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四個西去的和尚(5)

  一撮毛答道:「然後?然後大王就跟他們打起來了啊!」


  紅袖轉頭又來看我,卻是嚇了一跳的模樣,失聲叫道:「哎呦!我的公主娘娘,您這是怎麼了,臉色怎變得這麼難看?」


  突然惹出了這樣一鍋事,我臉色若能好看才是怪了呢!想我都在這波月洞住了十三年了,寶象國的人馬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在我放走唐僧之後才來,而且來的還是他兩個徒弟,這不明擺著是我自己給自己惹得禍么!


  說來也是奇怪,我與那唐僧不過只見了一面,又不曾告知我的身份,他是如何知道我是寶象國公主,又不知天高地厚地派了兩個徒弟回來救我呢?還說是奉了國王旨意,這麼說,寶象國國王也已是知道了?

  此事古怪!

  我再坐不住,不顧紅袖阻攔,起身便往外走,還未出得山門,卻見有小妖三三兩兩從外回來,個個臉上帶著幾分興奮,邊走邊議論個不休。就聽得有人低聲討論道:「大王真是厲害,只幾個回合就拿住了那和尚,可見前幾日那次是戲耍著他們玩,並未使出真力。」


  旁邊有人應道:「大王這是惱了,那豬臉的和尚太難聽,說咱們夫人是寶象國的三公主,是被大王騙來強佔的,大王豈能不惱?」


  立刻有人壓低了聲音,接道:「哎?哎?這許就是真的呢,沒聽柳仙君還有紅袖姐姐她們都是叫夫人為公主的么?這離得咱們碗子山最近的可不就是寶象國么,不是那裡的公主,還能是哪裡的?」


  「難不成真的是被大王騙來強佔的?」又有人問道。


  這話一出,紅袖再聽不下去,擼著袖子就迎了上去,高聲罵道:「放你奶奶的狗臭屁!竟敢在背後嚼舌根,我看你們都是皮癢了!」


  那幾個小妖聞聲抬眼,看到紅袖先是一驚,待再看到後面的我,更是慌了,忙都跪下了與我賠禮,口中叫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紅袖那裡仍是氣不消,帶著一撮毛上前去打那幾個小妖。我忙喝住了,只他們問道:「大王回來了?」


  當中有那機靈的,忙答道:「回來了。那個豬臉的和尚跑了,大王捉住了那個晦氣臉的和尚,已是帶去刑堂了!」


  我聞言,顧不上再理會他們幾個,撇了紅袖與一撮毛,只轉了方向又往刑堂去。待到刑堂,果然就見黃袍怪在此,又見堂正中石柱上綁了個人高馬大的和尚,面相甚是兇惡,正是唐僧那個叫做沙和尚的徒弟。


  我疾步過去,扯了扯黃袍怪衣袖,低聲問他道:「怎麼回事?」


  黃袍怪看我一眼,卻未回答,只問道:「你當初放唐僧之時,可有告訴過他你是寶象國公主?」


  「沒有。」我忙搖頭,又道:「我再糊塗,也不至於跟他說這個。我當時只說了是你的妻子,別的沒說什麼啊。他怎麼會知道我是寶象國公主?」


  黃袍怪面沉如水,踱步到沙和尚身前,寒聲問道:「說,你師父是如何知道我這妻子是寶象國公主的?可是有人……」


  「沒有!」那沙和尚倒是有幾分硬氣,立刻梗著脖子叫道:「沒人說!公主也沒什麼書信傳回!」


  很好,這人真是夠實在,審都不用審,就自己先招了。


  我與黃袍怪對望一眼,交換了一下眼神,黃袍怪便就返身回來,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將我一路拉扯到沙和尚面前,惡聲惡氣地逼問道:「你這女人,好沒良心!難怪你背著我私放那唐僧出去,原來竟是叫他與你傳信!你到底傳了什麼消息出去?這兩個和尚怎地又打上門來,還說要救你還朝?說!」


  不想沙和尚還未唬著,卻是嚇到了剛剛趕來的紅袖,她聞言噗通一聲便就給黃袍怪跪下了,急聲求道:「大王快別錯怪公主,她與您生兒育女,恩愛多年,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定是這野和尚受人指使,故意說了這話來離間你們的!」


  被她這樣橫插一杠,我與黃袍怪俱都愣住,一時竟不知這戲該怎麼繼續演下去。


  紅袖這位群演卻是極為入戲,膝行過來,哭道:「公主莫與大王賭氣,快為自己辯上一辨,別叫大王錯怪了您!」


  我忙就坡下驢,做出驚恐之色來,顫聲辯解道:「大王冤枉妾身了,妾身哪裡有什麼書信傳回。」說著,又去看那沙和尚,央求道:「這位長老,還請快說了實話,千萬莫要害我受冤,無辜丟了性命。」


  沙和尚看看我,又去看黃袍怪,咬了咬牙,卻是說道:「你這妖怪休要錯怪公主!是我師父在洞中見過公主模樣,待到寶象國,倒換關文時,那皇帝拿了公主的畫像詢問,問我師父沿途可曾見到。我師父這才知道你這妻子竟是寶象國公主,與那皇帝說了,那皇帝便托我們前來拿你,救他這公主還朝!哪裡有什麼書信!」


  這話聽起來合情合理,可仔細一琢磨,卻又漏洞百出。


  首先,那寶象國畫師的水平,我當年可是見識過的,上百位駙馬候選人的畫像,被他畫得也就能分出個高矮胖瘦、眼大眼小,除此之外,就再瞧不出什麼來了。若真想拿著畫像去尋人,那是想也別想!


  其次,也是那最不合情理之處,縱是那畫師能將我的圖像畫得惟妙惟肖,唐僧怎就能憑著一副十幾年的畫像,這般認定我就是寶象國公主,連問都不來問一聲,直接就叫徒弟打上了門來?

  還有,那沙和尚最初所言的公主書信,分明是一時失口說出來的,若無此事,他絕不會失口說出此話來。


  我正猜疑著,紅袖那裡卻是信了,簡直是又驚又喜,忙與黃袍怪說道:「大王,您聽,真不關公主的事呢!」


  我抬眼去看黃袍怪,就見他微微抿了抿唇角,面色大大緩和,伸了雙手將我扶起,又溫柔說道:「是為夫一時魯莽,錯怪你了。千萬莫怪,莫怪。走,我扶你先回房去,好生回去歇上一歇。」


  依我對這廝的了解,他絕不會輕易被人糊弄,這般做作定是又有了別的打算。我只得配合著,隨他一同出了刑堂,待到外面,這才一把反握住他的胳膊,低聲問道:「你可信他那番話?」


  黃袍怪輕聲嗤笑,微微搖頭,「那話一聽便是假的。」


  我看著他,又問道:「那你可信我?我絕不曾叫唐僧給我捎什麼書信回去!」


  黃袍怪低頭看我,眼中略有些嗔怪之意,道:「你我夫妻十三載,一起生兒育女,我當你懂我心,怎地還會問出這樣的話來?我若連你都不信,還能去信誰?」


  「確認一下,只是確認一下。」我乾笑,想了一想,又正色與他說道:「此事古怪,絕非是一張畫像引起的。這書信之說絕非空穴來風,定是當中有什麼事情咱們還不知道!這樣,你在這裡等著,不要露面,我回去詐一詐這沙和尚,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黃袍怪面色微沉,抿唇不語。


  紅袖那裡早已是聽得傻了,看看黃袍怪,又來看我,詫異道:「公主……」


  我抬手示意她閉嘴,只有與黃袍怪說道:「你放心,他捆得結實,我又不與他鬆綁,不會有事。」


  黃袍怪這才肯應允,卻又囑咐我道:「沙和尚不比唐僧,他有些功夫,又十分兇惡,你須得小心,千萬不要給他鬆綁。」


  我點點頭表示明了,叫了紅袖隨我一同返回刑堂。


  紅袖那裡仍還糊塗著,一邊走一邊追問道:「公主,奴婢真是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此刻沒空給她解答,只道:「回頭再與你細說,你現在什麼也別問,只去把刑堂外面的幾個小妖哄走,就說大王設宴與我壓驚,叫他們幾個都過去領壺酒喝。」


  「還哄什麼哄啊。」紅袖更是不解,奇道:「直接吩咐他們幾個走了不就得了。」


  「不行,必須要用哄騙的。」我轉頭看她,正色交代道:「而且,還得要那裡面的沙和尚聽到。」


  紅袖眼珠子轉了一轉,明白過來,「是要演戲給那和尚看?」


  我點頭,「正是。」


  「那好說,您瞧好吧!」她說完,甩了甩帕子,扭腰擺胯地往那刑堂門口走了過去,還離著老遠呢,便就先嬌笑了起來,高聲道:「哎呦,幾位兄弟辛苦了!」


  我忙閃身藏了起來,直等那幾個守門的小妖俱都跟著紅袖走了,這才出來,悄悄進了刑堂。沙和尚仍在石柱上捆著,見到我進去也是一怔,我忙給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左右看了看,這才走上前去,急聲問道:「這位長老,您可還好?沒受什麼傷吧?」


  沙和尚搖頭,答道:「真是失手被那妖怪捉住,倒不曾受傷。」


  我忙又道:「他已是疑我,我此刻不敢放你,待夜裡他睡熟了,再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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