離開此地吧,莫被那妖怪發現,丟了性命。我師兄已逃,定是回去搬救兵去了,你且安心等待,早晚必來救你。」
他已這般說,我若是再追問是究竟何人前往驛館送信,怕就要露陷,想了一想,便就暫時安撫他道:「長老先暫且忍耐,我先回去哄一哄那大王,看看能不能尋了機會與你說情,好叫他放了你回去。」
「公主千萬小心!」沙和尚不忘囑咐我道。
我點頭,這才離了刑堂,剛到外面,發現黃袍怪也不知何時迴轉了,就默立在門外等我。我怕被那沙和尚聽見動靜,忙拉了他往遠處走了幾步,這才敢出聲問道:「你可聽到我與那和尚的對話了?」
黃袍怪略略點頭,道:「聽見了。」
我又問他道:「你覺得會是誰去做這『好事』,冒我之名送信給那唐僧,引得這寶象國派人來救?」
黃袍怪垂目看我,卻是說道:「你心中明明已猜到是誰,卻又來問我做什麼?」
我心中的確已有懷疑的對象,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現聽他這樣說,不覺嘆了口氣,道:「猜是猜到了,卻有些不敢相信,總覺得與她沒這麼大的仇恨,能叫她做出這般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來!」
「怎就說損人不利己?」黃袍怪反問,唇邊泛起些嘲諷之意,又道:「先不說此舉會給你我帶來多少麻煩,只藉此事絆住唐僧,對她來說便是大大的好處,只要再能哄得唐僧兩個徒弟離開,那唐僧便就唾手可得。」
我細一琢磨,還真是這般,桃花仙此舉哪裡是損人不利己,明明是損人又利己,乃是一箭雙鵰之計,高明的很!
我不由又嘆道:「真看不出,桃花仙竟也有這般的心計,倒是我一直錯瞧了她。」
黃袍怪沉默不語,過得片刻,卻是突然說道:「我須得趁唐僧還在,去一趟寶象國。」
我聞言一怔,奇道:「你做什麼去?」
「自是前去認親。」黃袍怪笑道,瞧我不解,又道:「你既是寶象國的三公主,我便就是寶象國的三駙馬,自然須得去朝中認一認老丈人。」
我只當他是說笑,不禁嗔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笑話!」
「不是笑話。」黃袍怪卻是斂了笑意,正色與我說道:「你被妖魔攝在此間的事已是滿朝盡知,今天能來兩個和尚救你,明天許就能來幾個道士,此類事將無休無止,你我再過不得安生日子。不如就趁著那唐僧還在,我趕去辯上一辯,叫眾人改了觀感,以除後患。」
他說得確有道理,總這樣等著人打上門不是辦法。
我又問他道:「你要怎麼去辨?」
黃袍怪笑了一笑,答道:「這個我自有算計,無需你操心。你只需在家守好山門,看好兩個孩子。我把柳少君留給你使喚,萬一有事,千萬不要與之硬碰,只叫少君帶你和孩子前往澗底躲藏,我回來后自會去那裡尋你們。」
我心中卻仍是有些放心不下,追問道:「你到底有什麼算計?」
黃袍怪並未答我,而是忽地變回了原本相貌,這才又問我道:「你說若是這樣的一個青年才俊於十三年前救了公主,並與之婚配,生兒育女,你那父王會如何處置?可會硬把你奪回去,另配他人?」
這些年來,為防桃花站身,他白日里多是已青面獠牙示人,極少變回本貌,此刻突然變來,倒看得我有些愣怔,想了一想,才明白他的打算,便就說道:「這樣也好,你去朝中認親,我呢,趕緊著人把谷里打理一番,儘快搬回去住。就算日後朝中有人來看,也只當你是隱居谷中的百姓,不作他想。只是,這一谷的妖精要事先交代好了,切莫露出馬腳。」
黃袍怪莞爾一笑,道:「此事交給少君去辦便好。」
我親自送了他出去,臨分別前,不知為何,卻又心生惶惶之感,忍不住自責道:「都是怪我,濫發好心放了那唐僧,這才惹出這許多事來。早知如此,還不如就把那唐僧送給了桃花仙,既做了人情,又省了麻煩。」
黃袍怪抬手來撫了撫我臉龐,低聲笑道:「濫發好心是有點,不過,這些麻煩卻不儘是你惹的。事到如今,再說這些也已無用,你也莫多想了。寶象國距此不過三百里,我來去眨眼功夫,不管事情如何,待到入夜,我必趕回來。你放心就是。」
我又點了點頭,應他道:「我等你回來,你自己多加小心,快去快回。」
他深深看我兩眼,又轉身交代了柳少君幾句,這才騰雲走了。
我在山門外怔怔立了許久,直到紅袖出聲催我,這才回神,轉身回了波月洞。柳少君一直在後跟隨,許是瞧出我心情低落,先好言勸了我幾句,才又問道:「公主可還有什麼要吩咐屬下的?」
我擺了擺手,道:「我這裡沒什麼事,你自去忙你的,不用管我。對了,別忘了派人看好那沙和尚,千萬莫叫他逃脫了。」
柳少君應下,領命去了。
我自帶了紅袖與一撮毛回了住處,又叫人把兩個孩子早早尋了回來,幾個人聚在一起,只等著黃袍怪回來。
不想他卻是一夜未回。
我徹夜未睡,待到天亮,終於按耐不住了,叫一撮毛把柳少君尋了來,道:「大王說了入夜便回,可直到此刻卻也不見迴轉,我心中實在放心不下,還請少君辛苦一下,去一趟寶象國,看一看他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柳少君卻道:「大王法術高強,縱是遇到些變故也可應對。倒是咱們這裡,屬下若走,便只剩下公主等人,沒得強手護衛。而那沙和尚還捆在洞中,那豬八戒卻逃了,萬一他再回來救人,怕是無人可以擋。」
他說得有理,可不知為何,我就是忍不住地心驚肉跳,只覺有事似要發生。
紅袖忽在一旁沒頭沒腦地感嘆道:「也都怪奴婢幾個沒用,若是白珂還在就好了,起碼不會像現在這般,人手都不夠用。」
她突然提到白珂,卻是叫人意外。我想柳少君與白珂之前也算交好,沒準就知道白珂下落,忍不住問他道:「這都十多年了,也沒白珂的消息,不知他隨著海棠去了何處,現在可好?」
柳少君默了一默,答道:「前些年屬下去寶象國辦事,倒是曾在那裡見過他一面。」
紅袖奇道:「真跟海棠在一起了?」
柳少君卻是搖頭,道:「不像是在一起的樣子,我問了兩句,看他不願多說,就沒有多問。」
紅袖嗤笑一聲,「我早就說那海棠對他只是哄騙利用,絕不會真的與他在一起。他沒被海棠賣了,就認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